懷疑和敬佩交織的目光馬上集中到了劉鼎的身上。
剛才劉鼎一拳打死那個淮西軍軍官,因為角度的關係,大多數的清淮軍都沒有看清楚他是如何殺死對方的,可是,那個淮西軍軍官死在劉鼎的手中,卻是毫無爭議的事實。這個淮西軍軍官連秦邁都無法擊敗,更別說其它人了,然而,劉鼎一出現,就幹掉了對方,充分說明劉鼎的戰鬥水平,遠遠超出了秦邁,他們對劉鼎自然是欽佩不已,同時也充滿了疑問。
秦邁用疑惑的神色看著令狐翼,可是令狐翼並不知道實情,只好無奈的聳聳肩。
劉鼎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異常,什麼都沒有說。
秦邁猶豫不決的說道:「難道是被亂軍殺死的?」
薛枚搖搖頭,表示沒有可能,任空禪的五虎上將名頭在別人眼中只是個笑話,但是在淮西軍自己隊伍中,卻是非常尊貴的身份,十二個時辰都有淮西軍的精銳跟在他的身邊,普通人根本靠近不了他的周圍。就算是用弓箭手暗算,成功的幾率也是很低的,除非是宣武軍那樣的大勢力插手。最後,所有人的懷疑目光都集中到劉鼎的身上,可是劉鼎既然不承認是自己殺的,他們也不好意思問,他們都直覺劉鼎不好惹。
呂延冠忽然慘笑起來,神情卻顯得十分歡愉,斷斷續續的說道:「好!好!任空禪死了,老子死也瞑目了。你們趕緊走吧,我去找大帥去了!有機會的話,替老子報仇雪恨,殺了周文岱,為民除害!」
秦邁等人急忙低頭,只看到呂延冠用力的抖動了雙腿,然後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他們用力的搖晃著呂延冠的身體,可是呂延冠終於沒有醒來。秦邁和令狐翼,還有其他的清淮軍官兵,都默默的站在呂延冠的屍體邊,想要流淚卻已經沒有眼淚流出來。最後,有人掉轉了臉,任憑微風吹拂,放眼四周原野,鬱鬱蒼蒼,卻被無邊無際的死亡氣息籠罩著。
壽州城破,清淮軍節度使顧仁瞻、監軍李青國、兵馬使平宏良、防禦使戴安俊、壽州刺史陳旭日、壽州司馬韋靈東等等大小官員,連同他們的家屬,總共一千三百餘人,全部都被淮西軍捕殺了。清淮軍的高級軍官,也大部分戰死,只有呂延冠被部下硬是拉了出來,但是現在,呂延冠跟隨顧仁瞻去了,這十幾名清淮軍官兵彷彿被抽調了主心骨,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
他們的眼淚已經流乾,只能站在那裡默默無語。
想到未來,又是一片的黯然。
劉鼎低沉的說道:「死者已矣,我們還是走吧!這裡距離壽州太近,淮西軍的主力還會到來的。」
秦邁緊握著戰斧,惡狠狠的說道:「扒皮軍敢來,我就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薛枚冷笑著說道:「扒皮軍成千上萬的,你能殺得了幾個?」
秦邁用力的握緊了戰斧,手臂上的青筋都好像要爆裂開來,眼睛滾圓,恨不得將薛枚一口氣吞掉。不過,他雖然凶狠,卻不是魯莽之人,明白現在的處境,淮西軍人多勢眾,匹夫之勇根本無法為呂延冠報仇雪恨。令狐翼將秦邁拉開,他最後求助的看著劉鼎,訕訕的說道:「這不是多了劉兄弟了嗎?」
薛枚冷冷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劉鼎的身手的確是可怕的,迅捷高效,薛枚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高手,如果有劉鼎的幫助,興許他們可以逃出生天也說不定。可是,隱隱間,薛枚又覺得,這個劉鼎絕對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左右的,更不要說以軍官的身份指揮他了,大家倒過來聽他的指揮還差不多。想要找令狐翼仔細的打聽清楚,卻發現令狐翼正在那邊和秦邁悄悄話,也不知道在咕嘟些什麼。
沉默。
好大一會兒以後,旁邊有人朝劉鼎走過來,肅容說道:「劉鼎兄弟,我是隊正魚多均,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何去何從,不如我們都聽你的指揮,大家共同殺出一條血路,你意下如何?」
秦邁和令狐翼對望一眼,又看了看劉鼎,沒有說話。
其餘的清淮軍士兵也帶著期待的目光凝視著劉鼎。
他們乃是清淮軍虎牙營的官兵,虎牙營是清淮軍最精銳的部隊,在這個隊伍裡面,呂延冠的戰鬥力當然是最強的,也深得眾望,是名符其實的主心骨,但是他現在已經死了,這些人心裡都感覺沒有了依靠,好像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一樣,於是眾人的希望,都不由自主地寄托在突然出現的劉鼎身上。
在這混亂的時候,什麼官職威望都是假話,只有強悍的武力才是最可靠的,要麼讓自己變得更強,要麼尋找更強的人作為自己的庇護,除此之外,別無他途。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不斷地殺戮,不停的戰鬥,將每一個擋在自己前面的障礙清理掉,直到自己站在最高峰。
生生死死本來就是平常事,只不過,每個人都在嚮往生存。尤其是覺察到還有生存希望的時候,這種念頭就更加的強烈。劉鼎剛才已經充分表現出這一點,讓他們在絕望的時刻又多了一點生存的希望。
劉鼎習慣性的點點頭,但是又搖搖頭,艱澀的說道:「我不認識路,也不瞭解情況。」
眾人看劉鼎的眼色,都不明白劉鼎的意思,還以為劉鼎是看不起他們,不願意跟他們一起合作。秦邁的失望表情是顯而易見的,就連令狐翼也有點失落,只有魚多均理解了劉鼎的意思。魚多均半蹲在地上,用橫刀的刀尖簡單的畫了個草圖,大致說清楚周圍的地理情況,一一詳細解釋:「我們在這裡,這裡是安豐,這裡是霍丘,這裡是盛唐,這裡是瀘州……」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在壽州正南方大概八十里的地區,從這裡繼續往西南方走,就是安豐縣,往東走,就是山口鎮。這兩個地方都是交通要道,都有淮西軍的主力把守,想要從那裡通過很不容易。不過,困守在中間危險更大,任空禪被殺死了,淮西軍很快就會開始大規模搜索的,在包圍圈之內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無法長久的藏身。因此,唯一的希望還是繼續突圍,繼續往南走。只要成功的離開了扒皮軍的包圍圈,就可以前往廬州或者前往霍山縣,在淮西軍繼續發起新一輪的攻勢之前,那些地區都暫時是安全的。
當然,任何一條逃離壽州的道路都不好走,危機重重,險象環生,官道就不用說了,就是民間的小道,應該也有淮西軍的士兵在燒殺搶掠,隨時都會遭遇的。在攻破壽州之前,淮西軍就團團圍住了壽州城,足足用了四個多月的時間才攻下來,淮西軍官兵都憋足了一口氣,破城以後肯定要盡情的燒殺搶掠的,他們的魔爪,有可能已經伸到了廬州的附近,如果這時候遇到他們,十有八九會將他們當作發洩的對象。
從哪個方向走,都有可能遭遇敵人,那麼,到底走哪個方向呢?
所有人的臉色都無比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