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睡得正香甜的時候,忽然感到左耳一陣劇痛,睜眼一看,曲麗媛穿著一套淺藍色的銳步運動服,頭髮紮成馬尾狀,神采奕奕地站在床頭,似笑非笑地望著我,說,起來了,你這個豬,你今年多大了,睡覺還流口水,你羞不羞啊你?
昨晚被她擊中要害之後,我索性賴在床上裝半身不遂,她也有點擔心是不是下手太重,把我給打斷了,有點過意不去,就沒有趕我下床,讓我睡在她旁邊,不過是一人蓋一張木地板一樣硬的被子。她睡在裡側,我睡在外頭,她還冒充幼兒園阿姨,拍了拍我的頭,說,小朋友乖一點,睡覺了,晚安。
我說,阿姨我要吃奶,沒奶吃我睡不著。她瞪了我一眼,不再說話,側過身去,不久就睡著了。睡到半夜,我覺得腹部像壓著個千斤頂,沉得像舊社會壓在老百姓頭上的三座大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曲麗媛這孩子睡覺還踢被子,一條長腿橫亙在我身上,這時,她的一隻玉手從被窩裡斜刺殺出,啪的一聲扇在我臉上,好在力道不大,沒把我打下床。我把她的手拿下來,把她的腿移走,再幫她把被子蓋好,剛要躺下,看見她兩腮粉紅,雙眉微蹙,似乎夢裡也在跟人較勁,可愛極了,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時,她似乎有所察覺,身子挪正,兩片櫻瓣似的小嘴微微蠕動,誰要低檔得住這種誘惑誰就不是男人,何況我這個貨真價實的大色魔?我爬起來俯身要去親她的小嘴,她卻福至心靈地突然醒了,睜著迷茫的兩隻眼睛看我,突然意識到我要為非作歹,呀的一聲翻過身去,扯被遮住頭臉,再不敢轉過身來。
我沮喪地躺下,勞累交加,巨大的困意洶湧襲來,不久也睡了過去,直至被她揪醒。
趁她下樓洗臉漱口,我轉過身子繼續睡,忽然頸脖處一片冰涼,把我給凍醒了,原來是用泉水洗漱完的小賤人用手掌來冰我,說,大色魔,快起來,外面好漂亮,像神話一樣。
我把被子蒙過頭想多睡一會當,她卻變著法子來捉弄我,一會揪我眉毛一會拿樹葉搔癢我,還用一個夾食品袋的夾子夾我鼻子,我不堪其擾,只好憤而起床。
我還在漱口,被她拖上二樓的陽台,頓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巨大的雲朵在我們所站的陽台上飄來蕩去,有的在腳下晃晃悠悠,有的在我們頭頂飄忽不定,伸手一揮,就施施然地飄走了,彷彿身處瓊樓玉宇。右前方羊羔山與黃虎寨夾成的峽谷地帶像個水壺,瓶口處源源不斷地噴出煙霧來,煙霧時聚時散,把山嶺團團圍住。片刻之後,太陽緩緩地從瓶口升起,如同一顆仙丹正從太上老君的葫蘆瓶裡飛出來,雲層掩映,晨曦瑰麗,宛如仙境。我望望站在我身邊被晨曦照得光芒萬丈的曲麗媛,伸手撥了撥縈繞身旁的雲霧,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真實。看到我出神的樣子,曲麗媛說,大色魔,好不好看,我沒有騙你吧?
這時聽到廖沛昌在樓下喊,路大哥,曲姐姐,下來吃飯了。
下樓的時候,小廖問我,池子裡養著的娃娃魚呢?
我說,什麼魚?
他說,娃娃魚啊,這幾條娃娃魚是我從小養大的,有四五年了,還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哩。
我和曲麗媛相顧失色,怪不得那魚肉那麼鮮美,原來是保護動物啊。倒是曲麗媛機靈,裝作很吃驚的樣子,說,昨晚打水的時候沒看見啊,哪裡有什麼魚?
山裡孩子老實,怕我們擔心,還寬慰我們說,可能是前兩天下大雨,池子裡漲水了,我忘了叫爺爺開閘放水,它們跳出來,跑到山縫的小溝裡去了,去年前年都跑過一次,在廚房裡,被我捉回來了。我爸說那種東西太野,養不久的,哎,果然被他說中了。
小廖愁眉不展地在前面領路,我趁機摸了摸曲麗媛的肚子,在她耳邊輕聲說,小廖同志,別傷心別難過,你的寶貝魚兒都跳到這裡來了,明年我們這個魚媽媽生一堆還給你。說完趕緊跑到前面去和小廖並肩行走,裝模作樣問他一些為什麼後堂裡會有兩口棺材、這裡的虱子怎麼這麼大、為什麼種那麼多土豆之類的問題。曲麗媛不知道今天是心情好還是吃了人家的娃娃魚心中愧疚,居然沒衝過來找我報仇,實屬罕見。
早飯是土豆磨成粉做的土豆粥,菜是昨晚吃剩的,曲麗媛吃完後對我撇撇嘴說,還不如大色魔做的好吃。
飯後,我們動身前往黃虎寨,廖局長帶我們抄一條近道從羊羔山直接通往黃虎寨,這樣我們就不必大費周章地先下羊羔山,再上黃虎寨了。這條所謂的近道其實是一片山脊,山脊長達數里,寬處不到一米,最窄處僅一掌寬,兩旁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憑借,下臨懸崖,更可怕的是,山脊陡峭之處坡度達45度角,一失足跌下去,直接去見《資本論》作者。這根本就不是人走的路,這兒是野獸出沒之地,只有極少數的山裡人才敢從那上面翻過。寫「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李白估計沒去過貴州也不信上帝,否則他一定會改成「黔路難,難於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