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任何一家擁有上市殼資源的集團公司來說,挪用上市公司資金可以說是司空見慣的通用做法,也是行業內眾所周之的秘密。這好比你有十口鍋在燒開水,但只有六七個鍋蓋,你就得眼疾手快,用這幾個鍋蓋蓋到快燒開的鍋上去,可千萬不要等到鍋裡的水煮沸了炸鍋。精通此道的老闆,被稱之為財技高手、資本運作專家,搞砸了的,只能得到一個金融犯罪的罪名。現在,唯一對我們有利的是以前廖鎮東曾在海上絲綢之路研討會上作過遺址不在市區而在雲海市合浦縣的學術報告。如果他能秉公辦事,堅持自己的觀點,出具一份文物局開出的證明,那麼羅秘書長在他那一級就能把案子處理掉,不必提交四套班子,不用文物局、環保局、地質局、建委、規劃局甚而國土資源部等部門全面介入,我們的樓盤很快就能復工。
另外,我們老闆之所以置血液項目和其他項目於不顧,傾整個集團之力修建春天海景花園,還有一層鮮為人知的深意,就是今年是改革開放30週年,明年是祖國建國60週年,如果春天海景花園能在年底前完工,明年正式銷售,就是老闆以自己的方式為鄧公、為祖國獻上的一份最大的厚禮。
臨走前,老闆給了我一張金卡,裡面有500萬,最多可透支到1000萬,連借據都沒讓我寫。這說明,在老闆心裡,我值1000萬,這就是我的價值。如果我拿這筆錢跑了,1000萬,無論去到哪裡都足以讓我過上糜爛的後半生。但對現在的我來說,錢只是一種工具,能辦成事就好,多一點少一點永遠不是重點。我真正在乎的,是老闆對我的信任。這才是無價之寶。
下午兩點多,取道傳說中的夜郎國,來到六盤水盤縣。山路更加崎嶇窄小,險要之處離車身不到一米就是深不可測的懸崖。發源於黔西與雲南交界的北盤江,一路蜿蜒向東,洶湧澎湃地奔流至此。從車窗向外望去,群山之間裂開一條深達七、八百米的峽縫,最窄的地方僅數十米,寬處達幾百米。裂縫狹小,峰嶺則壁立千仞,山石險峻;開闊處,水流如狂龍般急瀉直下,咆哮聲隱隱作響,盤水如一條藍田玉帶般在谷底流淌。轉過一個山脊,峽谷中出現一塊凌空橫亙的梯形山石,擋住了底下奔騰的盤水,石頭向著公路的一面用紅油寫著「北盤江大峽谷」六個遒勁大字,此石上雄下秀,峻峭無比,就連夾岸的山峰似乎都要對其俯首稱臣,堪稱千古壯觀。曲麗媛被顛醒了,看到這等奇景,拿出一部小巧的佳能110一通狂拍。
在峽谷轉彎處,我小心地駕著車繞山而下,不多時,車子已在谷底,江水在我們身旁轟然而過,數百米高的山體從上面黑墨墨地壓下來,夾岸的兩片山脊似一張裂開的大嘴,像要把車身吞噬,車子前行,就像開進魔鬼的血盆大口裡。曲麗媛雙腿盤在位子上縮成一團,緊閉雙眼,口中唸唸有詞,一會阿彌陀佛,一會上帝保佑,也不知她到底信哪個。
到了北盤江峽谷谷口,汽車再不能前行。我們把車停在峽谷渡口一家郵局開的旅社停車場裡,一人背一個行李包,乘坐輪渡渡過怒吼奔騰的北盤江,搭乘一輛依維柯的中巴車前往玉壩山區。一個多小時的顛簸之後,來到陡箐鄉公所,經打聽,此處離廖局長老家的玉壩村還有十幾公里,至少還有三個小時的山路要走。我們手中只有一張文物局辦公室主任給我們寫的廖局長老家的地址,到了這兒就沒有信號了,手機打不通,因此我們不能確定廖局長是否一定在家,也不能確定我們去到了他是否會接待我們,更無法確定他會否不徇私情堅持正義,幫助我們度過難關。
未來將會怎樣,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曲麗媛聽說還要走三個小時的山路,嘟著嘴巴皺著眉,用那雙略顯憔悴卻依然美麗的大眼睛從左至右做了個鬥雞眼,吐了下舌頭,說,大色魔,咱倆換個背包來背。摸乳節之後,她一直叫我大色魔,真拿她沒辦法。
我的背包裡除了幾件簡單的換洗衣服,就是十萬塊錢現金。曲麗媛倒像是來旅遊的,登山包被她塞得滿滿當當,比我的還大還沉,包裡除了衣服全是護膚品和零食。我想著她平時一副嬌生慣養嬌滴滴的樣子,哪裡吃過這樣的苦,只好和她換了來背。
與高大雄偉的燕山山脈不同,烏蒙山區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一路全是怪石嶙峋、奇峰聳立、谷幽峽深的奇異風貌。我倆像紅軍戰士一樣在陰翳蔽日的深山老林裡穿行,翻山越嶺,渡溪過澗。近在咫尺的大盤江峽谷在腳底下咆哮東去,秀麗神奇的景色抬目可見,與燈紅酒綠的城市相比,卻有另外的一番風情。
經過兩個小時的爬山涉水之後,不管遇到多險峻的峽谷和多壯觀的瀑布,曲麗媛再也沒有興致拿相機出來拍照了,她已經累得連推開鏡頭蓋的力氣都沒有了。
來到一個地勢低緩,溪流寬闊的河谷,我見這裡陽光明媚,水流清澈,就和曲麗媛停下來稍作休息。我們一人吃了一包鹹餅乾,喝了一瓶依雲礦泉水,我收拾好行李,催促她趕緊動身。她賴著不肯起來,可憐兮兮地說,大色魔,我走不動了,不如你背我吧。
我不近女色很多年,如果放在平時,這絕對是個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然而重大任務在身,我實在沒有心思和她貧嘴,把兩個背包一前一後背在身上,說,這樣可以了吧。
她高興地跳起來,說,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大色魔,加油!
唉,老夫又中小賤人奸計。
繼續往大山深處走去,森林蔥鬱,花蝶飛舞,清澈見底的小溪彎曲迂迴,河谷中如卵的巨石大大小小地散落在溪流腹地,耳邊聽到的儘是淙淙的流水清音。山路有的僅一掌寬,下面雖然不是萬丈深谷,摔下去也管教你粉身碎骨。我們貼著巖壁,一步一探地小心前進。一路經過好幾座險峻莫名的橋,有獨木橋、吊索橋、繩橋,每過一座橋,曲麗媛嘴裡都會佛祖耶穌默罕默德的叫個不停,不敢低頭往下看,盲人摸象般緊緊拽住我,一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