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隊長,學員隊應報到240人,實際報到239人。現已集合完畢,請您指示!」馬延輝敬過禮,大聲的對著站在隊列前的中校軍官報告著。
學員隊的前面,橫著站著一排軍官,級別最低的是上尉。放著三名中校在那裡,前天負責的李國生他們報名工作的少校頓時顯得無足輕重了。站在隊列裡的李國生不禁有些吃驚,他本以為,對付只有200多人的學員隊,放一個少校就已經是大材小用的,可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放在這些教官裡,少校還真算不得什麼。
「入列!」站在中間的一名中校軍官向前跨了一步,對馬延輝下達著命令。
「是!」馬延輝應聲轉身跑步站到了隊列前第一排第一名的位置上。
200多名隊員按照十人一個班的模式,排成了三排八列,各班的班長分別由士官擔任,按照報到的順序,分別由各班班長接受,現在,大家都穿著新發的軍裝,站在了學院的操場上。
「同學!」中校發佈著口令。可惜,除了個別人以外,他並沒有聽到應有的整齊的靠腳聲。
中校隊長並沒有介意,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今天就是我們報名的最後一天,再有十幾分鐘,就到了我們報名時間規定的最後期限。我很高興的看到,除了極個別人以外,今年考取我解放軍指揮學院的地方學員都能夠按時到校報到。這說明了同學們還是很有時間觀念和組織紀律性的。我們學院,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培養基層指揮官的地方,服從命令聽指揮是學院對每一個學員的基本要求。在這裡……」
「報告!學員陳海按錄取通知書要求按時前來指揮學院報到,請您指示!」中校隊長正準備進入主題,將那個現在還沒有來報到的學員塑造成反面典型的時候,一個異常標準的報告詞在隊列外響起。
所有站在隊列裡的學員都往聲音響起的地方望去,這一看不要緊。頓時,整個學員隊的人都笑了起來。
要是沒有看見人,光憑聽聲音,大家肯定以為剛才那個報告詞是一個老兵說的。別看大家來到軍校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不管是以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有這幾天時間,聽都聽會了。可是一看到人,大家都給逗樂了。新來的這個叫陳海的,個子挺高的,人長的也不錯。空著兩隻手站在隊列邊上。兩手空空也就算了。搞笑的是他身上套著一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翻出來的老式軍裝,洗得都發白了,再仔細看一下,還是四個口袋的。這個信息或許對李國生他們這些基本上沒有機會接觸過「一顆紅心、兩面紅旗」的老式軍裝的學員來說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但是對於站在隊列前面的校官們來說意義就不一樣了,這意味著這個叫陳海的家裡肯定有長輩在部隊裡擔任過軍官。從軍裝的洗舊程度上就可以看出,他身上的軍裝肯定不是街邊上買來的地攤貨。絕對是貨真價實的老式幹部服。
要是這身軍裝還不足以令所有的人笑出來,那麼陳海的頭髮就一定會讓你笑出來了。且不說那一頭頭髮的長度,要是稍微再長一點,扎辮子是夠了。這到也沒什麼,如果這頭長髮很整齊的話。問題是,這頭長髮亂得簡直就像鳥窩。如果這都不能讓人發笑,那麼要是這亂得像鳥窩一樣的頭髮還是五彩斑斕的呢?
中校皺著眉頭,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不得不佩服他的笑神經,都到這個程度了,他愣是一點笑意都沒有。不用看時間中校也知道,只要學院裡下班的軍號聲還沒有響,就說明報到的時間還沒有截止。也就是說,這個陳海還不能算是遲到。
「一班長。」
「到!」馬延輝跑步出列,來到了中校前面。
「帶學員陳海辦理入學手續,並按要求領取生活用品,然後把他的這個亂七八糟的鳥窩給我剪了!」中校下達著命令。
「是!」
馬延輝帶著陳海走了。中校也沒有了發表長篇大論的興致。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顯示分班。李國生、王小軍、張明楷等幾個人加上陳海,十個人一個班,班長是馬延輝。240人這下到齊了,被分為了24個班,正式名稱是學員三大隊,大隊分為三個中隊,中隊長分別由三個中校擔任,講話的中校叫張謙,是學員三大隊的大隊長兼一中隊中隊長。安排李國生他們入學問題的少校是一中隊的副中隊長,姓李,叫李賀。每個中隊還細分為兩個小隊,分別由兩名上尉擔任小隊長。
按照張大隊長的要求,從明天早上開始,學員隊將開始進行為期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在此期間,學員隊將與普通部隊新入伍的士兵沒有什麼區別。只有在經過三個月新兵訓練以後,學院才會為學員辦理入伍手續。到了這個時候,才能算是真正的軍人……
對於學員隊的240名新兵來說,明白部隊規矩的人一個手掌就數得過來。沒有多少人知道部隊的訓練是怎麼回事,不過大家都知道一點。不到熄燈的時間是不能上床睡覺的。晚飯後的時間怎麼過?當然不可能想在家裡一樣,要麼看電視,要麼上網。按照大隊部的命令,吃完晚飯後給大家半個小時活動時間,7點鐘開始學習條令,時間是兩個小時,9點中可以自由活動半小時,9點半睡覺。
馬延輝本想著嚴格按照大隊部的規定認真執行的,可是沒一會時間,他就控制不住了。一幫學員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的,再說真正訓練開始的時間是明天,為了自己考慮,馬延輝覺得,沒有必要那麼死板,趁著這個機會,不如讓大家更瞭解一些,這樣未來三個月也能好過一點。於是,學員隊三大隊一中隊一小隊一班的一幫人將條令學習時間變成了主題班會。
「班長,學員隊為什麼把我們的現金都給收上去了,這樣用起來多麻煩?我看一般部隊也沒有這樣管理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明楷首先問出了這個問題。不過兩三天的時間,李國生他們算是領教了張明楷嘴巴上的工夫了,這個人,整個就一張臭嘴,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像他這個問法,就差沒說是不是大隊的領導要貪污他們的錢了。
「在一般的部隊確實沒有這樣管理現金的,但是你們不一樣。你們現在還沒有經過新兵訓練,部隊是為了對你們負責,這才要求統一管理的。你們都放心,不管是什麼東西,要是丟了或者是少了,你們可以馬上就匯報。不過以我這麼多年的經驗來說,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馬延輝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班長,你還不如老實告訴他們,部隊只有管理主要是怕他們受不了新兵訓練的苦,要是跑了,怕出事。至於三個月以後,他們都是現役軍人了,就不用怕他們跑了,否則就是逃兵罪。」陳海頂著個大光頭,搖頭晃腦的說。下午的時候,大家都還想著陳海還不一定該怎麼為他那一頭長髮心疼了,哪知道吃晚飯的時候,卻看到陳海剃了個光頭出現。不知道是顯眼還是怎麼的,反正在什麼地方都能看到他的光頭在那晃悠。
「陳海,不許胡說八道!」馬延輝小聲的呵斥著。
「得了吧班長,我從小在軍區大院長大的,什麼事情我不知道?」陳海很是不屑的看了馬延輝一眼,接著指手畫腳的說起了故事來。
「其實啊,這都是部隊的慣例了。早在3、40年代,新兵剛入伍的時候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思想教育,那個時候打仗,怕這些並沒有經過教育的新兵或者解放戰士會逃跑。那個時候亂,跑了就沒處找了。」陳海邊說或還邊比劃著。
「這再往後,就成了部隊的慣例。思想教育是法寶,沒經過這一關的,部隊都不願意要。到了5、60年代,部隊訓練量大,戰士吃不飽,有條件好的就想跑。再往後,部隊條件好了,但是剛當兵的體質不行,訓練量太大,一下子難以適應,有的人受不了苦也想跑。等到了咱們這一幫人,在這三個月之內,咱們即不算當兵的,也不算老百姓。萬一你們要是跑了,回家了還好說,要是沒回家,你家裡還不得找部隊來要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管住你們的錢,讓你們想跑也跑不了。」這些東西,對於陳海來說,即便是說得跟宣傳的不一樣,但是要真的追究起來,還真就是那麼一回事。
馬延輝到是知道這些規矩,但是他從來沒想過這是為什麼,今天聽陳海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似的。猶豫了一會,他沒有說話,等著看大家的反應。
陳海的話邏輯上沒有什麼問題,大家想當然的認同了這一點。就連同樣是部隊長大的王小軍都沒說什麼。
「嗨,你說的這個就過時了,誰不知道,現在要是想當兵,沒有一點門路你還當不上,沒事幹跑什麼?」張明楷大咧咧的說。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先問一句,平時你在家一頓吃多少飯?」陳海擺出一副神棍的味道來。
「一碗,最多兩碗。」張明楷很老實的配合著。其實他也想知道這裡到底有什麼根源。
「這不就結了!你們想一想,按照你們平時的食量,如果運動量大於那麼平時的5倍或者更多,那麼消耗的會不會成正比?」
「這個當然。」大家異口同聲的回答,這是簡單不過的道理,只要不傻,誰都知道。
「這就對了,想一想,軍費就是這麼多,消耗變得大了許多,人對營養的攝入是需要平衡的。相對於我們平時的攝入量,顯然,要麼提高我們的營養水平,要提高我們的補充水平。難道你們相信部隊的伙食水平會比我們在家裡還要高?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我們多吃,只有這樣才能達到平衡。怎麼樣才能多吃?唯一的辦法就是撐大你們的胃,增加食物的攝入量。怎麼樣才能迅速的撐大那麼的胃?唯一的辦法就是增加消耗。只要消耗大了,食物的營養水平又相對的低,用不了幾天,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自然吃的就多了,等你們的胃撐起來,營養水平也就上去了,搞起訓練來也就沒問題了。」
馬延輝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新兵連伙食不好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沒有幾個人想過其中還有什麼道理。聽陳海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似的。馬延輝是一個口舌笨拙的人,要是做對列動作,他能做得非常好,但是對陳海說的這些話,雖然他也覺得有點什麼不對的地方,可是也想不出來毛病在什麼地方。
「我說陳海,你今天怎麼搞這麼一個髮型就來了?你們家老爺子就不說你?」王小軍也是在部隊長大的,對部隊的情況瞭解不少,他一看馬延輝的樣子,就知道這個班長是一個不散言辭的人。他當然知道,陳海這麼個說法,雖然在道理上沒錯,但是很有蠱惑人心的味道,是他該出面幫班長解圍的時候了。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話題,更何況這個話題也是大家都希望聽到的。
「嗨,這就別說了。我本想著最後玩一天,於是跟一幫同學一起玩了一下,誰知道喝多了,搞得差一點就錯過了報到時間,要是為了這個耽誤了,我們家老爺子非得打死我不可。」說話間,大家都能感到陳海有些怕怕的樣子。
「玩一下不奇怪,不過你怎麼把頭髮搞成那個樣子?」王小軍問道。
這一下,陳海變得尷尬了起來:「別說了,當初我們家老爺子讓我考大學,我知道我沒有那個本事,結果老爺子就讓我考軍校。我是不想上軍校的,就把頭髮留得長長的,還故意搞得古里古怪的,本以為再復讀一年,事情就完了,哪知道我們家老爺子直接幫我填了志願,全部都是軍校,沒辦法,只好到這來了。」陳海心不甘情不願的說……
熄燈號響了,一幫地方學員還興奮得睡不著。倒是王小軍和陳海一早就習慣了聽軍號的聲音,似乎是條件反射,軍號一響,這兩個傢伙不到五分鐘就響起了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