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唐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四卷 天命神器 第327章 做秀
    上。

    十二衛大將軍加上文昌左丞平軍國章事黑齒常之、儒帥魏元忠匯聚一堂。

    黑齒常之樸素的庭院裡今天也收拾裝點了一番,大堂中擺起一個大大的壽字。對外宣稱這是他六十大壽。

    大唐最重軍功。今天來的人總率天下兵馬,撐起大唐半天朝廷。雖然黑齒常之是今天的壽星,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對準了兩個人:劉冕與薛懷義。

    他們,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

    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期,這麼兩個人將天下大將軍都召集到了一起……定然不是尋常之事!

    黑齒常之是主人壽星,自然排坐在正席上座。下首過來,左邊魏元忠居首、張仁願次之;右衛則是右衛大將軍劉冕,薛懷義排第二,論弓仁第三。劉冕也曾作了推讓,但薛懷義堅持讓劉冕坐首席。原因是劉冕、薛懷義與論弓仁三位同是國公,而劉冕身為十二衛大將軍之首,理當如此。劉冕也便不再推脫,居於右邊首席坐下。

    酒宴開始了,菜餚酒水都安排得很豐富,歌舞也很出色。但大家都沒把心思放在這些上面。顯然今天不是尋常的同僚聚會那麼簡單。

    酒過三巡,黑齒常之拿杯酒步入堂中敬眾人,笑呵呵的道:「老夫賤辰,得蒙諸位前來捧場,甚感三生有幸蓬蓽生輝。老夫敬諸位一杯!」

    「黑齒公請!」眾人一起回禮,同時飲下一杯。

    黑齒常之爽朗的大笑,放下酒杯摸著鬍鬚,環視了堂中一眼說道:「老夫征戰沙場數十年,性格粗莽不善言辭。今日酒後但有一言獻與諸公,不知當講不當講?」

    「黑齒公請!」

    黑齒常之笑了一笑道:「其實在座也沒有外人,而且都是明白人。\想必現在大家都在心中猜測。老夫回朝已經有些時日了從不與人結交,為何今日將諸位請來祝壽?其實。老夫是有些肺腑之言想對諸公說明。」

    眾人都提起精神來,全神貫注看著黑齒常之聽他說話。席間變得靜悄悄的。

    黑齒常之踱了幾步,聲音宏亮的大聲道:「想我大唐高祖太宗拔劍於關隴而定天下,至今已逾數十年。大唐民豐物阜恩威天下,受萬國之敬仰。尤其是近些年來,大唐在太后的嘔心瀝血操持料理之下,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百姓安居樂業。社稷四海昇平。真乃天緣賜福,降下聖母神皇來造福大唐!」

    劉冕靜靜的聽,不動聲色。黑齒常之這番話,前面一半慷慨激昂,後面一半卻多少有點違心和彆扭。恐怕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在打官腔,但不會有人出來唱反調。

    「老夫是在想。我們這些當將軍的,輕生死而報國邦,最重要的就是讓百姓安樂、社稷太平。不要鬧亂子,不要有麻煩。」黑齒常之說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聖母神皇已經盡得人心。百姓當中呼聲極高——擁戴她登基為帝。老夫今日請諸公前來。就是想聽聽諸公地意見——我們,是否也該出面呼籲並擁戴聖母神皇登基臨鼎呢?」

    黑齒常之這話說得巧妙。不輕不重的將燙手地熱山竽扔給了在座眾人。而且他率先捅破了窗戶紙,說明今天的目的就是商議擁戴太后登基。

    黑齒常之語音落定,席間變得靜悄悄的。

    這樣的大事,沒什麼人敢出風頭。就算是一些個武則天的鐵竿心腹也不敢在這樣的場合跳出來,指指戳戳胡說八道。[閱讀文字版,請上]

    因為他們,還不夠格。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到了劉冕這邊。來回地在劉冕與薛懷義身上掃視。

    劉冕淡定如初,不急不徐的拿著杯子舔酒喝。他知道,薛懷義肯定會比自己心急先坐不住的。

    果然沒過片刻。薛懷義哈哈的乾笑一聲:「黑齒公高論,正合我意。聖母神皇文治武功寬仁天下,撫恤百姓治繕社稷均有過人之處。如今大唐天下輿論洶湧民意高漲,全都在迎奉聖母神皇登基。我們這些當將軍的首先就得忠於朝廷忠於太后。在這樣的大局勢之下,理當順天應人,挺身而出迎奉太后登基為帝!諸位,以為如何?」

    薛懷義說完。有幾個人零碎的應了幾聲:「梁國公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薛懷義轉頭瞟了一眼劉冕遞來眼神。示意他說話。劉冕裝作沒有看到,繼續慢條斯禮的喝著酒。

    薛懷義感覺有點尷尬。繼續海天胡地的道:「眾所周知,《大雲經》中有言,聖母神皇便是佛祖賜下的女主前來掌領國家地。這是佛旨,是天意。洛河寶圖上也有言:聖母臨人永昌帝業。由此可見,聖母神皇要登基為帝已是天意使然。我等當順天應人竭力相佐。」

    魏元忠與張仁願一直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地坐著當聽眾。同時,他們有意無意的瞟著劉冕在看。其實他們在來之前就早已明白這場宴席的主旨了。只是在這樣的大事面前,他們都有意的保持著低調,不想當出頭鳥。

    薛懷義的面子還是挺大的。已經有六七個人跟著附合,嘴裡說著順天應人。\而劉冕這邊一半的李黨之人,還沒有一個人發話。大家都在等著劉冕率先表態。

    劉冕知道躲不掉的。於是故意尷尬的乾咳了一聲,遲疑地說道:「我……沒有意見。這個時候,的確是應該迎奉太后登基。」

    說得很巧。彷彿是在無奈之下不得不附合黑齒常之與薛懷義的觀點。這種時候,劉冕是絕對不會表現得如同一個擁武登基的積極份子的。說穿了,就是假裝矜持。因為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之中,劉冕是李黨陣營的一竿旗。如果表現得太過激進,反而顯得虛假做作。這樣表現出一點無奈來,卻顯得真實了。

    薛懷義頓時哈哈地大笑:「劉兄都沒有意見,那其他地兄弟們也肯定都是贊同的啦?」

    論弓仁就在等著劉冕發話再表態了,這時抱拳而道:「在下與晉國公地想法一致,別無他議。」

    薛訥也道:「在下也無意見。」

    這下好。李黨三個最重要的統兵大將軍都表示贊同了。魏元忠、張仁願時機如此。也只得出聲表示贊同。其他幾個將軍自然也跟著附合。

    如此看來,意見總算是達成了統一。

    黑齒常之洪亮地大笑:「看來諸公都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我等今日就在這席間一同起草上表,聯名上書擁戴聖母神皇登基如何?」

    「一切全聽黑齒公號令行事!」眾人都下了台階來,同聲附合。

    黑齒常之當即磨墨擺紙,請文采最好的儒帥魏元忠起草了一份上表,擁護武則天登基為帝。所有人在上面表注了姓名。

    一場政治秀,就此落幕。\

    眾人依次散去,劉冕和論弓仁留了下來。

    黑齒常之拿著那份上表看得發呆,時常歎息兩聲。劉冕從旁勸道:「世伯不必憂傷。時局如此。莫可奈何。想我大唐三世基業如今一朝被奪,身為李唐之臣心中感慨自不必說。」

    論弓仁略感驚訝:「大哥,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這是在違心的擁護太后登基?」

    「也算不得是違心。」劉冕對他笑了一笑道,「二弟,朝堂上的政事複雜得緊,許多的事情一時對你也解釋不清楚。你就當是……我們都當了一回識時務的俊傑吧!」

    論弓仁並不傻,會意的點一點頭:「小弟明白了。」

    黑齒常之悠然長歎道:「想當年老夫率眾歸降大唐,從此便死心塌地效忠於大唐。何曾想過有一天又會幹出這種背主忘節之時——居然當眾召集眾人幫她竊取大唐基業!」

    劉冕沒有接話。這種話還是不接地好。否則話匣一拉開就不知道要扯到哪裡去了。

    黑齒常之也挺識趣,叨嘮了兩句沒有再說下去了。而是岔開話題對劉冕道:「天官,你的右衛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上次我給你舉薦的一些人。都還合用吧?」

    「都挺好。郭虔已是我的左膀右臂。王是我的智囊與軍師;郭知運與張嵩是難得的勇冠三軍的猛將。宋少年老成辦事得力,都很不錯。」劉冕說道,「我花了一個冬天訓練我的軍隊,現在已經磨合得差不多了。只待實戰來檢驗。」

    論弓仁聽完甚是羨慕的道:「相比於大哥,小弟就顯得有些無能的。小弟對大唐地軍制與習俗都不太熟悉,一切都還在適應之中。」

    黑齒常之笑道:「論將軍也不必謙虛。老夫早有所聞,你將吐蕃地騎兵戰法拿到了左衛來實驗,收效極佳。現在的左衛騎兵已經今非昔比。只是你對大唐的步軍與戰陣多少會有點生疏。但相信假以時日你會幹得特別出色的。」

    劉冕聽出了黑齒常之話語之中無限的羨慕與嫉妒,思索了一陣對黑齒常之道:「世伯,至從上次代州一役後。大唐的東北邊疆暫時宣告寧靜。但是那裡終究是北狄雜居的是非之地,少不得一個能夠獨擋一面的元帥前去坐鎮。等太后登了基,在下想辦法說服太后讓她准你再回東北坐鎮此地。到時候,你就能重返軍旅了。」

    「當真可行?」黑齒常之大喜過望。

    劉冕微笑道:「此事光是我一人努力恐怕的確不行。今日在座的一人當中,可以說得上話多話。世伯若有時間不妨找他幫一幫忙。」

    「好。老夫明白了。」黑齒常之會意地點頭。劉冕指的這個人,當然是薛懷義莫屬。枕邊風一刮起來,可是有用得緊。而且這種事情劉冕是不好直接出面替他去找薛懷義說的。自然只能是他親自出馬。

    劉冕心裡也想得很清楚。一來黑齒常之的確是難得的將帥之才。閒置在家終老此生太過可惜了;二來黑齒常之如果能重返軍隊,自己在軍隊中的幫手就又多了一人。以黑齒常之的身聲望能力。可是比論弓仁、薛訥這些人都要有用。

    越是時局紛亂動盪不定地時候,就越意味著有好地機會可供鑽營。改朝換代,一朝天子一朝臣。武則天登基後的做法肯定會跟以前垂簾聽政大不相同。這當中定然會有許多地機會出現。黑齒常之要重返軍旅。也不定就是空想妄談。

    二人在黑齒常之那裡小敘了片刻,也結伴告辭而走。論弓仁多時不見劉冕表現得甚是親切。劉冕心忖回到府裡孤家寡人一個也沒啥意思。還不如將他請去聊聊天。論弓仁自然慷慨應允。

    二人回到劉冕的晉國公府上,取了點小酒來喝著敘話。論弓仁想起件事情來對劉冕道:「大哥,小弟一直有件事情想問一問你。只是長時沒能說出口。今日小弟趁著酒興可就要說了。」

    「說吧!」

    論弓仁道:「小弟聽聞,上次太后許婚給吐蕃贊普的那個慈安郡主,對大哥情根深種。她為了不想嫁去吐蕃,居然出家入道遁入空門。小弟是在想,前不久吐蕃蒙生大變元氣大傷,暫時不敢來叨擾大唐。可萬一什麼時候他們緩過勁來。定然會拿慈安郡主說事,挑起爭端對大唐用兵。到那時候,大哥該如何是好?」

    這句話還真說到劉冕心坎裡了。

    以武則天的性格,她是不會為了憐惜一個收來的養女,而去應付一場戰爭的。到時候如果當真有這樣的局面出現,她的做法肯定是犧牲黎歌換取一時之和平。

    而這樣地事情,是自己絕對無法容忍的。

    「那依你的意思呢?」劉冕反問論弓仁。

    論弓仁拱手而道:「大哥,小弟現在是大唐之人,就會站在大唐的立場上設想。小弟建議大哥,趁現在盡早想辦法推去慈安郡主與吐蕃贊普器弩悉弄之間的婚約。這樣一來可保護郡主。二來可以封住吐蕃人的口。讓他們沒有這個借口可循。否則萬一到時候又興起戰事,大哥又多少要受到一些壓力處於被動。器弩悉弄本是無心迎娶什麼大唐的公主,當時之舉主要是為了調解當時吐蕃國內的激烈矛盾。現在我父親已經被他剷除了,他也用不著利用大唐的和婚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器弩悉弄現在正在埋頭經營自己地力量,是不敢跟大唐唱反調地。因此,現在正是取消婚約的大好時機。」

    「嗯,想不到你也挺聰明的!」劉冕哈哈的大笑,尋思了片刻道,「多謝你的提醒,這件事情我記在心裡了。稍時自有主張!」

    論弓仁的心情略變沉重,擰眉道:「其實小弟……一直有些心結解不開來。如果大唐有朝一日又與吐蕃開戰,小弟該如何去面對?」

    「坦然面對。」劉冕果斷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各為其主。不要去做一些兩頭不討好的事情。畢竟當初,是器弩悉弄對不起你,而不是你對不起他。」

    「我從來沒有想過對不起他!他是我的仇人!」論弓仁的火氣有點上來。一拳砸到桌几上杯碗跳騰。「有朝一日,小弟真想生啖其肉為家父報仇!」

    劉冕安慰了他幾句。心中暗道:相比之下,論弓仁還是顯得幼稚和單純一些。政治矛盾地衝突,哪裡是家仇那麼簡單的。器弩悉弄不弄死論欽陵,自己就有可能被論欽陵反過來弄死。這種鬥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論弓仁慨然長歎:「想我父親英雄一世,最後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大哥……你很多時候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你也要小心。小弟是在想,不管是在大唐還是吐蕃,當皇帝的也好當贊普的也罷,想的事情都是一樣地。你有用地時候就對你信任推崇;等你功高震主了就會想辦法把你除掉。小弟別的不懂,唯一明白地就是:我不貪功、不求名。安安穩穩過這一生就是了。」

    劉冕的眼中光芒略閃,淡然道:「我明白的。這種話我們兄弟之間說說就好,不要對外人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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