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的把門關,康斯羅納有種如同三年前一般的頹敗感,他是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不甘寂寞而沉淪於寂寞的孤獨者,即使曾經張揚跋扈,也在三年的學習中被生活磨去菱角,肆無忌憚的走在公爵府的長廊之中,深深的吸了口氣,劑出一個微笑,閒庭若步的走向旁邊那座刻有鬱金香圖形的圓錐建築物。
有些事情一瞬間便能記住,卻要我們用一輩子去忘記。有些事情我們用了一輩子去記憶,卻在一瞬間被遺忘。
沫米蘭*君士坦丁*奧古斯丁坐在屋子裡的窗戶旁,這位擁有兩個尊貴姓氏的女人,手中捧著一本晦澀難懂的手抄版《七日談》,而華麗美觀房間裡掛著奧古斯丁的前八任家主的畫像,其中最領人驚訝的是,在這些貴族畫像之前,則是一塊用黑布蒙的相框,外面塗一道又一道的禁忌如同在告戒後人不可揭開。
頗有規則的敲門聲。
她合起那本剛剛才從架拿下來的《七日談》,向管家示意了下,帶著壓抑的愉悅:「請進。」
康斯羅納推門而入,這是他自懂事起第一次來到這座懸掛著奧古斯丁歷代家族的高塔,望著房裡那塊用黑布蒙的相框,若有所思,邁著莊嚴的步子,走到沫米蘭身邊,大落落的坐到了椅子,凝視著眼前這位不管穿著舉止都優雅無比且袷到其分的貴族夫人,他率先的打破氣氛,帶著真誠的微笑朝她扮了張鬼臉「母親!」
沫米蘭神情溫柔的看著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三年了,日子過得還好嗎?在學校生活得習慣嗎?」
猶如平常父母對孩子的關心,再沒有那傳言般的睿智,對她而言,她只是個孩子的母親,三年的膽驚受怕早已經足夠了。
「嗯,我可是曾經在帝都貴族中被譽為狡猾的泥鰍,深淵魔鬼的貴族少爺,奧古斯丁的優秀繼承人。」康斯羅納眨巴著雙眼望著她,好像在敘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公爵夫人神色黯然,不管康斯羅納如何辯護,其實這三年中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即使是嬡襲雪的交往和傲格文的接觸,她都一目瞭然。
假如他真的快樂,那又何必掩飾自己的悲傷對每個人微笑?
也不去揭穿,緩緩的對康斯羅納笑了笑,好似對他的隱瞞惱羞成怒一般,:「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裡,你哪都別去了,就安心的把這間房裡的幾百本看完,不過我可是要提醒你,假如讓我發現你有一分的偷懶,那後果自己想想,嗯,對了,我到時候會時不時的抽查你的功課。」
他點了點頭,不由的想起自己孩童犯錯時被母親罰抄那本厚重家規時的手足失措,康斯羅納會心一笑。
沫米蘭也不覺得他的回應過於平淡,似乎康斯羅納這樣平常答覆才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答案,輕輕的笑道:「我的孩子,一間房,幾百本,包含著神聖帝國千年來的陰謀和權臣與皇室的博亦,這裡有奧古斯丁歷代家主的日記跟畫像,也有他們為人處事的哲理,假如你學會了這其中三成,那你就是家族的中興,神聖帝國未來幾十年的舵手。」
「我沒有這麼大的野心,再者,神壇的不一定是傻子。」康斯羅納嬉笑道。
「孩子,不管你有沒有這麼大野心,從你出生起,就注定只能去追逐先輩的步伐,而不是原地踏步的遙望他們。」
沫米蘭嚴肅道:「君士坦丁的某位先知有一句流傳許久的話且引起不少人共鳴的話:「我花了一輩子,就學會了小心,女人和小孩可以無憂無慮,男人不行!」如果奧古斯丁家族的年輕繼承人需要他的女人來保護,那誰來守護家族懦弱的婦孺?」
「我又能做些什麼?」康斯羅納苦笑道。
沫米藍凝視著三年沒見的孩子,出奇的保持沉默,沒有回答。
康斯羅納陷入沉思,一臉平靜,心裡默默盤算著,銘心的孤獨,刻骨的野心,權勢就好像是緊握在手中的沙礫,縱然雙手緊握,它仍從永遠也握不緊的縫隙流出,於是,他很想將手中的散沙重新緊緊握住,把握曾經屬於自己的人與事,哪怕付出多大的代價。
「你是孩子,在我眼裡,比神聖帝國任何一個貴族都更有可塑性,比誰都更像一個男人。」
沫米蘭柔聲道,「一個人只有一個命運,從你出生起,就已經注定你的人生的軌跡,即使是你的祖輩有什麼過錯,那也是為你好,孩子,相信我,做為你的母親,我只會為你好,而不會害你,我也希望你不要把私人的感情帶到政界和家族裡來,這不利於發展。」
情之所以比起愛情更加珍貴,是因為它永遠不會隨時間的沖刷而淡化最終消失,而親情之所以比情可貴,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刻骨銘心。
沫米蘭看著房間裡肆意走動的康斯羅納凝視著那八副先輩畫像,望著這個經過大喜大悲蛻變的孩子的背影,腦子裡想起一句話,生活在陰謀瀰漫的世界裡,不想懂的想不懂都不能,她走到康斯羅納的身邊,拍了拍自己唯一孩子的肩膀,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再一次發自肺腑的對自己孩子說道:「我的孩子,真正的權勢,應該是拋開金錢、名利、地位的要求以及心理的虛榮,得到眾人的敬畏,不要去懷疑,世界逃避的事遠比要面對的事情多得多,我沫米蘭*君士坦丁*奧古斯丁的孩子,不是一個懦弱的男人,他會猶如他祖輩一般,用舞動的鵝毛筆掀起讓人恐懼的血腥。」
康斯羅納忽然低下頭,不敢去凝視母親的眼睛,那雙深邃如深海的眼睛,有著太多讓他望而生畏的睿智。
沫米蘭指著房間裡的第二副畫像,「一千年前你的先祖還是個落魄的騎士,靠獻自己妻子而得到爵士,到第二任家主的時候,則在守護皇帝陛下的時候遭遇襲殺,對著未曾受傷的身子來幾刀,獲得皇室最忠誠朋的榮譽稱號,而在第三任家主的時候,更是爬到了公爵的位置,僅僅一百年,而你,繼承的是公爵的爵位,擁有著黃色鬱金香家徽的你,何嘗不能更有野心一些?」
康斯羅納笑了笑,聽到沫米蘭的話,玩味的點了點頭:「這樣的話,一點可不像我睿智的母親該講的事情,公爵再進一步?那豈不是俗世裡手握兩把鑰匙的皇者?」
沫米蘭露出個璀璨微笑,愉悅的點了點頭,善於交際的她只能夠默默的陪在自己孩子身邊。
康斯羅納走出圓塔,想到繆斯*梅弟奇這個女人,雖然可以信任,卻絕對對自己有所隱瞞,他就好像一把雙刃刀,用得好,雙方得利,用不好則自取滅亡,他可不希望自己被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時刻惦記,而且那個女人還擁有著一個腹黑貴族所需的狡詐謹慎。
心黑臉厚,忘情斷義,何其困難?
等到他從深思中覺醒的時候,一個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女人映入視野。
高貴而優雅。
即使是曾經見慣了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絕世佳麗的康斯羅納,也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內心斐然心動。
她惱怒的輕笑道:「康斯羅納少爺,回來之前也不打聲招呼,畢竟哥特爾親王府離奧古斯丁公爵府不過幾百步而已。」
愷撒帝國的哥特爾親王,神聖帝國皇帝保祿一世的叔叔,代表著愷撒帝國權勢巔峰時期的激進派領袖,手染無數異端貴族鮮血的屠夫。
康斯羅納擠出一個笑容,硬著頭皮迎了去,「珞寧塔我這不就剛想去你那嗎?」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臉掛著很符合名媛淑女微笑的貴族小姐,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面前這個女人可是不折不扣的暴力狂,所以躲還躲不及,輕聲自言自語道:「女人啊,洪水猛獸般的麻煩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