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立自嘲道：「我這個樣子，朱記會不會把我當成腐敗分子啊？」
朱敏笑道：「聽老爸說，最近查處了一個貪官，撈了幾百萬，此人平時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家數存折。」
牛三立就搖頭：「太給貪官丟人了！」
二人說笑著，牛三立道：「差不多了？」
朱敏瞅他一眼：「這麼急著自投羅網啊？」
牛三立嘿嘿一笑：「行啦，他們要笑，笑好了。」
「那行，回去。」
車子開到省委大院門口，朱敏指揮著牛三立將車拐入距省委大院不遠處的一道電動門，按了二聲喇叭後，有警衛出來開門，因為認識朱敏，就放行了。車開進去以後才發現，裡面大都是些二到三層的小樓，鳥語花香，綠樹成蔭。這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隱士路」了。
「隱」得真好！
車在一棟獨立的小樓前停下。
朱敏道：「到了。」
牛三立從車後坐拿下幾袋包裝精美的若雲養生茶，這是精選出來的明前茶，是送禮的佳品，市面都買不倒，大部分被包銷了。
聽到外面的動靜，聶雲嵐出來迎接。
聶雲嵐見了朱敏，開口就道：「小敏，你不會是跑到八一大橋去接三立了？」
八一大橋是進洪城的必經之路。
朱敏道：「是啊，山牯佬第一次進城，找不著北啊。」
牛三立嘿嘿笑著，叫了聶雲嵐一聲「姐」。
聶雲嵐很滿意，這才道：「害我等你們老半天，衝你叫我一聲姐，不跟你們計較啦。」
進了屋子，聶唯敏高興地道：「咳，你們二個，幹嗎去了？現在才來。」
朱敏道：「還能幹嗎？給你們二老買禮物去了。」
牛三立很是恭敬地前行了個禮，叫了聲：「阿姨好。」
聶唯敏道：「好，來了就好。還是自己開車啊？」
牛三立道：「是，我開得很慢，所以，現在才到。」
就這一句話，給自己開脫了，還給朱敏也解了圍。
牛三立的這種機敏，才是朱敏最欣賞他的地方。
聶唯敏道：「慢點好，安全第一。」
朱敏問：「爸呢？」
「在樓。」
朱敏就一拉牛三立：「走，樓去。」
到二樓，朱寶國見了牛三立，很是親切地與他握了手。
牛三立卻是有些緊張，稱呼他為「朱記」。
朱寶國沖朱敏道：「小敏，你先下去，讓我跟三立好好談談。」
朱敏就「啊」了一聲：「爸，這也要『廉政談話』啊？」
朱寶國哈哈一笑，沖朱敏揮揮手，讓她離開。
朱敏沒辦法，下去之前看了牛三立一眼，意思是「你自求多福。」
牛三立笑而不語。
朱寶國示意牛三立坐下。
牛三立規規矩矩地坐下了。
朱寶國道：「聽小敏說，郭運昌找你談話了？」
三立把談話內容大致說了。
朱寶國「恩」了一聲：「有些話，說得重了點，也是為你好。」
「是。我心服口服。」
朱寶國點點頭，道：「剛才小敏說，我要跟你作一次『廉政談話』，呵呵，其實，你在這方面做得還是不錯的，當初查處田照東，順便也摸了一下你的情況，你能長期捐助村小學，很出我們大家的意料，也可以說，這一點，救了你自己。」
牛三立道：「我讀大學時，還是鄉親們資助的。」
朱寶國點點頭；「知道，我知道，你是個苦孩子。你在冠山鄉的所作所為，也證明你沒有忘本。」
牛三立身頓時湧起一股熱流，道：「我經常提醒自己：不要忘本。」
「對，不要忘本。主席他老人家去世二十多年了，人民還是那樣懷念他，為什麼？就是因為他老人家時刻想著人民大眾；還有總理，一生嚴於律已，勤政為民，一生堅守著他與鄧大姐的愛情，連他的敵人都感動於他的人格魅力。」
牛三立鄭重道：「我聽懂了。」
朱寶國點點頭：「懂了就好。我呢，做了半輩子聶家的女婿，你呢，將要成為聶家的孫女婿，作為一個過來人，有幾句話，我要提醒你。」
此時，朱寶國的神情一下變得嚴肅了。
牛三立坐直身子，一副認真受教的樣子。
朱寶國道：「進了聶家，成為這個紅色家族的一員，有的人可能會覺得，你牛三立太幸運了，從此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我告訴你，千萬、千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朱寶國一連用了二個「千萬」！
牛三立想了想，道：「陶部長和小敏都知道，田照東出事之前，我本來是有女朋的，都準備結婚了，田照東出了事，對方提出了分手。後來，我是在網認識的小敏，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的女兒，誰的外孫女，她在網的名字叫『無鹽女』，我還一直以為她長得很醜，通過交流，我覺得她很有內涵，我們很談得來，很投緣。後來，得知她是您的女兒，已經嚇了我一大跳了，也曾經想過要不要中斷交往？想來想去，捨不得。小敏對我實在是太好了，給了我很多鼓勵和幫助，在她面前，我常常覺得自己輕鬆了，也單純了，後來她告訴我，她也有同樣的感覺。我就想，這麼好的女人，我放棄她，這不等於是在精神虐待自己？人生的路已經走得那麼艱難了，難道我還要虐待自己？那我還活著幹什麼呢？」
說這話時，牛三立很動情，最後已是含著淚水，說不下去了。
朱寶國也很感動，站起身來，拍了拍牛三立的肩膀。
待牛三立平復了一下心情，朱寶國才道：「三立，你和小敏的感情，我相信是真摯的。聶家的事，我們沒有跟你多說，但是，現在多少得讓你知道一點。聶家自從建國以後，情況就不是太好，你稍微研究一下就知道了，聶成鑄在歷次政治風波中，都沒有被推到風口浪尖，不像有些政治人物大起大落，也不像有些元帥、將軍那樣飽受迫害，為什麼會這樣？二個原因：一是聶成鑄在戰爭年代多次受傷，身體早就垮了，建國後，以養病為主，身份比較超脫。第二個原因，聶成鑄對主席絕對是忠心耿耿的。所以，文革結束後，有人企圖全盤否定主席，聶成鑄是堅決反對的。這樣，聶成鑄依然不討某些人的喜歡，當然，也拿他沒辦法。但是，聶家的第二代，也不是很得志。」
這一說，牛三立就清楚了，為什麼朱寶國會要他對聶家不要有什麼過高的期待。
牛三立道：「我聽懂了。」
朱寶國道：「聽懂了就好。我朱寶國是依靠自己的努力才有了今天，你呢，也要老老實實做人，清清白白做官，就是不做官也沒關係，你不是還會養豬嘛。」
牛三立一笑：「我還會賣茶葉。」
「那就更好了！」
朱寶國心情大好，拿出一盒中華煙，叨一枝，又示意牛三立也來一枝，牛三立忙擺手表示不會。
朱寶國點煙後，美美地吸一口，道：「不抽煙還是好。哎，聽說你酒量不錯？」
牛三立笑笑：「一斤高度沒問題。」
這話還是有所保留的。
朱寶國道：「以後要少喝，聶家出了個酒鬼，不好聽。」
牛三立一凜：「我記住了。」
「嗯，你下去，請小敏和她媽媽來。」
三立要下去。
「等一下，讓我抽完這根煙。」
牛三立就微笑著站住了。
朱寶國吸了口煙，道：「牛三立，三立，這個名字是你父母給你起的嗎？」
牛三立道：「是牛家村的老族長起的，三立的意思，是『立德、立功、立言』的意思，不過，後來我想自己改過來，父母不同意，沒改成。」
朱寶國饒有興致地問：「那你想改個什麼名字啊？」
牛三立道：「低調一點，普通一點，比如牛小光、牛小明什麼的。」
朱寶國哈哈一笑：「名字就不要改了，做人，還真是低調一點的好。」
煙抽完了，朱寶國一擺手：「去。」
牛三立背汗都下來了，下到一樓，三個女人都關切地望著他。
牛三立恭恭敬敬地道：「阿姨，小敏，朱記請你們去。」
聶唯敏和朱敏去後，牛三立沖聶雲嵐一笑，道：「姐，太累了！」
牛三立所說的「累」，有工作太累的意思，也有「做聶家的外孫女婿太累」的意思。
聶雲嵐是何等聰明之人，自然聽懂了牛三立的意思，道：「累？所以，我是堅決不從政的，我的幾個哥哥、弟弟，也沒有一個願意從政的，第三代裡面，只有小敏算是從政的，其實，她也差不多厭倦了。不過，我看你倒是個好苗子，以後，看你的了。」
這話，也不無調侃的意思。
牛三立苦笑道：「朱記說了，我不當官也可以。」
聶雲嵐道：「別信這個！他和小姨可是對你寄予厚望的！說不定，我爸，還有大舅，都把你當寶貝了。」
牛三立道：「哎，我聽著有些亂：你是二舅的女兒，照理說，你應該叫大舅伯父，叫小敏的媽媽姑姑才是？怎麼叫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