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步當車,是唐宋跟喬振波當下情況的唯一選擇。
此時已近深夜,不說這落後的小城市不可能有長途汽車不說,而且連個出租車大概也找不到,老喬家的電動車充一次電只能走一點點距離就會變成難以處置的廢物,何況他們自己也還要用。所以,除了開動十一號自行車外沒有別的辦法。好在兩人都是身體都還行,喬振波是天天在礦上鍛煉出來的,而唐宋這些天更是如同經歷了一場特訓一般,那等危機重重的雨林都走過來了,走點石子路,只是小意思而已。
「對了喬兄,翡翠應該有不少分類品種吧?我只聽你說我手上這塊東西不錯,不知道應該屬於哪一個品種?」走路走的有些無聊時,唐宋撩起一個話頭,問起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來。
「翡翠確實有很多分類,一般都是按種來分,最好的自然是老坑玻璃種,冰種次之,再下水種;還有按照價值來分的,帝王玉,商業玉和普通玉,帝王玉緬甸現在一年也出不了幾個,大部分都是商業玉跟普通玉。而你這塊石頭啊,呵呵,我不知道你是走了什麼運,居然能碰到這樣的東西,要知道,那個礦不過是新坑新廠,我懷疑就是將山挖空了,都未必能找著這樣一個東西。按照常規來說,這東西真不可能出現在礦洞裡,對了,到底你從哪兒撿的?又憑什麼認定它是個好東西將它要過來的?」
說了半天,這傢伙還是沒給個答案,唐宋心裡都有些癢。說道:
「還不是從山裡弄來的,當時你在裡面埋著,我在外面等著無聊,隨便挑了兩塊石頭,其中一塊,就被那個軍官拿走了。至於認定,呵呵,直覺,純屬直覺。你不會懷疑我地直覺吧?要知道,就是憑著直覺,我才認定你是在右邊礦洞而不是中間那個的。對了,你還沒說我這石頭到底是什麼品種呢。」
「水種,而且是紫水上品,雖然才只擦了個窗,而且顏色在燈光下可能會有所差錯,不過,光那個窗表現出來的地子,幾乎跟玻璃地沒有兩樣。所以,光這個一個質地我就敢肯定價值百萬了。」
「原來才是水種的,聽你這麼誇張其詞,我還以為至少也是個玻璃種,或者還有可能是帝王玉。」唐宋有些失望道。
「玻璃種?」喬振波忽然站定腳步,回頭看了唐宋一眼,然後搖頭道:
「你以為玻璃種是滿大街隨便撿撿就能撿到啊,還帝王玉呢。告訴你吧,只有最最極品的老坑玻璃種才有可能稱之為帝王玉,所以才一年也出不了幾個。而一般的玻璃種便只能算是高檔商業玉。而這水種,也同樣屬於高檔商業玉,有人說,水種其實不過是無色或者顏色稍淡,質地稍微差點的玻璃種,由此你就可以想像水種的價值了。而正因為水種也是比較稀少名貴的翡翠。而且還是紫水。所以我才懷疑怎麼可能從那等新廠裡面跑出來。算了,跟你這樣地外行我也沒什麼好說。」
唐宋微汗,原來卻是自己無知了,不過也不能怪他,誰讓喬振波一直將個什麼玻璃種掛在嘴邊的。問道:
「對了喬兄,你一直說什麼老坑老廠,新坑新廠,這兩種到底是怎麼劃分的?難道是老廠就是開的時間久些。新廠就是剛開的?」
這下換成喬振波無語了。看來翡翠知識普及還是件任重道遠的事情,搖搖頭說道:
「算了。我跟你說說翡翠另一種按照原石的劃分方式,你就明白了。第一種山石,采自山地,大多數有皮殼的翡翠原石。被稱為山料、新坑、新廠、新種翡翠;第二種是水石,經水土或河流沖刷的翡翠原石,有或沒有皮殼。被稱為仔料、老玉、老坑、老廠、老種玉等;第三種是半山半水石,先為山石,後因地殼運動等地質作用,落入水中或形成於殘坡積層中,稜角特徵介於山石和水石之間,皮殼薄或未完全失去皮殼。半山半水石在稱為新老坑,新老種玉。像我所在的那個礦還是原始礦山,所以出產地只能是山石山料,那東西不值錢的,基本上只能成為B貨C貨的原材料,而你手上這塊石頭,雖然不是玻璃種,卻也屬於老坑老種玉,所以,我才懷疑它的出處。老實說,翡翠界,只有老坑老廠的東西才名貴。山石,半山半水石都不會有什麼好東西。」
呃,新坑出現老坑的東西,這確實匪夷所思,難怪喬振波一直詫異了,弄明白的唐宋心裡也不禁嘀咕,難不成是低潮之後的人品大爆發?否則如何也解釋不通的,不過,或許是燈光下喬振波看錯了呢。點點頭道:
「我明白了,不過,不是是翡翠都有皮殼嗎?怎麼還有沒有殼的?」
「其實,翡翠地殼原本也是翡翠,不過經過水土沖刷氧化以及其他微量元素浸染後,最外層的翡翠也便成了殼,將裡面的翡翠給掩飾住了。有極少數的翡翠形成後,沒經過這樣一個過程,或者說原本有殼的,卻經大自然的巧奪天工,地質運動中恰巧將這層殼去了,新地殼因為時間短,還沒能形成,自然就是沒殼地原石了。」
「這樣啊,對了,剛剛聽你說,老坑是水石,而且是經過水土河流反覆沖刷的,那是不是意味著那樣的東西,基本上都會出現在河床邊,或許是河底下?而採礦,就是將那些石頭搬出來,然後分清楚是普通石頭還是翡翠原石,再送上市場進行買賣?」
「呵呵,你說的沒錯,是不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市價億萬的東西,原本卻是個走路都可以踢上兩腳地河邊石頭?」
唐宋心中一笑。(&首&發)這個跟憑眼力在河邊挑那些造型圖案奇特的奇石也沒什麼兩樣,只不過多了一道開解原石的過程罷了。不過,若真是在河邊走走,便有可能撿上這樣一塊石頭,那感覺,想必不比中五百萬彩票差。
「緬甸這樣有石頭地河床不少吧?是不是都被軍方控制著?要是有這樣免費地地方,撿上幾塊石頭,碰碰運氣,感覺想必不錯。」
喬振波失笑道:
「以前的老坑玉是你說地這樣開採。不過,現在早被采光了,哪裡還有直接到河邊撿的道理?現在採礦啊,基本上都是挖的,不是到原生礦裡挖,就是到河流衝擊礦床上去挖,嗯,還有一種采水石地,戴上氧氣罐,下到河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撈上一籃子亂七八糟的石頭上來,再確定有沒有原石。其實,緬甸真正的翡翠礦區只有一個,便是緬北摩谷西北的霧露河中下游地區,一塊長約二百五十公里,寬約十到二十五公里的礦床,那是緬甸唯一的一塊原生礦床,緬甸十大翡翠礦業公司在那兒都有自己的地盤,而且緬甸十大礦床也都在那兒。包括最老的已經被開採差不多的後江礦區,還有最著名最大的帕敢礦區。另外,那附近還有次生地河流衝擊礦床,也出產高品質的翡翠。除開那個地方,緬甸幾乎就沒什麼產翡翠的地方,像我在的那個礦山。其實沒什麼好東西的。而且你說的沒錯。所有翡翠礦都被國家管制,被礦業公司監管著,根本不可能有免費的事情。想撿?門都沒有,不過,去見識一下倒不是問題。當然了,有資本的話,跟官方合作也行,但就是沒有免費這一說。」
「呃。還能合作?只要有錢就能合作嗎?」
「是的。只要有錢就行,不過需要參加競標。競選出一段礦床,然後隨便怎麼挖,當然,挖出來的東西須得交給官方機構,也就是那些大地礦業公司,由他們組織拍賣。老實說,這種方式就跟賭石一樣,是個沒什麼把握的事情,要是能挖出一塊好的翡翠,或許就能大賺,但挖不出,那就虧死了。」
這方式,似乎也不適合唐宋。之前他在礦上試了一下,也只能探測出石頭泥土之類的東西,究竟石頭裡面有沒有翡翠,還需要拿到手上挨個測試,而且,還未必准,畢竟,手上才一個試驗品而已。
「對了喬兄,你有沒有想好,我們去哪個城市?」
「呵呵,這要看你怎麼想了。第一大城市仰光,第二大城市曼德勒,這兩個地方都可以,都有極好的翡翠市場。」
「那有什麼區別?」
「仰光嘛,檔次比較高些,另外那邊還是緬甸甚至亞洲最大的紅藍寶石市場。其實,就算不賣翡翠,你到這邊來玩,仰光還是值得去一下地,那是緬甸首屈一指地旅遊名城;至於曼德勒,那邊主要以中低檔玉石為主,都是既賣毛料也賣成品的,自然,也會收購像你這樣上好的原石。」
「中低檔?那中低檔原石裡面會不會有高檔被人撿漏的?」唐宋心中一動。
回頭看了唐宋一眼,喬振波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道:
「這種事情天天都有,不過,不是有句話說了嗎,神仙難斷寸玉,究竟是撿漏還是虧死,那就不好說了,實際上,撿漏的遠沒有虧死的多,只是撿漏委實太過神奇了,以極小的代價獲得難以想像地收穫,誰都喜歡這樣地事情,自然容易傳誦,知道的人就多了,至於虧死地,大多數都不會宣揚於外,所以知道的人就少了。當然,要是你的直覺一直就如今天這樣好用,倒不妨到那個地方試試手氣,畢竟,高檔原石委實太貴了,而且,也未必就保險。以前我在仰光曾見過一塊翡翠原石,不足七百克的石料,最低要價便是八百萬美金,而且人家還不願意賣。」
七百克?跟我手上這塊差不多吧?八百萬?還是美金?這錢未免也太好賺了點。唐宋呆了呆,說道:
「那我們就去曼德勒。」
「行。」
走路委實慢了點,一直到天亮。還是沒遇上一個鎮子,也沒遇上一個人。
好在不久之後,終於碰著了從孟洋開過來的長途汽車,如此,兩人終於告別了十一號車。
上午,便到了孟帕亞,一個比孟洋大上好幾倍的城市。
吃飯換車,幾次輾轉,先經東枝。再坐火車,第二天地晚上,兩人終於住到了曼德勒的一家賓館。
一夜無話,起床,吃過早飯,兩人終於出現曼德勒最大的玉石市場。
呃,玉石市場的火爆,只能用人潮湧湧來形容。
喬振波邊走邊介紹道:
「這地方佔地面積兩萬平米左右,每天基本都有五千到八千的人流,其中大多數都是我們華人。而這這兒來店的必備要素便是會說漢語,否則,大概不會有什麼生意。由此你可以想像它的繁榮程度。」
難怪聽來聽去漢語,唐宋點點頭,便跟在喬振波往裡走去。
其實也難怪,翡翠這東西還就是華人比較喜歡,而且翡翠這個名稱也是華人所取,這地方的人,只將它稱之為緬甸玉,沒半點韻味。
到處都是人頭。在一溜溜的普通鐵皮門面房前,或蹲貨站火聊天侃價;那些大大小小地賣家將各類原石都擺到了門口,老實說,光看這些黃黑灰褐,其貌不揚的原石,真難想像裡面居然有翡翠那樣的一種精靈物事。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或許這種敗絮其外,金玉其中的事物正符合中國人內斂深沉的性格,也才會獲得那麼多人喜愛。
「緬甸的幾大玉石公司在這兒都設有分公司,比如金固、宏邦、winnr等等。像我之前說的那塊八百萬美金的原石,便是在仰光宏邦總公司看到了。唐兄弟,你是準備先在這兒轉轉,還是先把那塊石頭處理了?」
「隨便,怎麼都行。」
「呵呵。前面那個招牌最大的門店。便是宏邦的了,要不過去看看?老實說。我很期待你那石頭開出來是什麼樣子。」
「那就去看看。」看著們口圍了一大幫人地宏邦公司,唐宋點點頭道。
「看來,他們是在解石啊,要不然不會圍上這麼多人。」喬振波回頭笑道:
「唐兄弟,你還沒見過是怎樣解石的吧?你先看看,體會體會那種從雲端到地獄,或者一下子從地上飄到天空的無上刺激。老實說,只要是玩翡翠的,不管賭不賭石,都很喜歡看解石的場面,委實太刺激了。」
看看一下子精氣神都振奮起來的喬振波,唐宋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其實,是人就有賭性,估計就算不玩石頭的,看這樣一刀下去就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來去,心神大概也要為之動搖。
走到近前,起碼十幾個人圍成了一***,卻是鴉雀無聲,只聽得砂輪嗡嗡地輕響。看來,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喬振波唐宋他們擠不進去,也不想影響裡面那下刀的師父,便站在外面踮起了腳跟——其實,跟他們一樣動作地人也不再少數。
砂輪聲止,驀然一聲歎息傳來,然後就跟傳染病一樣周圍所有人都不禁搖頭歎息,什麼話也不說,人群便開始四散。
後面的喬振波湊到唐宋耳邊小聲說道:
「垮了,不過最好不要大聲議論,有些事主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自殺……」
可以想像,若是一個人花上所有積蓄買上一塊無論品相坑口都極好的原石,一開卻成了狗屎蛋,換誰也受不了。自殺,有時候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便如股災之後的金融從業人員,也有不少承受不了原本地億萬身家一夜之間就成了不名一文地窮光蛋的打擊而自殺的。
唐宋默不作聲地點點頭,透過分散的人群,他已經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
卻在此時,喬振波神色忽然一動,叫住前面一人道:
「吳大師,我這兒有樣東西,想請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