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唐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53章 傀儡
    劉冕聽到李賢那一聲喚,心中也略微悸蕩了一下。雷仁智下令道:「旗使過去伺候——眾將士,拜見永壽郡王!」於是,一乾兒騎士全部下了馬來拜軍禮。

    李賢喝停了車子,自己也從車上跳了下來。隨行的刺史府府吏牽過一匹馬來,李賢面帶微笑的搖搖手:「不忙。」劉冕已經策馬跑到李賢面前,將手中的大旗向上豎揚:「恭迎永壽郡王殿下!殿下,請上馬!」

    李賢仰頭看向劉冕,百般情感蘊於一瞥之中,重重應了一聲『嗯』,翻身上馬。

    其實他很想劉冕能下馬來和他把臂暢談一番,但見眾人都以軍姿見禮,於是也只得作罷。

    劉冕對著李賢微然一笑:「殿下一路辛苦了。」

    「怎抵得天官這一年來的辛苦與艱辛?」李賢回他一笑。二人四目相對,惺惺之意盡在不言之中。

    劉冕掌起帥旗策馬走到李賢身後,雷仁智等將一起上來參拜:「末將雷仁智率左玉鈐玉先鋒軍眾將弁,恭迎主帥永壽郡王殿下!」

    李賢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和語調都保持平靜:「眾將免禮。」

    「謝殿下。」雷仁智等人嗓門粗大,齊刷刷的站起來再一抱拳,「請殿下進軍營!眾將,前方開道!」

    李賢看著眾人翻身上馬,虎虎生氣的排成了陣勢來開道,眼睛不由自主的瞇起,自言自語道:「多久未嘗見過此番陣勢了!」

    劉冕就在一旁聽得清楚,輕聲道:「三十萬大軍,還只到了三萬先鋒騎兵。」

    李賢回頭微自一笑:「兵不在多,此戰我軍必勝。我雖不懂軍事,也對此深信不疑——走吧天官,進軍營!」

    劉冕微自一笑,看來李賢還真是有了一點飛鳥入林、魚龍入海的心態。我還真不忍心給他當頭倒一桶冷水了。

    一行人護送著李賢到了軍營。此時正當傍晚,夕陽斜照給浩蕩的軍營鍍上了一層殘紅輝暈。秋風瑟瑟,四下裡旌旗招展兵戈煞雪。

    長煙落日,威武雄壯的軍旅景象。李賢騎著大馬近似貪婪的環視了軍營一眼,喟歎道:「我大唐王師,果然威武雄壯。徐敬業等輩逆天謀反,無異於以卵擊石!」

    雷仁智等將頓時應和道:「殿下所言即是!有殿下掛帥,徐敬業逆黨已是不攻自破輸了一大半。那班賊子標榜匡復廬陵王復辟,如今卻是殿下掛帥前來征討,他們的謊言已在天下人面前化作了煙消雲散。」

    劉冕看到,李賢的臉皮輕輕抽動了一下,仍然強作笑顏:「一切全賴太后英明!雷將軍,小王不黯軍事,一切還有勞你和諸位將軍多多操勞了。」

    劉冕心中暗自一動,心忖看來李賢已把這一場戰爭的性質、自己的處境看得很明白了。如此這番做作,不過是做給雷仁智等人來看的。

    很好,看來我之前還有些杞人憂天了。李賢,終究還是個明白人。

    雷仁智等人將李賢迎進軍中,召集眾軍過來一起拜見元帥。三軍齊聚人馬洋洋,歡呼大吼之聲不絕於耳震盪乾坤,很是熱鬧了一陣。然後,雷仁智又非常熱情在軍中擺起酒宴,為李賢接風洗塵。

    一場酒宴下來,已是月蒙星稀入夜時分。李賢已有些喝醉了的模樣。雷仁智上前來道:「殿下,軍中粗陋不宜殿下居住。請殿下移居穎州州城內。刺史府早已安排好殿下的居所,並備有專人伺候。」

    劉冕就在一旁聽得真切,心道果然如此安排……主帥迎了回來,卻安排到州城裡居住。說是主帥,不過是一竿旗幟,與軍權扯不上半點關係。

    李賢醉薰薰的連連點頭:「好、好好。還是雷將軍辦事妥當令人放心。這軍營裡被褥粗硬又時常有號令吵鬧,著實令人難以入睡……唔,劉冕,你隨小王一起去州城裡。闊別數日,小王有許多閒話家常要同你扯一扯。」隨即略帶疑惑的看向雷仁智:「雷將軍,你不會不准吧?」

    雷仁智急忙抱拳而拜:「劉冕與祝騰是殿下的帥旗使,主帥在哪他們就要跟在哪裡,屬下安敢干涉?」

    「那好,走吧。」李賢還打了一個酒嗝,酩酊大醉的一下倒在了劉冕身上,「天官,走,咱們回去接、接著喝!」

    雷仁智在一旁眉頭輕擰暗自搖了一下頭,一揮手叫過幾個小卒來,將李賢連拉帶拽送進了馬車裡。又派了一隊騎兵護送,將李賢、劉冕、祝騰三人送出了軍營,逶迤朝穎州州城而去。

    馬車裡,李賢平躺在車上,仰面看著顫動的車廂頂板,暗自長歎了一口氣。

    到達州城時,已是夜半時分。按理說城門早該關閉不容出入,可刺史府派了專人在各門等候李賢駕臨。一隊人馬長驅直入進了州城,來到一座大宅豪院前。

    劉冕看那宅院,雖說豪華大氣,卻是異常的冷清不見半點人煙。門口點著兩個燈籠,一名老僕跪在那裡等候。自稱是刺史府派來的門吏,專司在此等候永壽郡王。劉冕心忖他們還真是安排得滴水不漏。這個地方,太適合……軟禁了!

    一隊兵卒迅速開進了院內,在各處支起火把照明,迎李賢進府。李賢踉踉蹌蹌的走不穩,劉冕只好挽著他入內。主宅很氣派,朱漆綠瓦飛簷斗拱的大瓦房,看得出這裡曾是某達官貴人的宅第剛剛才特意空騰出來的。

    劉冕和祝騰將李賢架進了房間,那隊兵士則全都戍衛在李賢房間外,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果然是一場軟禁。

    關上門後,李賢果然一改前狀,端坐下來擰眉搖頭:「不出所料,傀儡而已。」

    祝騰愕然張圓了嘴:「殿下,原來你沒醉?」

    「噤聲!」劉冕急忙做了一下手勢,「去門口把風,我與殿下有話要談。」

    「是。」祝騰不說二話,貓到了門口邊透過門縫朝外面張望,然後朝劉冕等人做了一個手勢:沒問題。

    劉冕點了一下頭,對李賢道:「祝騰,以前也是東宮六率的人,我的好兄弟。」

    「沒關係。」李賢微微一笑,「你信任的人,那就不會有問題。」

    二人坐在矮几邊點了一盞油燈,喝一些涼茶。半晌過後,二人情不自禁同時長吁了一口氣。然後相似而笑,既而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這倒把祝騰給嚇倒了,他在那邊連連擺手示意二人不要大聲。

    李賢笑了一陣,搖頭苦笑,自嘲的道:「前番囚於巴州,此番掛帥出征仍自軟禁於穎州。有何區別?」

    「區別大了。」劉冕平靜道,「在巴州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朝不保夕性命堪憂。如今雖不能一飛沖天,但至少保住了性命,並為重返朝堂踏出了堅實一步。殿下切不可急於求成,先要穩住自己的心態才好。」

    「我知道的,你放心。」李賢伸手拍上了劉冕的肩頭,「天官,真是難為你了。若不是你,我李賢恐怕早就做了刀下亡魂,更不用說迎來翻身之日。此番恩德,李賢必定牢記於胸,不敢忘懷。」

    「殿下謬言。」劉冕正色說道,「我們當日不是曾擊掌為誓,劉冕之命即是殿下之命、殿下之命即是劉冕之命麼?既是同呼吸共命運,又何須言一個謝字?」

    「好,還是天官好豪氣。」李賢拿起茶杯來,「以茶代酒,共飲此杯,一切無須多言!」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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