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萬法,若流於表象,大皆相同。
修真之道,千門千法,至於修為之基、境界劃分,又殊途同歸。然則皆煉氣之道、返精成虛以養神,何以功境差之千萬里?境之體悟、法門氣質也。
如許多門派講究存想、借神之道,有存想仙佛面對,以鼻孔相互換氣之道、亦有九宮存想,或子午頭心泥丸吸入紅、白、金氣,而排出黑灰之氣,以證去蕪存菁之道。
卻不知,久練,必入魔,輕則神志恍惚,乃至重責傷及內府!
何故?
修真之道,追及根本,實唯四字耳——道法自然。
此非矯情之語。服氣之道,先必用鼻息養熱於心窩巨闕,萬法不變,唯此一道,便有多入魔道者,以為熱者,自己想像也。以為,鼻息綿長,自己想像也。更甚者,於修煉數月之後,入靜之時見了玄妙景象,歡欣以為證了境界。
皆是魔障!
道者,憑求人身之自由、精神之自由,天地之自然,不信虛妄之物。凡修真者,初時入靜及久後超越功境時,必有外邪內魔相困擾,此非真實之魔,至靜,必然思動,魔也。功境見漲,欲思超越,生魔。
魔者,心也。實人之貪慾而成之。
故見無限極樂,不喜,見邪魔壓身,不懼,我以佛而入道,何故?我以刀悟法,何因?道家典籍何其之多,為何一部無功無法之《道德經》引為至道?不信虛無之物,養浩然正氣,萬邪不懼!教人直面現實而不避,憑求天道之真實。切記、切記……」
和尚的聲音震盪在刀台之上,授道而授刀。刀台三畝之大,殺氣凜冽,聞這授道之言,殺氣須臾化作青白之色,正氣直透雲端!
龐然真元從丁毅、小草背後傾洩而進,沿脊柱而上,又下丹田,破順任、督二脈。此二脈多於武俠小說言何其神妙,卻不知是全身經脈最先打通者,即使氣功,身體強壯者亦只須三月而通,竟顛倒而述引無數信者狂想,著實令人感慨。
任、督既順,諸法之基礎耳。和尚再用真元循環三十六周,以氣注入心窩養氣,龐然正大,半柱香後已是凝結成團,既而汽化,漏下真鉛來,點點滴滴,打落丹田。丹田者,臍下四指,只此一處,便有萬千自修者錯誤,以為肚臍往地面處四指,實則望體內四指也!
可知自修者,何其艱難,有修數十年者,以為得了真元,體內循環不休,卻是早走火入魔、墮入幻境也,何其可悲。
修真之道,何其艱難。無師而修,更是凶險也。
二人受和尚渡法鑄基,丹田漸漸聚攏真鉛,此處又有一典故,古時常有人以為用丹砂、鉛汞煉丹,服之可延年益壽甚至白日飛昇,卻不知此鉛非彼鉛,此汞非彼汞。真鉛、真汞之物,多出於修真法門典籍,乃人體內真華凝聚之物,若真悍然服食,豈有不死之理?古時煉丹者多中毒而死,猶不死心,以為必須找到「真鉛、真汞「,哪裡知道,尋找這些虛無之物,把大好年華都做了無用功,那真鉛、真汞,卻就在他體內。著實可悲、可歎!
和尚忙著給二人鑄基,二人卻是早恍然不覺,已入了深定。體悟那天地之精神、人體之精神,二者相證相實,方知此方為康莊大道。何故功法大抵相同,境界之別也,一遭見了幻境而歡欣鼓舞,皆費也,唯此時丁毅與小草身受渡法,而神悟天地至道,天人合一,順其自然,以心悟天地而以天地之道循環體內。豈是那膚淺法門可以比及?可見境界之重要,可見境界之非虛無存想之物,反而更重真實之道。
和尚飛出刀魂,在四周凌空碎切,三日,於四周空氣中憑空切出五彩法陣,竟有鎖時之效,六月而一日,只是非比神器之界,不能持久。
和尚以枯坐千年之功力灌頂,六日,二十四經脈盡通:氣動、旋照、融合皆通。再一月,心動,再悍然而破靈寂!卻是那和尚,已將自身真元耗的幾乎油盡燈枯!灌頂一途本就損耗頗多,常是自身損耗大量真元,而於受益者只積一成不到。和尚已無多少餘日,將所學之物傳入二人腦海,隨後收功。
疲憊不堪的收回雙手,輕輕一喚二人心神,丁毅,小草緩緩醒來。看了和尚那一縷神識所化的身影幾乎渙散,一臉的憔悴之色,二人幾乎落淚。
「勿須難過。」和尚笑道,伸手阻住二人話語,「丁施主,你的刀境足夠進入元嬰之期,但灌頂一途只能到靈寂境界。我再將鎮台舍利傳授於你,乃是我當年佛道最後涅盤所留之物,憑此,相信入出竅期也是極快的。呵呵,記住,你用的是刀,你修的是道。」
手一招,尖頂石碑上舍利輕輕飛來,籠在丁毅頭頂,和尚念出密咒,舍利變幻著萬千樸素真彩。丁毅看著那舍利子,心中難過萬分,這舍利一失,和尚就該要「走」了吧……可是他知道和尚的心意,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看著微笑的和尚眼中愧疚無比。
和尚宣了聲佛,手掌在空中虛按一按,舍利落進丁毅頭頂泥丸,漸漸沉到胸口穩住,放出溫涼的氣息。這感覺是如此清新,卻讓丁毅覺得如此心酸。
授了捨,又看向小草,「你卻是未經多少磨難,身體原本又不如他強健,進了這靈寂已經是太快……我授你刀魂,切記,此非你之刀魂,只可用三次,保你暫時平安!」
小草認真的點點頭,輕輕道:「我記住了。」
刀魂從和尚手中飛出,卻是不肯離和尚而去,發出悲煞之光,不停錚鳴……
和尚歎息一聲,以手撫刀魂,道:「不必難過,這本就是我守台的初衷,終有此分別之時……此子將來成就遠超於我,絕不至埋沒了你。」
又對小草道:「三次之後,刀魂之煞用盡,然其魂不滅,你可將其鎮入寶刀,必成大器。」看小草點頭表示記下,將刀魂化做綿延白光,緩緩浸進小草右手之中。
將舍利和刀魂傳授完畢,和尚的身影已開始漸漸透明、虛無。
望天長歎一聲,「枯坐千年,終能回歸,卻不樂哉?」
看著丁毅,「我一去,這滿台殺氣便漸漸飄散,你可用手中之刀吸盡,也不致浪費了。」
臉上露出滿足的笑,伸出手,將一縷殺氣握在手中,再一點頭,殺氣化作一枝鮮艷桃花,被和尚溫柔的捏在手中。
「拈花,拈花……一朝值得,便是永恆了……何憾之有……」
和尚的身影開始飄散。
小草知道,他的右手在哭泣。
桃花輕輕墜落,刀客的淚,點點打在刀台。
丁毅狂嘯一聲,猛的舉起手中鋼刀!滿台悲切的殺氣傾洩而來,狂暴的席捲進刀身。
刀嘹亮的顫命。
小草喃喃道:「一朝值得,便是永恆……和尚的去值得,換來兩個新生。」
滿台殺氣被丁毅的刀吸的乾乾淨淨。
四周的法陣轟然破碎。
只留下一地的雪。
小草癡癡看著正氣沛然、寒光森森的刀,搖頭道:「不,是三個,還有這把刀!」
丁毅點頭,「你記住,這一朝值得,就是用刀的準則。一刀絕患!」
胸口的舍利開始發熱,他知道自己只是功力不夠,現在這舍利一旦放出真元,元嬰境界只是早晚的事。
「快走吧。」小草道,「鷹王他們還在外邊等著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丁毅一笑,大步走向授刀台的台階。
兩人走下刀台,漸漸走遠。刀台在他們身後轟然坍塌,而他們,都沒有回頭。
那一日的晴朗早不在,又是漫天大雪。鷹王和德吉梅朵身披白羽斗篷,等待在雪地之中。看著兩人漸漸走來,鷹王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丁毅對鷹王點點頭,「成功了。」
德吉梅朵衝到小草身邊,「太好了,你們進去都快兩月了,快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見到神王了嗎?」
小草微笑著將經歷敘述一遍,鷹王黯然道:「神王他,去了嗎……」
丁毅看著天空,輕輕道:「去了,也沒去……我想,真正的神王早就回去了,只有這一縷神識留在這裡,就為了千年後的今天。」
鷹王點頭,道:」走吧,別讓族人等急了。」一翻身,化作碩大蒼鷹,穩穩停在雪地裡,德吉梅朵對著小草嫣然一笑:「你果然沒叫我失望。」掀開斗篷,亦化作蒼鷹停在小草面前。
「哈哈哈。」丁毅大笑著,飛身上了蒼鷹,凌空而去。他的修為已至靈寂,耳朵自然好使的多……
兩頭蒼鷹沿原途而回,這一次和來時不同,風雪漫天。
兩人跨坐蒼鷹,嘯傲風雪中,豪情直透天際!
小草的右手有一枚白色刀印,他舉起手,劈過漫天飛雪。長嘯道:「和尚,你好好看著,我一定會證明,我是真正的刀手!」
回到鷹崖,只休息一晚,沒有多盤桓,兩人再度跨鷹而去,直飛蛇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