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坤入了孟津地界,還未至關隘,遠遠已經聽見刀兵之聲,金鐵交擊混雜著咆哮呼嘯,顯然是商周兩方正在惡戰。孟津是往朝歌的咽喉要地,戰略位置無比重要。
封神一役,乃是因殺劫而起,人界仙界俱不能逃脫。仙界之戰以萬仙陣最為至關重要,而人界之戰的關鍵,當要數這孟津一役。根據原著,武王破了袁洪,就在孟津大會八百諸侯,尊為天下共主。
周營內能人極多,鄧坤不敢太靠近,把身形隱沒在雲層後。他記得袁洪兵敗,隻身逃走,將楊戩誘上梅山。鄧坤只要救袁洪一人,當下也不急,只遠遠的駐足觀看。袁洪所帶領的梅山七怪,此時僅剩下袁洪孤身一人,其餘狗精、豬精、蛇精等均已被楊戩所殺。鄧坤倒不是厚此薄彼,只救袁洪,不管旁人死活。全因實力不濟,救袁洪一個都沒有把握,遑論再救六怪。何況其餘六怪的修為和袁洪差得太遠,屬於根正苗紅的炮灰一流,救來也沒什麼用(六怪:你還說你不是勢利眼?鄧坤:滾!)。
兩方大戰,直殺得屍橫遍野。周兵趁夜劫營,是有備而來,漸漸的佔了上風。聽得耳邊吶喊砍殺之聲開始轉弱,鄧坤曉得袁洪即將逃遁。果然過不多時,一道黃光起在半空,往梅山方向飛去。其下一道紅光在地面緊緊跟隨,自是楊戩借土遁追趕。鄧坤連忙駕雲跟上。
只見袁洪楊戩二人一路上各使神通,變化無窮,凡是人間所有的鳥獸、花木、物件,無不變化,盡使其巧,相生相剋,卻是誰也克制不了誰。兩人賭鬥變化,只把全副心思放在對方身上,竟然沒有發現遠遠吊在後面的鄧坤。
鄧坤看得心搖神馳,至此方知自己所想之幼稚。他原來打算,只要待得兩人一出大營,便和袁洪一道夾攻楊戩。袁洪和楊戩不相上下,加上自己,縱然只是微末分毫之力,也當能勝得過楊戩。一旦將楊戩逼退,自己就對袁洪備言前事,帶袁洪回金鰲島,關門放狗,當那縮頭烏龜,便能保得性命。你道他為何不早勸袁洪歸隱?只因此前商營未破,袁洪心存僥倖,決計不會聽從,說不準還把鄧坤當作周營說客,抓起來卡嚓了事。正是要等到袁洪兵敗,明白大勢已去,再行勸說方才有效。
只是現下見了兩人賭鬥,鄧坤只道以現在自己的修為,根本無法插手。自己雖然有金仙中階修為,但卻不通變化之道,見楊戩變化的人熊身高數丈,血口獠牙,張牙舞爪,聲勢兇惡,心裡不禁有些害怕,就不敢上前。
卻不知鄧坤想的也是左了。變化之道不過是小術,雖然其中含了五行相剋的道理,終究還是不脫掩眼法的根底,並非說變成虎豹,便真的有虎豹之力,歸根結底還是要看法力修為的高低。否則只需變成鴻均的模樣,豈非天下無敵?只是此番乃是鄧坤首次主動謀算別人(上次戰燃燈只是一時意氣,不能算數),而所謀者楊戩的威名又實在太盛,是以不免心虛。
就在鄧坤遲疑間,前面兩人一追一逃,已經上了梅山。袁洪回了老家,膽氣更壯,呼嘯一聲,四周湧出無數小猴,手執棍棒,劈頭蓋臉往楊戩亂打。楊戩情知不能取勝,慌忙化作金光下山。
鄧坤知道楊戩這一去,遇上了女媧娘娘,得授山河社稷圖。此時正是機不可失。鄧坤按下雲頭,立在半空對袁洪朗聲道:「袁兄勿動刀兵,我無惡意,只為助你而來!」
袁洪聞聲抬頭,見一個人站在空中。穿著一身道袍,臉上卻是滿臉的猥瑣奸猾,全無半點仙家風骨(鄧坤:······我想回家······),五官平平無奇。袁洪心裡疑惑,昔日梅山兄弟六人連同神荼鬱壘已經死得乾淨,這人又是何方神聖?當下道:「你是何人?且下來敘話。莫要妄動心思,否則我手中鐵棍可不留情!」
鄧坤落下地來,抱拳對袁洪說道:「在下截教鄧坤。見袁兄不畏強敵,獨鬥闡教眾人。心下不勝欽佩,特來助拳!」
袁洪雖然不是截教弟子,但也是妖族之身,物同其類,乃是天性使然。袁洪對截教弟子自有幾分好感,聽得鄧坤自報門戶,當下定睛看去,果然隱隱看出鄧坤本體是奎牛,築基的功法也的確是上清一脈,心裡的疑慮已去了七八分,咧嘴笑道:「承蒙盛情,袁某感激之至。」卻又面現難色,道:「不過,兵刃無眼,你······」
袁洪的話只說了一半。鄧坤知道他看出自己僅有金仙中階的修為,楊戩雖然暫時退卻,焉知不會找上一二幫手再來?若是來的是哪吒或是韋護,鄧坤就不是對手。
殊不知鄧坤雖然修為不高,卻是熟知情節發展,自是大佔便宜,此時也無暇解釋,正要道出袁洪是封神榜上有名之人,勸他同歸金鰲島避禍,陡的聽見空中一聲厲叫:「袁洪匹夫!可敢再與我大戰三百回合?」急看時,卻是楊戩雄赳赳,持三尖兩刃刀殺來。
鄧坤大驚失色,心道楊戩怎麼回來的這麼快?原著中楊戩遇女媧,傳授山河社稷圖的用法,少說也得頓飯工夫,怎的霎時便能回轉?他要勸說袁洪的話,半句都來不及說。這一下使得他措手不及,登時打亂全盤計劃。
鄧坤腦子還未轉過彎來,袁洪已經擋在他身前,長笑道:「有何不敢?」摯出混鐵棍,飛在半空,舉棍便砸向楊戩。楊戩使三尖兩刃刀劈手相迎,兩人又戰得難分難解。斗不數合,楊戩且戰且走,袁洪哪裡肯放?兩人越打越遠,眼看就要下了梅山。
鄧坤大急,高聲叫道:「不可追趕!快回來!」袁洪充耳不聞,仍是廝殺,和楊戩兩人轉了個彎,身形消失在山崖後面再不可見。
鄧坤拔腿就追,頭頂卻傳來幽幽一聲長歎:
「事不可為,你又何必強求?」
抬頭望去,見女媧娘娘跨青鸞而來。鄧坤心下頓時明瞭,自己一路跟隨楊戩袁洪二人自孟津到梅山,雖然不被二人發覺,卻瞞不過女媧這位聖人,楊戩在極短時間內去而復返,恐怕也是出自這位女媧娘娘的授意。聖人面前,再多的機變謀略也是枉然,鄧坤索性不再隱瞞,對空中遙施一禮,說道:「見過娘娘。弟子與那袁洪同為妖族,不忍心見他橫死,要救他一救。還望娘娘看在妖族苗裔的份上,高抬貴手。」語氣之中,句句強調妖族,祈望打動女媧,放袁洪一條生路。
女媧微笑道:「你這隻小小牛妖,得了性命,還不知足,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生死自有天命,便是聖人也不能違逆。你若是封神榜上有名之人,便是十個神農聖皇,也斷然救不得你回生。袁洪是天上星闕,已有定數,豈是你所能救的?」
鄧坤聽得「定數」一語,不知怎的,居然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厭煩,說道:「袁洪是否天命當絕,弟子不知道。弟子只知道盡力而為。」
他這番話當著女媧的面說出來,已是頗有不敬。女媧聽了他的豪言壯語,心神竟然微微一震,臉上卻不表現,似笑非笑的說道:「你還當真有趣!你要救袁洪,姑且莫論成與不成,本身就是逆天行事,你難道不怕麼?」
鄧坤搖頭道:「弟子聞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都有一線生機。弟子去救袁洪,若是救不出,便不算違了天意;若是僥倖救出,那也是袁洪本身命不該絕,怎能說是逆天行事?」
女媧眼波流轉,似有複雜的光芒流動,過了半晌,說道:「既是如此,我不再多說。你去罷!」
鄧坤行了一禮,正要向楊戩袁洪二人的方向追去,突然想起一事,轉身對女媧道:「敢問娘娘,若是弟子能救出袁洪。娘娘是否要親自出手打殺我二人,以『順應』那天道?」
女媧啞然失笑道:「我堂堂混元聖人,怎會向你們出手?」
鄧坤鬆了一口氣,要是女媧堅持袁洪是必死之人,即使親自出手也在所不惜的話,那他也不用再多事,直接回金鰲島罷了。聽得女媧續道:「日前鴻均老爺傳下旨意,萬仙陣後,殺劫之事須以人界為主。人闡截三教玄仙以上,皆不可再出手私鬥,直至下一量劫。所以就算我想壞去你二人,也不能親自動手了!」
玄仙以上不得出手?鄧坤大喜。這樣一來,豈非連燃燈也在其中?他對燃燈著實忌憚,驟然聽說燃燈不能直接動手,等於平白去了一個大敵,叫他怎能不喜?
女媧沉吟片刻,似在決定要不要說出來,最後下定決心,說道:「也罷,你既然曉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道理,我便再告訴你一事。封神榜名姓雖然已定,但並非全無更改可能。每一個人皆有命定的歸天之處,只要逃過,便可躲過殺劫。正如袁洪,合當命喪孟津,若能逃過,便有可能在本次殺劫之中得保性命。」
(上班之前,再發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