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高山流水》比「拉三」帶給老外的震撼更大。
遍觀西方大多數音樂,無論鋼琴曲還是什麼,基本上表現的都是人的各種精神,堅強、勇敢、奮鬥、不屈,固然都是積極向上的一面,但從意境上來說,與《高山流水》相比,卻還是讓人感覺有些小家子氣了。
《高山流水》所要表達的是超脫,超脫凡塵,回歸自我,那是一種過盡千帆皆不是,鉛華洗盡復本來的大氣。
唐宋讓老外享受到了從未享受過的精神洗滌,自然,掌聲也就更熱烈了。
陳少華已然無語,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依然不動彈的唐宋。他鋼琴固然不好,卻不影響他的欣賞水平。這曲《高山流水》的意境,他從來沒有見到過,而且還是在這種充滿俗物俗心的地方表現出來。
由此一曲,再加上前面墊底的「拉三」,即便這小子剩下的什麼也不會,也不可能有任何人笑話他的。如此,便注定了他陳少華只是今晚一個笑柄,只是襯托唐宋的一個司儀,而且,還是不請自來,自取其辱的司儀。想到這兒,陳少華不禁悵然若失。
郎朗也像怪物一樣看著唐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能讓一班俗物能感覺到《高山流水》的超凡意境,他做不到。其實,演奏「拉三」,他同樣也做不到。搖頭一歎——今晚過後。他鋼琴王子地名聲算個鳥啊。
雅素卿滿心驚喜,這小子,這一手。委實太過驚艷。
王雅欣腳也跺疼了,小巴掌也拍紅了;雍蓉也自動容,冰山瞬間融化,那絲毫不遜於雅素卿的絕美容顏乍放即收,卻沒給任何人窺見。
雅正然只能搖頭,小瞧了。王長春心中長歎,這小子。到底還有什麼沒露出來的呢?
這情況下除了陳少華感覺痛苦外。也就他老爹陳祖茂心裡難受了。偏偏他現在跟王長衛賈成信站在一起,即便心裡再恨,還不能不隨大流地鼓掌,就更痛苦了。不過,如此一來,也更堅定了他心裡的某個念頭,不是拽嗎,不是比我兒子有能耐嗎。不是就想憑此出名嗎?明星?流星還差不多。
某些人可以毫無緣由的怨恨,更何況他陳某人向來位高權重。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在這個大都市裡也就王長衛能稍微約束他一點,現在卻要受一個年不過弱冠小子的閒氣,有必要忍耐嗎?
實在沒必要,對他來說,在他的地盤碾死個人。跟碾個螞蟻沒啥區別。
就不知。他的如意算盤能否成功了。
太極意境再次出動,一發即收。將淡然悠遠的意境排解出去,唐宋終於站起身,拿起小桌子上地琵琶。
桌子挪開,話筒移過來,大廳瞬間又靜了下來,眾人期待這不可思議地小傢伙會再給他們帶來怎樣的驚喜。
試了下音,唐宋說道:
「琵琶,雖多為女子演奏,卻也有其他樂器難及的鏗鏘之音。戰爭,是人類永遠無法脫離的話題,便請大家感受一下戰場氣氛——《十面埋伏》。」
錚錚之聲一起,便一發而不可收拾,激越急劇的輪指下,所有人便被帶入兩千年前,烏江邊上,體會那西楚霸王的不可一世,體會那虞姬的無望殉情,體會那十面埋伏的蓋世傑作,體會那戰場地殺戮與無情……
情、義、生、死、成、敗,盡在一曲《十面埋伏》。
「錚錚錚錚錚錚錚錚……」
遙想當年項羽懷抱虞姬時的絕望無助,悔恨自責,唐宋手下更快,指下更急,便如狂風暴雨,侵襲所有人地心靈,考驗每個人的承受力。
有人面紅耳赤,有人臉色發白,有人緊攢雙手,也有人咬牙切齒,卻都有一個共同點——心率一百二以上。
唐宋埋頭,向最後一個**衝刺,卻在此時,「崩」的一聲,一根弦終於承受不住如此強烈共振,悍然斷裂。
琴聲噶然而止,大廳寂靜無聲。
愕然,搖頭,歎息,唐宋喃喃自語: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起身,下台,逕自走到雅素卿跟前道:
「無聊了,沒事回吧。」
雅素卿乖乖點頭,什麼話也沒說,便環著唐宋的胳膊往外走去。
還沒從剛剛那激越到讓人無助無法控制的琴聲中清醒過來的眾人卻自動分開一條路,讓他們通過。
接著,掌聲響起,瞬成雷動,經久不息,直到兩人身影已經消失在電梯中,依然止不住他們的熱情與震撼——今晚,真地不虛此行。
其實,要不是有不少人在找速效救心丸,相信掌聲還能更久一點,更激烈一點。
沒有人追究唐宋為什麼不按照事先說地將其餘樂器都試一遍,也沒人懷疑唐宋是不是真的能無師自通演奏其他任何樂器。即便真地懷疑,即便真的不會演奏,那又怎樣?一曲代表鋼琴巔峰水平的「拉三」,一曲讓人超凡脫俗的《高山流水》,一曲,不,半曲驚心動魄的《十面埋伏》,還不夠嗎?
那半曲,應是絕響吧?就如當年的《廣陵散》一樣。不少人如是想。
除了那個已經遠去的身影,還有誰能將《十面埋伏》演奏地這樣驚心動魄,震撼人心呢?
「白馬王子,就這樣把白雪公主帶走了。還真是,真是讓人羨慕啊。」王雅欣跺腳鼓掌,喃喃自語。
「小丫頭,春心動了。」雍蓉淡淡接了一句。
「切,你看看你,還不是遇到太陽了。」王雅欣回道。
果然,雍蓉的冰山表情已經不再。不過那又能說明什麼?沒有誰聽了這樣的音樂還能無動於衷。
震撼過後,雅正然王長春郎朗相視一眼,俱都搖頭苦笑。
居然敢當著他的面將他女兒帶走了,膽氣也太大了,不過,那時刻的氣勢,還真是連他都給鎮住了——雅正然如是道。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早知道這樣,我還來幹嘛?與他那兩曲半相比,自己那《鍾》大概啥都不是了,還鋼琴王子呢,丟人啊——郎朗徹底無語。
這樣的場合說走就走,而且還拐美同行,有性格——與他倆相比,王長春卻有些佩服唐宋的個性了。
「有幾分能耐,可惜少了點禮貌。說好的樂器沒演奏完也還罷了,走前連招呼都不打一聲,這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這麼多外賓呢……」看著已經合上的電梯門,王長衛不禁搖了搖頭。
「呵呵,有本事的人都有幾分性格。我看那些外賓除了真航驚訝唐宋的技藝外,沒一個責怪他不辭而別的。陳書記,您說是不是?」賈成信看了一眼身邊的陳祖茂笑道——他總覺得陳祖茂今晚有些不對勁。
陳祖茂冷哼一聲,卻是理也沒理,逕自轉身離開。
王長衛賈成信相視一眼——果然有問題,卻又如沒事人一樣笑了笑。
如果說這大廳裡還有一個人比陳祖茂更不爽的,那自然只有他的兒子陳少華了。
自始至終,唐宋從下台到走進電梯,瞟都沒瞟他一眼,宛如他是路邊的垃圾,根本沒有半點份量!
更何況,走就走了,居然就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下,將雅素卿也帶走,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有人都在熱議唐宋那不可思議的技藝,卻當他是台上一件擺設,無人關心他的去留,依舊杵在台上的陳少華雙手攢拳,捏得緊緊,心裡嫉恨如狂。
如果沒有唐宋走前的無視,如果沒有雅素卿跟他的攜手相去,陳少華心裡還能接受自己的失敗——當唐宋冒出一句「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時候,他心裡也不由有些激盪——他再紈褲,也還是一個懂得欣賞的紈褲。
可現在,唐宋卻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視他,無視他,甚至無聲地嘲笑他——嘲笑他不過是一個醜人多作怪的小丑,演了半天戲,卻成全了別人。
小丑,原來他只是一個被人隨意玩弄擺佈的小丑!
想想唐宋全不在意的說他兩個月學會五門外語,兩小時精通鋼琴,所有樂器上手就會,不動聲色間便挑起他陳少華的蔑視不屑嘲笑,然而到最後,別人蔑視嘲笑不屑的卻換成了他陳某人。
可不就是將他當成了可以隨便玩弄的小丑?
唐宋,唐宋!
我記住你了。
當陳少華終於在別人有些奇怪,有些不經意,有些無視的目光中走下台時,心裡反覆盤旋的只有這一句話。爬^書^網,本章節由""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