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你肯放過我。」剝皮怪思索一番,回應道。
「你沒有選擇。」秦拓用槍尖指著對方道:「你用爺爺威脅不了我,你殺了他我更不會放過你,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調動了上千人手趕來這裡。到時候我布下天羅地網,你根本逃不出這裡。」
秦拓對於自己的談話技巧很有信心,但他忽略了一點,這怪物已活了近七十年,任何人活得久了多少會變得更聰明些。
剝皮怪心中一籌劃,似乎只剩下三條路了,一個是殺了趙全再對付秦拓,現在看來這是最愚蠢的辦法。第二就是和秦拓達成協議,但它早年便是被親人出賣而落到現在這番田地,豈肯再輕信於人?打死它都不相信眼前這個冷靜的讓鬼神都害怕的青年會放過它。第三條路,便是充分的利用起手中人質,只是秦拓此人外表看來忠厚,卻是狡猾無比啊!要威脅他,難啊。難道就沒有第四條路了嗎?
時間彷彿凝滯了一般,氣氛一時壓抑無比,在寂靜的對峙中,很快便過了半個小時。
剝皮怪突然抓著趙全的脖子往前移動,漸漸來到秦拓面前。它考慮得很清楚了,只有殺了這個秦拓,才是它唯一的生路!押著趙全來到秦拓面前,頹喪的道:「看來,我確實沒有選擇了,把趙全還給你,希望你遵守自己的諾言。」秦拓微微一笑,他剛才只是說「考慮」放過它,還沒決定呢。這時候,剝皮怪突然在趙全身後用力一推,趙全便向著秦拓跌了過來,秦拓剛想伸手去扶,心中突起警兆,連忙向後面疾退!再看趙全,已面目猙獰的撲面襲來。
確實,只有聯合被控制的趙全殺了秦拓,才是剝皮怪唯一的出路。
秦拓不停往後退去,因為他不能被兩個對手包圍在中間。那怪物躲在趙全身後也一路緊緊追來,看樣子已下定一決勝負的決心。
秦拓心中有些懊惱,這怪物實在是狡猾,居然被它找到了現下最恰當的選擇。卻也難怪,以前哪裡有被挾持者幫著敵人對付自己人的,現在秦拓若不下手殺趙全那麼便會一直被他掣肘著,只要被剝皮怪一找到機會,他就難逃一死了。所以,秦拓只有不停的後退。但冷不防,那怪物一個跳躍,高高劃過秦拓頭頂落在他後面,頓時和趙全一前一後將秦拓夾在了裡面!一聲低吼,兩條敏捷的身影向秦拓狠狠撲去!
秦拓知道局勢不妙,手上卻不慌張,施展開那套「豹鷹槍法」,橫遮豎攔,抵擋兩個對手的瘋狂攻勢。
說起這「豹鷹槍法」,有一番來歷。秦拓小時候住在西安郊區,家中殷實日子過的無憂無慮,後來卻突遭大難,被一持銀槍的老者將秦家滿門屠戮,只餘秦拓一人躲在井中逃過劫難。那時候秦拓才九歲,他在一番悲痛過後冷靜下來,發誓要親手報此血仇。他獨自出門投靠遠門親戚,花了三年歷經千辛萬苦打聽到惡徒的來歷,乃是北方一大城市裡的黑幫頭目,名叫翟彪,被人追殺逃到西安隱伏下來,為了錢財而將秦家滅門,不久後又回到自己賊窩去了。年幼的秦拓遠上那個大城市,投靠到不知情的翟彪手下,憑著聰明的頭腦立下許多功勞,終於因為表現出色被翟彪收為關門弟子傳授槍法——也就是這套「豹鷹槍」。秦拓苦練九年,在二十三歲時技藝大成,趁一次翟彪外出時夥同自己親信設計伏擊了翟彪,終於報了前仇,然後血洗了幫派中的頑固派坐上了頭領位置。但十多年的黑道生活,已經將一個本來就對這世界充滿敵視的孩子浸染成了一個無惡不作、殘忍至極的惡徒,秦拓在那次手下不小心偷竊了一件不該偷的事物而被神秘勢力追殺前,已在北方數個大城市中積下了梏竹難書的血案,他喜歡看著弱者在自己面前顫慄,喜歡親手將別人生命冷靜地、一點點剝離的感覺。
每次當秦拓使出豹鷹槍法時,他都會想起翟彪,那個毀了他的人。然後,他就用那把銀槍去毀滅更多的人,因為他要包報復這個不公平的世界,這個只有強者才能生存的世界。秦拓一直堅信,證明自己是強者的方法就是去征服、去殺戮。當對方無助的向他求饒時,秦拓才會覺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秦拓在壓力下,全力施展出豹鷹槍法抵擋強敵,卻又像上次雪夜中搏殺一般,漸漸勾起不堪的回憶。
趙全猛地向秦拓撲來,秦拓本該用槍尖用力捅去,但他怎能下手?正是眼前的老人和他的孫女,用無微不至的關懷和鼓勵,默默撫慰著他被乾淨的現在和骯髒的過去折磨得幾乎崩潰的靈魂。
他怎麼下得了手?
秦拓只能收槍往旁邊躲去,使了一半的槍法被打斷,頓時陷入了被動之中。不多時,身上已被那怪物鋒利的長爪抓開五道長長的血口。
秦拓的槍法越來越凌亂,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他心中不甘,卻無可奈何。手中的槍依舊冰涼,依舊犀利,卻因為那個可敬的老人而無法盡展威力。在不斷的受傷中,秦拓只能盡力護住要害,拼盡全力硬挺了一個多小時。
已經流了很多血,手臂已經開始酸麻,腳下開始無力,難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他冷靜的問自己,然後,他找到了答案。或許,就這樣乾淨的死去,也不算太壞吧?——他的神志,也已有些模糊了。
秦拓看著又撲上來的趙全,露出一個淒惶而親切的微笑。看著這微笑,趙全也笑了。
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將永遠銘刻在秦拓心中!
趙全突然笑了,他眼中的堅決讓秦拓想起鄒志遠的眼睛——那種痛苦、而頑強的堅決!轉身抱住剝皮怪,大呼:「快殺了它,我挺不了多久!」
然後,秦拓舉槍刺去,在他的槍頭刺入剝皮怪身體的瞬間,暴怒而恐慌的怪物用鋒利的長爪抓開了趙全的胸膛。
怪物被狂暴的槍頭撕成粉碎,秦拓跪在雪地上,抱著趙全的屍體,熱淚奪眶而出。
他就這樣靜靜的流淚,直到天際又射出一縷紅光,照在槍頭上,明艷動人。照在秦拓的身上,他的鬢角,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