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降臨,聯軍和金軍的營帳一片安靜,一隻野狗在月光的掩護下在兩軍的空地上嗅嗅刨刨地找食物,忽而,它警覺地抬起頭,使勁抽了抽鼻子,哀嚎一聲落荒而逃——以上純屬想像,為的是營造詭異恐怖的氣氛。
事實上除了野狗,其它情況還是很貼切的,大戰來臨之前總是伴以令人窒息的安靜,反正我就很窒息——為了讓對方輕易發現我,湯隆用黃金給我打了一頂高達0.6米的帥盔,風向標似的,盔頂鑄有避雷針一根,針頂有馬鬃幾許,遇上腦子不好使的,拿著這東西都得卡在城門上。
因為知道敵人要偷襲,唐軍的一字長蛇陣已經發動,老將定彥平為了把自己的傷亡減到最小,盡可能多的調集了人馬參與了佈陣,一字長蛇陣本來就講究以少勝多,你打其蛇頭蛇尾捲來,你打其蛇尾蛇牙咬你,破陣其實很簡單,就是那句話:打蛇打七寸,但這相當於一句廢話,地球人都知道這句話,可沒見過蛇的人幾乎都找不到七寸,至於長蛇陣的七寸在哪,連定彥平也說不清……
蒙古人晚飯都吃七成飽,這是他們的習慣,連大戰前也不例外,因為吃太飽人容易倦怠,他們在帳篷裡小憩了一會之後就默默地盤腿坐在自己最得力的馬旁,在這個時刻他們不願意浪費一丁點的馬力,他們把形貌醜陋的彎刀抽出來,用磨石粗粗地打著,相互間偶爾交流一兩句話,安靜得像一群圍著餐巾等著吃法國菜的紳士。
梁山軍已經悄無聲息地後撤5里,營地裡***依舊。一如往時,我和岳家軍300戰士就坐在陷阱的最前端,一會金兵來偷襲的時候我們得裝作驚慌失措地樣子快速跑過陷阱區,5里以外有梁山的人接應。
我坐在徐得龍身邊,一個勁的抖,徐得龍陪我抖了一會這才止住抖勢道:「第一次上戰場都是這樣,非常興奮。靜水和鐵柱他們都是這麼過來的,等真正上了陣就好了。」
我沒好意思告訴我這不是興奮而是嚇的,而且我也不是第一上陣了,以前上陣只管笑就行。我從來沒想過要當誘餌,我們知道誘餌其實是一種廉價的消耗品,不管你是釣魚還是套狼,做餌的蚯蚓和羊肉一般都掏不出來了……還有就是我也沒打算真正上陣,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怎麼才能頂著這頂一米多高地帽子迅速跑出陷阱區,這要是順風還能起個帆的作用,要是逆風那可完了……
凌晨1點半的時候。還不見對面有什麼動靜。我把1米盔摘了又戴戴了又摘好幾回,有點坐不住了,徐得龍安慰我道:「別著急,偷襲一般都是凌晨兩三點的時候來,這時候地人最容易犯困。」我是著急嗎?我巴不得他們別來才好。
又過了半個小時,包子忽然打過電話來,她鬼鬼祟祟地說:「你們小心點,我聽見他們在集合了。」
我急忙把這個「好」消息通過電話告訴秦瓊和留在蒙古軍中的花榮,秦瓊久在軍中。熟知這些伎倆,60萬唐軍平靜如常,但已經格外加強了戒備,木華黎則少諳陰謀,還沒處理過類似的情況。聽我一說興奮道:「但願他們趕緊來吧。我們這刀都快磨沒了。」……
20分鐘之後,金軍正西方和正北方的轅門突然同時大開。各有5000精銳騎兵衝出來,人無聲,刀出鞘,巨大的馬蹄聲裹脅著凜冽的殺氣標槍一樣刺進唐軍的大營和蒙古人地營地,這些人一但衝進敵方地陣營,這才拚命喊殺,唐軍的長蛇陣如馬蹄型橫呈在金軍前方,所以金兵在一開始很有長驅直入的勢頭,直到觸及了蛇腹,唐軍10萬人的大陣才猛的收縮起來,剛才還勢不可擋的5000騎兵被這10萬人一圍,頓時像只溫順的小白鼠被條巨蟒盤住一樣失去了生機,在陣外,又有10萬人馬分兩路攔在了金兵的退路上,一是防止有人漏網,二是防備金兵的後援部隊,在金兵地正前方,慣於抵擋突厥騎兵的唐軍已經豎起了無數面3米高,長滿丈把直刺倒鉤的巨盾,別說血肉之軀的騎兵,就算坦克來了也未必能短時間突圍,最前面的幾排金兵撞在盾上,非死即傷,而圍在四面地唐軍也都紛紛出手,有地投擲標槍,有的扔斧頭,還夾雜著無數地箭矢和流行錘之類的暗器,這就是唐軍的風采,看上去威武雄壯,可真打起來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跟他們的主子李世民很像,而且唐朝的軍隊有一個可怕之處就是完全不講套路,他們都是來自於各地的府兵,性質跟僱傭軍和私家兵差不多,受過嚴格的訓練,有著過硬的軍事素質,卻沒有過多的思想負擔,他們的僱主只要求他們能打勝仗就行,別的方面沒有約束,從這幫傢伙手裡的武器就可見一斑,那叫一個形形色色五花八門,除了主武器外,每人至少佩帶著3種以上副武器,可應付遠投近搏,當然,這些武器需要他們自己出錢購買,平時管制,戰時各歸原主,這是一支為了抵擋凶悍的突厥在力求保命戰爭中訓練出來的更為凶悍的軍隊。
蒙古人是聽到唐軍那邊喊殺聲起這才紛紛上馬,一個個仍舊落魄紳士一般,從容不迫,面色恬靜。金兵衝過第一排空帳,就看見了冷靜的蒙古人在那裡等著他們,排著一列列整齊的衝鋒隊型,迎接他們的,首先是蒙古人精絕的箭術,蝗蟲群一樣的箭陣鋪來,前幾排的金兵基本清場,花榮發了兩組連珠箭,便射落了54人,他前面的陣地空白一片,像被機槍掃過似的,木華黎笑道:「兄弟,好箭法呀!」
花榮微微一笑,掛好車把弓綽起雙槍道:「我槍法也不錯的。」
這時的金兵已經衝到近前。在對射中先失一局他們並沒有太當回事,女真人也以騎射著名,騎兵才是他們的秘密武器,靠著蠻橫地武力,他們硬是打垮了另一個蠻族契丹,可以說在沒和蒙古人交手以前大金的騎兵是無敵的,而宋朝的軍隊射術不精也就罷了。騎兵更幾乎是一個笑談,宋人以文士治軍,統帥往往只會勉強騎馬逃命而已,編製騎兵只是一群騎在馬上的步兵。在沒有來復槍的時代,騎兵是戰場上的主導,沒有騎兵地國家注定要挨打受氣。
今天,金國人碰到了一支命裡注定把自己趕出歷史舞台的騎兵,也只能說他們倒霉,在面對著如此危險的敵人時還抱著輕敵的態度,到了適合衝鋒地距離。木華黎把刀一揚。百里挑一的一萬蒙古精兵一改常態幾乎是以叫花子領救濟一樣的歡呼姿態揮刀衝上,他們手裡的彎刀不停的劃著圓圈,這是在蓄力,身子不老實地在馬背上扭來扭去,這是為了避免對手找準下刀的部位——蒙古人可沒有輕敵。
金軍那個將領開始還對這群破爛軍團報以冷笑,可當第一個蒙古人衝到他跟前時他已經不這麼想了,可是也晚了,冷光一閃,CPU黑屏了……
緊接著。破破爛爛的蒙古人給足了驕傲地金兵教訓,這簡直就是一群破爛傳染者,所過之處也都是一片破爛,只不過他們破爛地是衣服,而敵人破爛的是身體。蒙古人的彎刀不論哪一部分擱在人身上。只需要再輕輕一旋,一個人基本就不再完整了。而普通制式的刀砍在他們的厚牛皮上則很難砍透,雙方的馬隊速度不減,一輪衝鋒過後,蒙古人依舊騎在馬上,只是衣服更加破爛而已,而金兵所騎的馬上則像被遷徙的牛羚撻伐過的莊稼一樣荒蕪了……
這一切,大本營裡地金兀朮並不知曉,喊殺聲一起,今天的重頭戲——準備突襲梁山大本營的1萬精銳中的精銳金兵排好陣型,眼望我們的方向躍躍欲試,這工夫我們也沒閒著,300岳家軍人手一個火把點燃了早就插在營地裡地各種火盞,給人造成一片荒亂地景象。
金兀朮面帶自信的微笑,牛B烘烘地用一根指頭向著正東方一劃,1萬精騎頓時殺聲震天地飆了出來,說實話,你可能見過足球場裡有1萬人聚集,可我敢打賭你絕沒見過1萬人都騎在馬上是什麼樣子,更沒見過1萬騎在馬上,舉著大刀,以平均六七十邁地速度殺過來的景象,那動靜比在你耳朵眼兒放一個麻雷子還要震撼,所以在金兵剛衝出轅門的時候我撒腿就跑,徐得龍一把拉住我:「讓他們看見你再跑!」真懷疑徐得龍是臥底,讓他們看見我還能跑得了嗎?
在轟鳴的馬蹄折磨聲中,漲潮般的金兵越來越近了,我發誓,你現在就算給我一套搶灘登陸裡的裝備再輸入作弊無敵密碼我也不願意待在這裡,我心驚膽戰地問徐得龍:「還不能跑?」
徐得龍死死拉著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對面,喃喃道:「上回我們岳元帥是射死一個敵人以後才撤退的。」
我仰天打個哈哈:「願博爾特與我同在!」
李靜水一邊把黑白無常牌金盔扣在我頭上邊問:「博爾特是誰呀?」
我回答他:「世界短跑之王!」我一直以自己是個中國人而驕傲,這是我第一次羨慕別人,尤其是牙買加人——
這時,金兵已經逾發接近了,我幾乎可以看到頭前那個副將的五官,到了這個時候,我反而放鬆下來了,就像徐得龍說的,還真有點興奮,這就像第一次入洞房一樣,在沒入以前可能還有點怯,可真到了關鍵時刻你是顧不上別的的,雖然我和包子的第一次不是在洞房,可道理是一樣的……
眨眼工夫金兵已經衝進了我們的營地,憑著多年的經驗,那個副將已經感覺到了異樣,在偌大的營盤裡只有疏拉拉的幾百人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覺,他下意識地放慢速度,藉著火光一打,猛的就看見我了,遂大喜道:「務必生擒此人!」說著不顧一切地催馬趕來。
受徐得龍一激。我現在手裡抓著塊石頭,見丫看見我了,便奮力地朝他一丟,可是沉重的頭盔束縛了我地視線,厚笨的鎧甲遏制了我的呼吸——這塊石頭差點把我腳砸了。
徐得龍使勁在我背上一推,大喊道:「小強快跑!」接著叫道,「其他人依次掩護!」
我飛一樣的朝陷阱區跑去。很快就隱沒在了一頂帳篷後面,那副將邊追邊招呼手下:「就追那根兒頭盔!」
媽的,聽聽這量詞就知道我戴多高一頂帽子了,根兒……
從我發力奔跑到副將喊話。我們間的距離已經不足50米,而從第一排陷阱到最後一排,這其間大概在500米左右,也就是說我要利用不到50米的距離和已經跑起來地快馬搶時間。
當我的腳踏在第一排陷阱上的時候,心裡一點也沒塌實,現在我自己就在陷阱區裡不說,我還知道這排陷阱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徐得龍和戰士們緊緊跟在我身後。手裡拿著小型弩,抽冷子就回身放一箭,不時能聽到有金兵慘叫落馬的聲音,可這絲毫阻止不了他們地速度:有精兵保衛的大帽子將軍,絕對錯不了,已經紅眼的金兵一心要拿我去換高官厚祿,尤其是沖在第一排的,只要死的不是自己,能活抓對方主帥的機會就越大!
一萬騎兵在不足50米的身後追你。光從聲音已經不能判斷他們接近到了什麼程度,但是絕對夠嚇人地,就好像已然有人跑在了你身邊,不抬頭地話,就算有人跑到你前頭去也無從知道。我玩命跑。300戰士就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倒不是他們跑不過我。他們是在保護我。
等我跑過3排陷阱以後,腳下的感覺已經有點不一樣了,軟塌塌的像踩在土坯房上一樣,小時候我們經常踩,而房下也經常跟著又急又氣的房主,手裡舉著板磚吆喝我們——啊,又找到童年的感覺了,只不過追我的人從一個手拿板磚的鄰居換成了一萬個手操大刀的騎兵……
在前6排陷阱的奔跑過程中幸運一直沒有離我而去,畢竟有50米地緩衝,人要玩命跑,馬也不是說追上就追上的,我剛邁上第7排陷阱的時候就聽見身後有人的意外驚叫聲和馬的嘶鳴聲,伴以大塊石頭落入茅坑那種悶響——小時候我們經常這樣砸茅坑(現在地孩子已經沒有這樣地樂趣了),也經常能引來憤怒的提著褲子舉著板磚地人來追我們,終於有人落馬了!
可這時我的體力也到了極限,極速衝刺500米,這可不是說著玩的,我嗓子眼裡充斥著一股血腥味,腿也像灌了鉛似的沉,徐得龍的聲音在我身後道:「加油,就快勝利了!」
加油真是一種滅絕人性的說法,人又不是摩托加什麼油?
我的意思是他不說這種廢話我也在盡力跑,而且我敢肯定凡是以前見過我跑步的人見到我現在的樣子絕對會大吃一驚,那速度和耐力,怎麼形容呢?就像一個裸女在無形的空氣裡領跑一樣……
可幸運眷顧我的同時也眷顧了我們身後那小子,他的馬一直跟在我們的後面,他的手下從第5排陷阱開始就已經在不斷落坑了,可他仍舊死咬著我不放,他跑過去的坑很快也開始吃人,可他就是沒事,當他發現我們的陰謀時也吃了一驚,愣了一瞬之後,這傢伙硬是咬了咬牙,橫出一條心要抓住我。
跑到第9排坑邊的時候,我實在已經到了身心崩潰的邊緣,不光是疲憊,我腳下的陷阱踩上去也開始非常刺激,幾乎就是踩在彈簧床上——小時候我們經常這樣踩彈簧床,我們的老媽也經常拿著掃帚一路追殺出門,深一腳淺一腳的,我比誰都明白,這次一但踩漏了,我以前踩土坯房、砸茅坑、跳彈簧床的罪過就可以一次贖清了……後邊的人不殺我也得壓死我!
可是我有的選嗎?沒有!
所以繼續跟著裸女跑!等跑到第10排陷阱上頭的時候可舒服了,這排坑上用的都是最薄的木板和最細的支撐,你左腳踏上去右腳根本不用自己邁,那巧妙的結構會把你彈得高高的,人跑在上面像在太空漫步一樣,我的心真是涼透了——這坑絕對會把我吃了!
徐得龍本來是跟在我身後的,這時為了不讓坑體坍塌,飛身從邊上跑過,而那匹奇跡似的馬也鬼使神差地貼在了我的背上,我真實地感覺到了那噴著熱氣的馬鼻探進了我的脖領子裡,我驚恐地要回頭張望,徐得龍大喝一聲:「跑,別回頭!」
我一個激靈之下終於躥出坑口,在我腳踏實地的一刻扭身一屁股癱在地上,要死要活已經由不得我,繼續跑顯然沒意義了。
這時那個副將臉上露出了猙獰的和勝利的微笑,他猛的一提馬韁,戰馬人立,這小子高高舉起馬刀,照著我的額頭狠狠劈下,就在那刀口離我腦袋還有半指頭的時候——
「撲通」「哎呀」,我眼前的木板一翻,幸運之神在最後一秒棄他而去追裸女去了,可憐的傢伙就那樣眼睜睜地憑空消失在了地平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