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冕等人到了篝火邊的時候,已經有許多將士們圍坐在那裡,還唱起了一首軍歌:
「茫茫瀚海,親親我家。滾滾塵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兒熱血,浩浩蒼穹,佑我柔然!」
熱血男兒們雄渾的嗓音,震盪軍營浩瀚磅礡。
「好聽,這什麼歌?」劉冕有些欣喜,這旋律讓他想起了電視劇《亮劍》的主題曲,更像是回到了以前的部隊裡。這歌節奏明快雄勁有力,讓人一聽就燃起熊熊鬥志來禁不住熱血沸騰。
馬敬臣笑道:「先鋒越騎將士,大部份來自於西北邊疆。這是流傳於邊朔與關隴的一首軍歌,相傳是胡人所創,漢人再譯過來的。雖說是源自酋胡,卻因辭曲激昂蒼勁,在大唐的軍隊裡流傳極廣。每逢有重大戰事尤其是得勝歸來,將士們就喜歡唱。」
劉冕嘖嘖的讚道:「好曲、好辭!」
馬敬臣已經大步走到篝火邊,雙手一揚提高嗓門大聲道:「兄弟們,咱們的英雄來了——提起嗓門來,大聲點唱——茫茫瀚海,親親我家……」
所有坐在地上的唐軍將士們都站起身來,用拳頭擊打胸前的鎧甲敲出節奏,雄赳赳的合唱起來:「茫茫瀚海,親親我家……」
劉冕看著這些人,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覺得,這是他來到大唐以後,笑是最開心的一次。
……
「茫茫瀚海,親親我家。滾滾塵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兒熱血,浩浩蒼穹,佑我柔然!」……
聽得正入神,有一人拍到了劉冕的肩膀。他回頭一看,是李賢,手裡還提著一個小酒甕拿著幾個酒碗。
「殿下。」劉冕和祝騰連忙抱拳行了一禮。
「免禮。」李賢笑容可掬,分別遞了一個酒碗給劉冕和祝騰,「我長這麼大,頭一次用碗來喝酒。軍隊裡的血性男兒們,讓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迂腐,也有了拿碗喝酒的膽氣。來,今晚咱們一起不醉不休!」
「好!!」劉冕和祝騰相視一笑,劉冕道,「殿下有如此興致,我等自當奉陪!」
李賢哈哈的大笑,親自提著酒甕替三人分別倒上一碗酒:「干了!」
「干!」
一口飲盡碗中酒,渾身熱血就欲奔流。大唐這種未曾蒸餾過的酒水,劉冕卻非常的喜歡喝。香醇、濃郁,即不燒口燒喉也不容易醉。現在他才知道,『李白鬥酒詩百篇』那種事情實在沒什麼了不起的。拿出自己以前在部隊裡操練出來的酒量來,似乎也能辦到。
「劉冕,祝騰,咱們也跟著一起唱軍歌去!」李賢興致頗高,指引二人走到篝火邊擠進了人堆裡。將士們恰巧一曲唱完,都哈哈的一陣大笑。馬敬臣可不是省油的燈,一眼瞅到了李賢和劉冕,就指著二人大喊道:「兄弟們,永壽郡王殿下和劉中候都到了——咱們快點上去敬酒哇!」
「好!」唐軍將士們都哈哈的大笑,個個舉著酒碗上來敬起酒來。
李賢一下就有些慌了:「我、我哪裡喝得過你們?莫不是要醉死在這裡?」
劉冕卻是豪氣頓發:「殿下勿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將一力擔待!」話剛落音,卻發現四面八方湧來敬酒的人簡直多如牛毛,自己也傻了眼,大聲喊道:「等一下!要敬一起敬,不許一個個來,不然當真要醉死啦!」
李賢等人哈哈的大笑起來:「看你還吹牛!兄弟們一起上,灌他!」
篝火營地旁,歡笑聲吵成了一團,酒香肉香四下飄溢。
一處營帳中,雷仁智惱火的一下彈坐起來,瞪圓了眼睛沖身旁的兩個軍醫吼道:「你們兩個,老子就出去喝半碗不行嗎?這般憋在這裡,要死人的!」
兩名軍醫戰戰兢兢的抱拳道:「將軍息怒、千萬不可動怒。瘡傷未癒,實不宜動怒、走動更不可飲酒。否則新傷難癒,還容易傷及元氣難以復原。」
「哎,晦氣!」雷仁智惱火的砸了一下床板,又疼得一下呲起了牙來。信眼瞟到杵在一旁的明珪,恨恨道:「混小子,你又沒有受傷,怎麼也窩在這裡不出去喝酒吃肉?」
「我……我哪裡有臉哪……」明珪怯怯的叨了一句,低低的壓著頭都不敢正眼去瞧雷仁智。
「廢物!丟人的廢物!」
篝火旁,一大堆兵士們圍頭劉冕灌了一輪,哈哈大笑的閃了開來,各自坐到地上圍成了一圈。
劉冕只感覺眼睛發花頭重腳輕,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這酒水雖然和啤酒差不多度數,但喝多了也是醉人的,現在他就把肚子都喝圓了。若不是祝騰扯著他,恐怕都不知道怎麼坐下來。
火頭軍們上前來分發饅頭,又用匕首現場割下烤好的羊肉分給各人食用。劉冕哪裡還吃得下,只是一愣一愣的打著酒嗝,眼睛都快要直了。
李賢和祝騰看著他這副模樣,只是幸災樂禍的笑。
喝了一些酒,軍中的男兒們都活躍開了。有幾個人圍著篝炎打起了拳,接著又有胡人將士跳起了胡舞,博得一陣陣喝彩聲。
馬敬臣拿著一碗酒走到劉冕面前:「天官兄弟,你可是我見過的最勇猛的將軍了。無論如何,你今天得再和我單獨喝一碗!」
「別……呃!……別!」劉冕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呵呵的傻笑,「再喝就趴下了。」
「那可不行。」馬敬臣故意將臉一板,虎虎的說道,「你若不同我喝,就是不給面子,瞧不起我。你若實在喝不下了也行,那就給眾兄弟們唱個歌打套拳,也算是賞了我的臉。」說罷,馬敬臣唯恐天下不亂的大聲道:「兄弟們,天官兄弟給咱們唱歌打拳,好不好?」
「好!——」自然是一呼百應,喊成一片。
「你狠,老子記住了。」劉冕搖搖晃晃的走到篝炎邊,先是哈哈的傻笑了幾聲,然後道:「兄弟們,在下五音不全嗓門不好,唱不來什麼好聽的歌。只是很久以前學了一首歌,爺們唱的歌,今日就不怕獻醜唱給兄弟們聽!」
「好、好!」唐軍將士們都來了勁了,大聲的叫好。
劉冕反正是醉得差不多了也不怕丟人,唰的一下抽出了破浪刀來,像模像樣的撫著刀身搖搖晃晃甩了幾個刀花,扯著嗓子大聲唱了起來——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眾人起先還只是抱個看他出洋相的心態,聽他唱了這幾句都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紛紛大聲叫好。
劉冕越發來勁了,手中長刀剛勁的揮砍幾個刀花光影,聲音更大的唱道:
「恨欲狂,長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
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唱到這裡,尤其是唱過那一句『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興許是酒精發揮了作用,讓劉冕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這幾年來的遭遇,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怒怨與豪情壯志一起迸發出來。本就有些嘶啞了的聲音變得更加淒愴和悲壯。
刀愈急,歌愈狂,劉冕徹底的醉了。
周圍的唐軍將士們,包括李賢,都被劉冕那蒼勁還有些嘶啞的嗓聲所震撼了。歌曲本就雄勁有力,令人熱血奔放。劉冕的刀舞得勁烈歌唱得入情,他們起先還跟著一起大聲叫好,後來都屏氣凝神的靜立而聽。
劉冕已然渾然忘我,歪歪斜斜的只顧大聲唱著——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復開疆
堂堂中國要讓四方
來賀!」
一曲終了,劉冕仰天就倒,只有一隻手臂仍然握著手柄,直指墨黑蒼穹。
現場頓時變得異常的安靜。祝騰被嚇了一嚇,急忙上前去扶起劉冕。劉冕已經爛醉如泥,閉著眼睛揚起刀來再度高唱「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好——」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突然大作,響徹四方。整座軍營裡,剎時沸騰了。
李賢低頭凝眉靜靜站在一旁,拿起酒碗喝下一口,低聲沉吟:「真是難為你了,劉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