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伊籐京手裡總是搖晃著一把扇子,有些裝模做樣,但是陳瀟卻能感覺到,他可不是那種沒有心機的世家紈褲子弟,這個年輕人的眼神裡總是會偶爾流露出一絲陰柔的精明來,只是卻掩飾得很仔細罷了。
一路下了山,陳瀟看了看這個伊籐京:「我還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
伊籐京立刻哈哈一笑:「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就隨陳瀟君一起走一趟吧,我從小在這神戶長大,各處也都算熟悉,也算是陪你到處遊覽一番。」
陳瀟原本想拒絕,不過轉念一想,心想我是去見海神,你如果自己找麻煩,卻不怪我了。
這上辰一刀流果然是日本的名門,伊籐京略微吩咐了一下,兩人才走到了官邸大門口,門外就已經挺了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幾名年輕的弟子已經換上了一身的黑色西裝,站在門口,等著兩人出來,立刻就是九十度的彎腰鞠躬,動作整齊劃一。
陳瀟忍不住笑了笑:「你們日本人都喜歡這麼講排場嗎?看上去倒不像是一刀流,而像是山口組了。」
伊籐京撇了撇嘴:「見笑了……不過,山口組那種東西,怎麼能和我上辰家相提並論。」
說著,就邀陳瀟上了車。
此刻距離太陽下山時間還早,這個伊籐京乾脆就充當了導遊,領著陳瀟乘車在神戶各地轉了一圈。那日本的所謂名勝古跡,在陳瀟看來實在一般,看慣了國內的古建築的氣勢磅礡和大氣,看到日本的那些所謂的古跡,真的很難讓人有什麼震撼。
不過伊籐京這個人卻是極聰明地。談吐風趣。舉止不凡。而且偏偏還是刻意地討好陳瀟。做事情又極有分寸。非但不會讓人嫌煩。反而會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時間長了。陳瀟倒也漸漸地看他順眼了幾分。只是他時不時地拿出扇子來擺兩下。未免有些好笑。
在伊籐京地陪同下。陳瀟終於吃到了正宗地大名鼎鼎地神戶牛肉。只不過他實在不算是什麼美食家。對美食也沒什麼品鑒地品味。只是覺得除了口感略微細嫩鮮美一點之外。和自己吃過地其他牛肉也沒太多差別。
到了傍晚時候。陳瀟才來到了和海神約定地見面地點。
只是看了看左右。卻沒找到海神地身影。shudao.net道//最後才在路旁地一個古樸地石質路燈上。看到了一行刻下地字跡。
「我去富士山看雪了。回來後再找你。」
字跡歪歪扭扭。寫得很是潦草,卻把那好段段的一個造型古樸的燈柱給毀壞了。
陳瀟看到這裡,心中卻反而一鬆。那個行事肆無忌憚的女人,在身邊實在是麻煩一件,她暫時離開也好。
此刻陳瀟卻也從伊籐京這裡得知了,原來張小桃是獨身一人跟著那位內親王回去的。至於煙花和孔雀,早就離開了。
陳瀟也嘗試用話去套伊籐京,想打聽一下,為什麼那個唐心要挽留自己住在這裡兩天,不過這個伊籐京口風卻極緊,隨意說笑了兩句。就輕易把話題轉開。
「既然天色已晚了,反正無事,不如我做東,請陳瀟君品嚐一下正宗地當地清酒,如何?」
伊籐京又拿出了那柄折扇來搖晃,只是此刻太陽已經下山,氣溫很清涼,他這種做派,卻實在有些做作的味道了。
陳瀟不置可否。伊籐京就哈哈一笑,拉著他上了車。
看得出來,在神戶這個地方,上辰一刀流似乎頗有勢力。
伊籐京帶著陳瀟來到了一個地點偏僻的地方。下了車,就看見面前一襲寬闊地布簾,兩旁掛著的是仿中式漢唐風格的宮燈,隱隱的裡面還傳來了充滿了日本風格的絲竹樂曲。
挑起簾籠,迎面就看見一方繡著精緻圖案的屏風,掐金邊走金線。顯然是一件極珍貴的物件。
身後的那幾個上辰家的年輕弟子就留在了外面沒敢跟進來。兩人才走了進來,就聽見屏風口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隨後就看見一個穿著一身灰色和服的女子,邁著小碎步就跑了出來,來到兩人面前,盈盈拜在了地上,嗓音柔媚而不膩:「伊籐少爺!」
這個女人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年紀,說的是日文,陳瀟也聽不懂,只是看她對伊籐的態度恭敬之極,想來伊籐京大概是這裡的老客了。
伊籐京對陳瀟自然是客氣溫和,但是對著旁人卻不假言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什麼,又指了指身邊的陳瀟。
那個和服女子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看了陳瀟一眼,趕緊又拜了一拜,慌忙應對了兩句,這才站了起來,彎腰恭敬的引著兩人走了進去。SHudao道
走進了裡面,卻發現別有洞天。
一個修造得極為精緻的院落,面積雖然不甚大,不過院子地一角種植了一片翠綠的竹林,中心射了一片池塘,晚風吹過,將竹林吹得嘩嘩作響,池塘上磷光波動,看上去也頗為雅致。
顯然當初造這個院子的人也是心中頗有丘壑的。
而這個四方的院子周圍,四條走廊之上,飛簷走壁的雕刻都是極盡精美。那個和服女子就引著兩人走進了東邊走廊旁的一個門口,拉開了門,躬身請兩人進去。
這裡面的房間則是典型的日本風格了,陳瀟脫下鞋子上了榻榻米,隔著一張小桌,和伊籐京兩人相對而坐。
不多片刻,兩杯繚繞著霧氣地香茶就端了上來。
而伊籐京實在是一個妙人,口才極好,隨意和陳瀟說了一些神戶當地地趣聞軼事和古老傳說,倒是將氣氛弄的很是融洽。而且還特別細心地讓人送來了一塊軟墊給陳瀟,生怕陳瀟這個中國人坐不習慣日本的榻榻米。
此刻兩人坐在房間裡,這房間倒是並不大。左右都是那種紙糊的活動牆門,往作看去,是那院子裡的竹林,往右看去,卻是一個半敞開地圍欄,外面則是一方平靜的湖面。景致卻是極好的了。
片刻之後。兩個眉目清秀的和服女孩,端著盤子上來,將一道一道精緻的日本料理奉上。伊籐京也不客氣,拿起一雙雕刻精美的竹筷就指著面前地美食菜餚,然後望著陳瀟笑道:「你們中國人有句話,形容美好生活:寧可食無肉,也要居有竹!哈哈……我學到這句話之後,仔細想了好久,發現這話說的實在是妙。不過在我看來。如果能做到;食有肉,飲有酒,居有竹那麼就算是完美了。」
陳瀟原本是不太怎麼喜歡吃生魚片的。不過這裡的生魚片做的卻是很好。伊籐京居然極為博學,還對陳瀟介紹了一番生魚片的學問,陳瀟這才知道,原來做生魚片也有那麼許多講究:比如切片的刀法就有諸多變化,切發的不同,也會影響口乾。卻不是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樣,弄一條魚來隨便切切就好了。
此刻地伊籐京,卻已經盡數褪去了白天在泉流宮裡所見的那個眉宇之中野心勃勃的年輕武者地模樣了,舉手投足。品酒說笑,倒是頗似一個世家紈褲貴公子的風采。
又過了會兒,兩隻精美的青瓷瓶送了上來,伊籐京頓時精神一振,笑道:「陳瀟君,這裡的酒可是全日本都有名的!這店家的名字就叫做竹泉,卻是因為這家店的後面,有一眼地泉,泉水的水質極好。用這泉水釀的酒,口乾就最是清冽。只是那地泉地水卻不是常年都有,只是每年固定的季節才會出水,你這次來的正是時候,如果再過兩個月,到了枯水季來的話,就只能喝到酒窖裡藏的沉酒了。雖然一樣是這泉水釀製的,但是沉酒的味道卻不免差了幾分。」
陳瀟微微一笑,就要伸手去拿瓶。可是伊籐京卻提著扇子。隔著桌子輕輕擋住了陳瀟的手,眼睛裡帶著笑意:「莫急。如此好酒,卻不是這麼飲的。」說完,他拿著折扇,在桌角上啪啪啪輕輕敲了三下。
隨就陳瀟就聽見了旁邊地拉門後傳來了一陣細碎輕巧的腳步聲,隔著薄薄的半透明的門幔,拉門之後,幾個苗條的身影隱約可見。
隨著拉門被輕輕退開,那個先前的和服女子已經跪坐在了外面,輕輕一拜,臉上滿是恭敬的笑意,對著伊籐京就說了一句什麼。
在她的身後,幾個身穿各色和服,容貌精緻的年輕女孩跪坐在那兒,低眉順眼,眉宇之中說不盡地恭順溫婉。
陳瀟一看這個場面,心中就隱隱地猜到了幾分什麼,不由得微微皺眉。
難道這裡原來是一個喝花酒的地方?這個伊籐京居然帶自己來這種地方招待,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伊籐京看見陳瀟皺眉,立刻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也不解釋,只是看了看外面地幾個女孩,點了點頭。
那個和服女子頓時鬆了口氣,拍了拍手,四個女孩就先後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在陳瀟和伊籐京的身邊各坐了兩個。
陳瀟身邊坐下了兩個柔媚的女孩子,頓時覺得大不自在,動作也不由得僵硬了起來,就想起身走人。不過畢竟和伊籐京相處了一天了,伊籐京這人言語風趣,對自己又極客氣。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對自己如此客氣招待,卻不好翻臉了。
硬著頭皮做了會兒,卻看見兩個女孩子並沒有靠過來,這才心中鬆了口氣。
陳瀟坐在兩個女孩子的中間,就感覺到身邊女孩身上的香氣,側目看去,兩張溫婉的臉龐上儘是恭順溫柔,眼波輕盈,肌膚細緻,雖然有一點化妝了痕跡,但是很明顯,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人兒。
伊籐京看出了陳瀟的侷促,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陳瀟左側的女孩就立刻拿起竹筷來夾起一片三文魚來送入他的口中,右側的女孩立刻斟酒,又親手將酒杯送到陳瀟嘴邊。
一隻纖細的小手端著青花瓷的酒杯送到面前,就聞到了一股輕輕幽香,卻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這美酒的香氣,還是女孩兒的小手香氣了。
陳瀟有些尷尬,幸好此刻對面的伊籐京就開口笑道:「陳瀟君不要多想了。這裡可不是那種俗氣的地方哦。這裡陪酒的女孩子,可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保證每一個都是清清白白的**之身。也只有這種乾淨的女孩子,用細嫩潔淨的小手,端著這美酒來伺候,才別有風味啊。」
他說的是中文,房間裡四個女孩都是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還有中國客人吧。
他這麼一解釋,陳瀟這才放心。原來真的只是單純的伺候吃喝而已,卻不是那種低俗的場所,他鬆了口氣,但畢竟有些尷尬,身邊女孩子端來的酒杯,只是略微抿了一口就不再多喝了。
倒是對面的伊籐京卻揮灑自如,坐在那兒,左邊的女孩夾菜,右邊的女孩餵酒,吃喝之後,還有一雙小手拿著素白的手巾幫他輕柔的擦拭嘴角。
而這裡陪食的女孩子,顯然都是受過精心的訓練,客人不用開口,只要眼神示意,眼神落在桌上哪一道菜餚,立刻就會送到你嘴邊來,細緻周到,體貼之極。
雖然不設什麼真正的低俗,但是一個嬌嫩的女孩給你餵食送酒之際,身體難免輕輕挨過來,那種微微有些曖昧的溫軟香艷,卻反而最是微妙。
這樣的享受,倒是十足了。只是陳瀟看在眼裡,卻不免心中有些疑惑。
如此溫軟奢華的生活,這個伊籐京看上去彷彿是習以為常了。只是身為練武之人,這樣的生活過多了,只怕骨頭都軟了,那裡還能保留下尚武的風骨?
看著這個一臉享受,甘之若飴的伊籐京,又想起了他今天在泉流宮裡說起昔年田將軍事跡的時候,神往熱切,雄姿勃發的樣子。陳瀟不由得心中一動。
到底,哪一個才是這個伊籐京的真面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