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劍天河 滅靈殺神嘯龍淵 第一百二十八章 磨刀的人
    白天的祭祖儀式辦的很地道,小和尚吃到了很多年沒嘗過的素席,噎的直翻白眼還不停往裡送。

    晚上,丁毅很早就上了床,依舊在燈下看著自己的刀。

    半夜的時候,門扉忽然被扣響,然後走進個人來。

    「師傅?」丁毅有些意外。

    悟塵在床沿坐下:「我看你燈點著,相必是睡不著吧。呵呵,孩子睡不著,所以我這個長輩的就來給你講故事來了。」

    丁毅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都多大人了,居然還要講故事哄著睡覺。

    老和尚笑了笑,開口道:「丁毅,你知道我以前在部隊是做什麼的嗎?」

    「不知道。」丁毅回答道,「不過我猜你經常上陣殺敵。」

    悟塵笑了起來,「丁毅啊,你知道嗎,以前紅軍的部隊裡有一個很特殊的職業:磨刀匠。」

    「磨刀匠?」

    「是的,現在的軍隊裡根本沒有這個職業,那時候我們的槍支彈藥十分貧乏,很多人都用的大刀。每到了肉搏戰時,日本人的軍官都有武士刀,但下面的士兵則用的槍刺,他們的槍刺可以壞了就換,而我們卻不行。由於刀的數量龐大並起著攸關勝敗的作用,所以就有了磨刀匠這個職業,而我,就是部隊裡的磨刀匠。」

    「我在進部隊前就是磨刀的,師傅很有名氣,外號叫「開竅手」,意思是刀被他一磨就開了竅,有了靈識。師傅家祖傳六代都是磨刀匠,所謂的磨刀匠不是給人磨菜刀、剪刀那種,而是替別人的兵器開鋒。好的兵器一般十年一開鋒,三年一礪鋒。其實磨刀匠是很吃香的職業,包括現在也是,一把古劍重新開鋒的價格是七位數。兩側鋒刃固定花十八天開啟,礪刃則是三天一磨,一次一寸,以免傷了金氣,但每寸之間都要過渡的平滑無比。現在的開鋒高手有著很多高科技的設備,連洗鋒油都是那種高揮發、微顆粒的油種。相比之下我們那時候就寒磣多了,我投靠大軍時只帶了一捲鋪蓋和一塊磨刀石。」

    丁毅覺得十分意外,對於師傅的出身他有過很多種猜測,甚至連響馬都想到過,畢竟那充滿殺氣的刀招不是誰都能練的出的。可是他怎麼都沒想到,一個刀法如此高明的人,以前居然是磨刀的?雖然他把磨刀匠的職業說的很有趣,但那畢竟離上陣殺人差了十萬八千里。

    老和尚繼續講述著:「我根本想不到部隊裡會有那麼多刀,沒出一個月,我那塊細湖泥石就被硬生生磨完了!後來的日子我們一直被鬼子追著跑,我通常只能偷空拿著刀在河邊就著粗石磨礪。那段日子雖然艱苦,回想起來卻覺得很不錯,清澈而湍急的溪流邊,我拿著又重又闊的大刀,蘸一蘸水,在大石上拚命的磨!那時候根本顧不上什麼技法了,只想著敵人在後面追!把刀用最快的速度磨好、磨快,就能殺更多的敵人,就能有更多的戰友活下來!」

    「救你那老頭叫霍桑,他比我先入的伍。霍桑和我的關係很鐵,因為他殺敵十分的勇猛,刀總是很快變鈍甚至砍缺口。我磨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刀。後來我知道他們村被鬼子掃蕩時屠了村,只逃出了他一個。」

    「那時候我們不但槍少,連子彈都不夠用。不得不承認啊,其實小鬼子大多還是國民黨的正規軍打掉的,不是我們不想打,實在是沒條件啊。我們用的最多的戰術,一個是半夜偷襲,一個是半路埋伏俗稱下套子。尤其是下套子,短兵相接,基本就是肉搏了。小鬼子有一點倒算硬氣,你和他拼刺刀,他一般絕對不開槍就和你拼刀,為此我倒佔了不少便宜,因為我這個磨刀匠沒什麼本事都是在後面放冷槍的。霍桑卻不一樣,他是真的喜歡用刀,只要是肉搏,他也絕對不開槍。每一次,我都在後面看著他殺敵,一刀又一刀,砍翻一個又一個,乾淨無比、利索無比!那時的刀鋼口都不怎麼好,霍桑又喜歡迎面劈人家的頭部,總是一刀掀掉別人半個腦袋。要知道頭骨是十分堅硬的,結果每次戰鬥後我都要替他磨刀。」

    「剛才和你說了,我們磨刀匠是專磨兵器的,什麼是兵器?殺人的武器!我們的職業,就是為了殺人。有一次,我們在一個叫龍窯村的村子邊伏擊了一小隊鬼子,全殲。村民給我們擺了慶功宴,幾大碗土燒刀下去,我笑著和霍桑說,你信不信,要沒有我,你起碼少殺四成鬼子。他拍拍我的肩膀說我信。我又說,鬼子禍害了咱這麼多中國人真是窮凶極惡,可是你知不知道,其實刀也是有正邪的。他很好奇,讓我說說。我告訴他,磨刀的時候,發出的聲鏗鏗然,震鳴端正,那就是正氣凜然的刀。如果磨刀時發出的聲綿長乖戾,刀鳴低悠,那必定是邪刀無疑。我說我之所以和你這麼鐵,就是從你的刀知道你的人。你看咱連的土魁子,他殺的鬼子也不少,可我就不願和他說話,因為他以前是土匪,連他的刀都是邪的!」

    「霍桑卻冷冷的瞪了我一眼,說你以後別再說這話了。土魁子以前是幹了不少壞事,可是在民族大義上沒有絲毫含糊,鬼子圍了他們寨子,山寨的土匪很多都投靠鬼子做了白匪,只有他一個人逃出山寨下的封鎖投靠了咱大軍。人家是條真漢子,不該在背後說他壞話。又乾了幾碗酒,霍桑忽然和我說,或許刀有正有邪,但關鍵在於人,我相信這把刀再跟土魁子十年,一樣是把堂堂正正的好刀!過了沒多久,我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這天我又在磨霍桑的刀,聽著那霍霍然剛正不阿的聲音,我突然感到熱血沸騰,作為一個男人,我無法忍受別人在陣前殺敵自己卻只會磨刀。後來我就去找霍桑,我讓他教我用刀。他很痛快的答應了,每天清晨和晚上都教我一個小時。在他和鬼子拼刀時我在後面認真的看著,把他的一招一式都牢牢記下。我的進步很快,沒多久就超過了很多老兵油子,連長答應再過一段就讓我上陣殺敵,那時我興奮的好幾晚睡不著覺。」

    「就在這時,我戀愛了,對象是連裡的衛生員小龔,因為我是磨刀的,和她一樣都屬於後勤,所以我常去幫她照料傷病員,一來二去就那麼熟了。部隊裡談戀愛也很樸實,有一次我說等打跑了鬼子我就娶你,她答應了,我們的關係就這麼確定了。」

    「那天我們要打一場戰鬥,戰友們先帶著槍去埋伏地點熟悉地形了,我說鬼子要明天早上到,我先把刀都磨一下晚上給你們送來。和我一起留下的還有小龔和十來個傷員。我挑了一扁擔的刀,足有七十多把!挑到河邊開始一把把磨了起來,這些刀,就像我的孩子一樣,只聽聲音我就能知道是誰的刀。磨到第二十三把時,出事了,槍聲響了起來。」

    「我把刀抱到河邊一堆大石頭後,自己也隱蔽了起來。這些刀有多重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看見兩個傷兵和小龔往這裡跑來,幾聲槍響後,傷兵都被打死了。小龔腳上中彈摔倒在地,從後面衝出來十幾個鬼子圍住了她。」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就在我的眼前,鬼子們糟蹋了她。我把刀抄在手裡,可是始終都沒有衝出去。我不能讓部隊失去這些刀啊……哪怕手裡的刀發出刺人的殺氣,我把嘴唇都咬破了,流著淚閉上眼睛。」

    「鬼子們殘酷的殺害了小龔,然後終於揚長而去,我失魂落魄的衝了出去,跪倒在她的屍體前。我號啕大哭,一直到淚水都哭干了,然後就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發現手裡湧過一陣異樣的感覺。低頭一看,是土魁子的刀,那把邪刀。但現在,這把刀已不再邪惡,我感到它竟然在安慰我。」

    「我終於明白,不僅僅人能懂刀,刀也能懂人啊……」

    「我無聲的掩埋了大伙的屍體,走到河邊,繼續磨刀。土魁子的刀在河石上發出『滄滄』的震響,彷彿在代我發出報仇的誓言!」

    丁毅默默的聽著,看著都中的寶刀,它有過怎樣光榮的歲月啊。

    「後來的事就簡單了,我們在第二天夜裡偷襲了那些鬼子的營地,我把那些鬼子吊起來,在大腿動脈上割一小刀,慢慢的放干他們的血,然後用他們的血磨了刀。」

    「我終於如願以償的上了陣,我的刀法進步很快,因為我是磨刀匠,我比所有人都懂刀。如果一刀劈出去不合理,手中的刀會第一個告訴我。我殺了許多鬼子,刀法也僅次於霍桑。霍桑那時候十分有名,不僅兄弟部隊知道我們連有這麼個勇猛如虎的大刀霍桑,連老百姓都對他崇拜的不得了。他舉刀劈砍的身姿出現在許多抗日海報上面,有些老百姓甚至把這些海報揭下來貼到家裡,說是能鎮邪。後來就有一個操南方吳越口音的老人,專程給霍桑送來這把刀,老人沒有透露自己任何底細,留下刀就走了。後來我們才知道這樣的刀共有三把,都送給了殺敵最勇猛的戰士。這確實是把寶刀,霍桑用它砍下了上百顆鬼子人頭,卻從來沒讓我磨過。沒過多久,鬼子投降了,霍桑很快就離開了部隊。我問他為什麼要走,他說,我的刀,不喝中國人的血。」

    丁毅忽然問道:「那他為什麼要殺高金文呢?難道他們不是中國人?」

    悟塵冷哼一聲,反問道:「他們還能算中國人嗎?我和霍桑都恨鬼子,但更恨這種吃裡爬外的敗類!」

    丁毅點點頭,又問道:「那你為什麼會做和尚呢?」

    悟塵笑了,看著丁毅道:「你太性急了,等我說完你自然會知道的。我一直留在部隊裡,解放後我又去找過霍桑,他這個當年的殺敵英雄卻窩在鄉下種地,平時就用那把刀砍柴。當時我十分驚訝,霍桑告訴我說市裡找過他,要他把那把刀獻出來做宣傳,他不肯,再加上很早就退伍,結果就被涼拌了。我說已經和平了,你還留著刀幹嘛?他笑了,說,哪怕用來砍柴,也比擺在博物館裡強。當天我們好好喝了一頓,然後我說我想磨一次你那把刀。黃昏的時候我提著他的刀來到河邊,隨身帶了最好的牛油和六塊粗細不等的雪砂磨。那把刀其實依舊鋒利的很,老實說根本沒有磨的必要,但所謂十年一開鋒,這裡的開鋒已不是第一次開鋒口而是保養的意思。我就在夕陽裡磨那把刀,正值寒冬,就著被落日染的金黃的冰水細細打磨刀鋒。聞聲而知刀,霍霍然英挺不凡。那把刀是沙場之刀,我不去講究什麼三日磨一寸,平凡的磨石根本傷不了它的金氣,我一鼓作氣的將它磨完,只覺得酣暢淋漓,十分愜意。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但月頭很明亮,我轉身打算回去時才發現身後還有一個人。」

    「那是個和尚,他看著我手中的刀,眼睛發亮。我說和尚你有事嗎?和尚說你這麼磨不怕把刀磨壞了嗎,看你的手勢是磨刀匠,怎麼不懂慢開鋒的道理?我說你懂個屁,這不是一般的刀!我把刀豎起來,讓他看刀刃底部的四個字。他看了看,沉默了半天,然後讓我解釋給他聽。我知道他也是個行家,反正很久沒遇到同行了就坐在河邊慢慢的和他講。當他聽到土魁子那把刀的故事時,激動的大叫起來,說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我說你明白了什麼?他說他是雪山密宗的人,宗裡有一把神刀一直無人能使用,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麼。」

    「我那時根本不相信世上有什麼神刀,但我還是問他,你究竟明白了什麼?他說,一把刀,你要用好它不僅僅要人懂刀,更要讓刀懂你。我對他說的刀十分好奇,回去還了霍桑的刀就跟著那和尚去了雪山密宗。路上那和尚告訴我雪山密宗雖然是佛門,但其實是一個修道之士開創的,門中的心法都是修真之術。我說你就吹吧,照你這麼說這世上豈不是還有劍仙之流?要真有那麼厲害,為什麼鬼子糟蹋我們國家時不見你們出來?他顳颥著說不是他們不想,是崑崙的人不讓,說是只會越幫越沒用。後來上了玉龍雪山,我終於見著了那把刀,我一看就知道了,那絕對不是我們這個世界能有的刀。我是磨刀匠,對兵器有著狂熱的愛好,結果就在廟裡住下了開始研究那把刀,那把一直都沒人能使用的刀。」

    「等一下。」丁毅打斷道:「什麼叫沒人能使用?」

    「那把刀放在藏經閣,周圍一丈範圍不能放東西,如果放經書,只消得三天,全都化作碎片。曾經有許多次我們想將它帶下山去,但只要一出了雪山範圍,它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自己回到藏經閣。」

    丁毅笑了,「果然是把古怪的刀啊。」

    「難道你對那把刀不感興趣?」

    「我更感興趣的是,你為什麼給我講你自己的故事。」

    「我只想告訴你,我是磨刀匠,又是一個刀客,沒有人會比我更懂刀。」

    「然後呢?」

    「你的刀曾經是一把無比輝煌的刀,現在卻跟了你這個沒有殺氣的主人。可是很奇怪,我感覺它一點都沒有失望。」

    「為什麼?」

    老和尚接過丁毅的刀,豎起在自己面前,用手指發力一彈!

    「鏘!」

    「它說什麼?」

    「它說,在需要的時候,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舉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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