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半小時,窯子裡飄出一陣誘人的香味,酥軟的甜香來自土豆,芭蕉魚散發出一股夾雜著芭蕉清香和烤魚肉香的誘人馥郁。
曲麗媛忍不住就要動手去揭窯,我止住她,說再等等,多烤一會,土豆會有一股微微烤焦的酥軟,口感會更好。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以手支頤,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裝得像個家長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說,不急,一會就好。她居然沒有動怒,很聽話很安靜地被我揩了一會油。然後,兩人相對無言。
此間光景,正如《霜月》詩中所寫:
慕雲收盡溢清寒,
銀漢無聲轉玉盤。
此生此夜不長好,
明月明年何處看。
過了十來分鐘,已經隱隱可以聞到烤焦了的土豆味,我起身到廚房拿了兩個瓦碗洗乾淨,在屋前的蜂房裡勺了兩小碗蜂蜜過來,對她說,好了,可以揭窯了。她立刻毛手毛腳地去揭泥皮,被燙得哇哇亂叫。看來這種粗活還得粗人親自動手,我扒開泥皮,一個個地把外層的土豆撿出來,然後再把芭蕉魚起出來。
我用瑞士軍刀把剝了皮的土豆切成一片片,把魚肉從魚身上剔出來放在一片土豆之上,叫曲麗媛在上面灑上一層碎餅乾,再澆上薄薄的一層蜂蜜,最後再用一片土豆夾住,這就成了一個小小的土豆夾魚肉三文治了。期間,曲麗媛幾次試圖偷吃,都被我暴力制止,她無比怨毒地望著我,要是她眼中能射出毒刺的話,我現在已經成為一隻四仰八叉的刺蝟了。
把魚肉全部用完,我一共製作了二十多個三文治。我對曲麗媛說,好,可以開吃了。她高興得像領到聖誕禮物的小朋友,忙不迭地扔了一隻進嘴裡,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囫圇吞了進去,眼中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芒。
我說,怎麼了,不好吃嗎?
她眨眨眼睛,左一個右一個地往嘴裡直塞,根本沒有閒工夫回答我,轉眼之間就消滅了七八個。見狀,我趕緊動手,如果再不動手,照她這個速度,再過五分鐘,我就只能吃泥巴了。
我倆你追我趕的,不到十分鐘就把一大盤土豆三文治吃得精光,連芭蕉魚的魚頭都被曲麗媛啃掉了,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
曲麗媛吐著被燙腫的舌頭說,好吃死了,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晚餐。大色魔,你以後要是失業了就來做我的廚子,我一個月給你800塊錢。
我說,我才值800塊錢啊,我還以為你感動得要嫁給我呢。
她咂巴著小嘴說,你有鑽戒嗎?
我愁眉苦臉地說,鑽石恆久遠,一顆就破產。換個別的行不行?
她的眼睛彎成一道月芽,笑瞇瞇地說,除了鑽石,瑪瑙翡翠祖母綠夜明珠也可以。
我說,看樣子,你只能嫁給董事長了。
她呸了我一口,朝我身上扔了一個烤熟的土豆過來,被我在空中接住,扒開皮兩口吃了,然後還以顏色,撿起地上一塊餘溫尚存的土塊扔向她。她呀的一聲沒避開,被土塊砸中肩膀,土塊散落開來,搞得她身上到處都是。
她氣嘟嘟說,大色魔,你要死啊。
這時,我腹中突然一陣絞痛,一股氣流在肚子裡翻江倒海,左衝右突,然後勢如破竹地往肛門浩蕩殺去。不好,老子要拉肚子啦。於是提起褲子往屋裡急奔。曲麗媛不明所以,喊道,喂,大色魔,你跑那麼快幹嘛?我又沒說罰你款。
屎都快要噴出來了,我哪裡顧得上跟她廢話,衝進屋裡到處找廁所。我進到廚房左看右看,除了一間簡陋的茅棚,中間架著幾塊木板,除此之外,毛都沒有一根,哪裡有廁所啊。在屋裡轉了兩圈之後,我再也憋不住了,連忙跑進茅棚插上門,一蹲下來就像機關鎗開火一樣劈里啪啦屎尿四濺,氣勢如虹地一洩千里,哦,真是爽哉快也。
這時我才注意到自己踩在兩塊搖搖晃晃的木板之間,屁股底下是一條裂開的深逢,山風由下往上呼呼直冒,吹得我屁股生涼,更為神奇的是,我的糞便排出去之後,隔了大約幾十秒,聽到從底下傳來噗通噗通的清脆迴響,底下估計是個懸湖。這麼一想,不禁有點害怕,萬一掉下去,老夫豈不是要埋身糞池?我想起小時候和魚販子在密雲的山里拉風流屎,他給我說過的一個鬼故事,說一個人在拉屎的時候,如果忘記帶紙了,從茅坑裡伸出一隻手,遞給你一張紙,問你要不要,你千萬不能說要,更不能接,否則,就會被那只血淋淋的手拉下去。想到這裡,不禁毛骨悚然,低頭往下瞄了兩眼,十分擔心下面真的伸出一隻手來。
這時,連著地面的木板晃得更厲害了,貌似隨時都要從中開裂,看來老夫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原來是曲麗媛在外面推門,她喊道,喂,大色魔,你關起門來幹嘛,開門,我要進去洗手。
對於隨地大小便,我經驗豐富得很,深諳頂風拉屎、順風撒尿的道理,風對著我呼呼直吹,我卻一點兒臭味也聞不到,但是由於我正對風口,門戶大開,如果她推門進來,必然被她一覽無遺,除非我現在就扒開木板跳進糞池裡,我急得大喊:別進來,我,我在……
她聽得不耐煩了,把門敲得山響,整個茅棚搖搖欲墜,到底在幹嘛啊?
我大怒,狂吼了一句,老子在拉屎!
說來也奇怪,我一聲怒吼之後,外面再無聲響。過了很久,仍然是鴉雀無聲,我拉完了正要起來,突然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帶廁紙!這個時候,就是那把鬼手遞上來一張紙我也毫不猶豫地接過來擦乾淨屁股再說。此刻,呼呼的山風吹得我渾身冰涼,探首四顧,只有滿室的黑暗沉寂,伸手去摸,只得滿掌蒼涼。*,這可怎麼辦,我總不能汁水淋漓地出去找紙巾吧。再耗下去,屁股上的屎都要干結成屎疙瘩了,我只好求助,喊道,喂,曲大小姐,還在嗎?
不料她正在門外不遠處,馬上有了答覆,幹嘛,大色魔,不好好拉你的屎,叫我幹嘛?不會想讓我給你擦屁股吧?
我說,這倒不用,麻煩你給我扔一包紙巾進來,不好意思,我忘記帶紙了。
她呸呸了兩聲,說,你這個臭蛋,上廁所不帶紙,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我只剩兩包紙巾了,不能給你,要不,我給你摘兩張芭蕉葉吧。
我氣呼呼地說,我又不是神農架野人,怎麼能用樹葉?不給一包,好歹給半包啊。
她估計是捂著鼻子,發出厚重的鼻音,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口吻說,你這臭屎橛子,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上去睡覺了啊,臭死了。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我只好低三下四地說,喂喂,別走啊,好好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這實在是路某生平未遇的奇恥大辱。
不一會,茅棚內突然一亮,只聽曲麗媛發出低沉的喉音,大色魔,接好了,然後門框上方嗖嗖地飛進三張芭蕉葉,蕉葉緩緩落地之後,燈光也跟著消失了,估計小賤人也走遠了。
我現在發現,其實樹葉也不錯,柔軟而舒適,既環保又衛生,以後應該大力提倡,發展成綠色產業,那可以給國家節約多少森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