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之後,倒是不用明白說了,肯定是被對方不是收買,就是威脅,反正眼線的作用全然沒了。有這個結果,眾臣就知趣的沒有再問首領太監王承恩,東廠那邊的情況不會比錦衣衛強到什麼地方去。
兵部尚書張國維在那裡略微盤算了下,開口說道:
「京師周圍這次屯駐了二十三萬的兵馬,算上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的七萬多兵馬,若是算上黃河北侯大人所率領的兵馬,四十萬兵馬總能湊的齊……」
說到這裡,張國維臉上卻有些糊塗的神色,搓搓手緩緩說道:
「這些年朝廷一分銀子也是沒有給山東發下去,也真是不知道他那裡有多少兵馬,按照這幾日河間府送來的消息,說是此次河間府的大戰,山東共出兵五萬,老夫估計著,山東最多也就是六七萬兵吧!」
糊塗的神色一過,張國維又是頗有把握的說道:
「四十萬對這他七萬,何況朝廷下令,名正言順,天下公義都是站在朝廷一方,必然是摧枯拉朽。」
這話說完,戶部尚書在邊上冷冷開口說道:
「張大人,除卻吳三桂那邊軍需不缺,剩下的這些兵馬餉銀糧秣如何籌措,你給老夫那個章程出來!」
四十萬大軍,吃用消耗都是天量,現在除卻江南之外,各地的賦稅都因為局面敗壞根本無法收上來,而且江南收上來的,南直隸自用就要佔用很大一部分。這件事稍微一往深處想。就更加的讓人垂頭喪氣。
南方地賦稅糧秣要送到京師來,依靠地是什麼,就是橫貫南北的那條大運河,當日間楊廣修築運河,被天下人斥罵。認為過渡使用民力,是隋朝滅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可從隋朝之後,南北保持統一,都是要依賴這大運河。
北直隸和山西很大程度上不能自給,可這兩處,特別是北直隸和京師,那是天下的中樞。不能置之不理,依靠的是什麼,就是漕糧,來自於南方地糧食通過運河運到北方來補充需要。
然後運河經過山東,恰好是中段所在,這山東在誰手中,就是大家沸沸揚揚要派兵攻打的李賊。
能在內書房之中的大佬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家中產業也是遍佈南北,只要是在運河上經過的。誰沒有交過漕運釐金,誰沒有明裡私下的罵過,可到最後,大家還不是規規矩矩的交錢買路。
現在看來這位李賊還是給大家留了面子的,真要是打起來。把這漕運地道路一掐。糧秣斷絕,大家都要餓肚子了。那時候下面的兵丁不造反嘩變就不錯了,還打什麼仗呢!
禮部尚書曾楚卿捋了下自己的鬍鬚。沉吟著說道:
「這李賊不過是個山東的總兵武將,那山東其餘的參將、游擊之類的,地方上的官員未必和他一條心吧……」
這話說完,居然沒有人接口,面面相覷,平日間這些朝中大佬都是在忙著黨爭撈錢,山東這種偏僻之地的事情,想來都被認為是庶務,根本懶得理會,那邊的保密工作又是做地到家,他們根本不了結山東的情形。
安靜了半天,那邊的提督京營太監劉圓斌才咳嗽了一聲,低聲的說道:
「諸位大人,咱家在山東呆過一段時間,有些事情未必能做得了准,不過,那山東的軍將,都是李賊起家時候親信,整個山東地兵馬怕都是他一傢俬
邊上一名官員驚訝地插嘴問道:
「劉公公,在下記得曹州總兵劉澤清和山東總兵丘磊的兵馬不少,難倒就沒有一點留下來,全被李賊吞併,就算是如此,也應該有殘存地剩下吧,這些人在,總歸可以從容調度,大小牽制,圈住那李孟的手腳吧!」
劉圓斌當年是山東地監軍太監,此時說起來這些卻感覺到頗為的尷尬,這多少都能和他處置不力牽扯上些關係,慚愧之心多少是有點,可還是開口解釋說道:
「劉總兵和丘總兵的兵馬都是被徹底的遣散,一點也沒有留下,諸位大人,你們各位是沒有在山東呆過,想不到李賊的凶殘狠辣之處,現在回想,當日間曹州突然被流賊突入,劉總兵殉國,登州萊州大亂,丘總兵的兵馬被徹底擊潰打散,到最後丘總兵自殺,事情未必如此簡單啊!」
在內書房的這些朝廷大佬心中,武夫都是粗鄙之輩,一想到這李孟居然也是有些頭腦心思的,就感覺到事情越發的難辦。
朝中六部各衙門,議論這等大事的時候,工部的尚書和侍郎往往插不上什麼話,聽到這裡,工部尚書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本官和河南巡撫李仙風是同鄉的關係,多有書信往來,他提到一件事,說是當日擊潰流賊兵馬之後,這李孟在蘭陽縣到黃河便道路兩邊,把左平賊的五千多兵丁釘死在路兩邊的木架上,那左平賊甚至不敢多看,直接帶兵避開。」
左良玉在朝廷之中可是赫赫有名,大凡提起武將,必然要提起左良玉,說是此人勇武剛烈,堪稱朝廷的柱石,也算是當今天下可用的大將,儘管此人在李自成手下一敗再敗,狼狽不堪。
聽到這平賊將軍左良玉居然吃了這麼大的虧,而且還不聲不響的退了,這讓朝中的諸位大人對李孟的忌憚又是多了許多。
甚至不用專門的提醒,接下來的事情大家都能想到,李闖和曹操的聯軍在河南縱橫無敵,好像是也在這李孟手上吃了大虧,當日間報上來的斬首不過千,但那流民大軍可將近百萬之眾。若只是被斬首幾百。怎麼會這麼輕易的退去。
內書房的諸位大臣越想就越是忐忑不安,這山東地李孟居然是個老虎,雖然不知道他怎麼養出來這麼大地實力,可有件事情明瞭了,那就是這個李孟不好惹。得罪不起,朝廷要想拿出制裁的手段,恐怕真要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有些腦子比較敢想的已經是想出來了眉目,崇禎皇帝之所以讓臣下們拿出對策主意,怕是自己不願意擔責任,事後後悔或者被唾罵。
但這些大臣們也不傻,以崇禎皇帝的性格脾氣,真要是替他出了主意。背了黑鍋,日後算帳,崇禎皇帝可未必會出頭來幫忙,搞不好就和陳新甲一般,下獄論罪問斬,先例太多,後來地人可不願意跟著犯錯了。
內閣首輔陳演也知道大家的心思,也知道皇帝的心思,可是他新官上任。並且是文臣之首,總不好也是做個悶口的葫蘆。
陳演目光掃過內書房中的眾人,不管是和誰目光相對,對方都是低下頭,兵部尚書張國維。禮部尚書、吏部尚書等人倒也不懼。和他對視,反正大家的職位差不多。命令不到誰,左看右看。陳演咳嗽了聲,嚴肅的說道:
「劉公公,你手中的兩萬楚軍,堪稱是北直隸兵馬之中地精銳,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手中也是能戰的遼兵,加上京師周圍這幾十萬兵,何況劉公公你和那李賊共事過,知己知彼,難道就沒有一絲勝算嗎?」
聽到這話的提督京營太監劉圓斌臉色變得很苦,心知陳演的意思是讓他主導這大軍,可他卻是這些人之中最知道山東可怕的,看著周圍如釋重負的各位大臣,劉圓斌心中暗罵,你們這些人總算找到推卸責任的人了嗎?
可罵歸罵,劉圓斌卻知道此時最為凶險,要是不好好推辭,恐怕自己就要被架在火上了,他歎了口氣,苦笑著抱拳衝著內書房的眾位大臣深深作揖,開口說道:
「諸位大人,咱家的確和那李孟共事過一段時間,可相處地時間越長,咱家心中就越沒有底啊!從前不敢和諸位說,當日間咱家在齊河縣那場小勝之後,就已經是被圈了起來,要不是朝廷下旨調咱家去湖廣,恐怕現在還是過那囚徒的生活!」
這個事情劉圓斌一直是當作忌諱,從來不敢講,可此時被逼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不能不說了,內書房中的大臣們也都是悚然動容,心想幾年前這李孟居然這般的膽大包天,劉圓斌又是繼續說道:
「現下這支楚軍比起京師周圍的兵馬來,地確是有幾分樣子,可要是比起咱家當年見到丘總兵地幾百親兵來,那又是遠遠不如了,可這幾百親兵對上那李孟的兵馬,就好像是豬羊一般,完全任人宰殺。」
說到這裡,劉圓斌閉了下眼睛,每次想起來又是心有餘悸,緩緩說道:
「幾百人啊,就那麼輕而易舉地被李孟的手下砍瓜切菜一般料理,到現在咱家晚上想起來還是做噩夢,各位大人不要不信,咱家打聽過,說是那李孟手下,親兵家丁是要經常輪換地,不是一成不變,咱家有個估計,他手下的親兵家丁最起碼也要有八千之數!」
八千家丁,內書房的大佬又是普遍的倒吸涼氣,八千家丁啊,那就有八千能戰的強兵,從萬曆年,不,還要再向前說幾十年,有這這數目家丁的,也只有遼鎮總兵李成梁了,這樣規模的精兵家丁,足以讓朝廷如芒刺在背,惶恐不安,好在這李成梁沒什麼野心,在關外做個太平節度也就心滿意足。
這股力量隨後在征朝鮮抗倭,征蒙古土蠻的戰鬥中不斷消耗,徹底的消失,這才是讓人放下了心。
老天,山東什麼時候也有了這般力量,八千家丁要是配合普通的士兵,十萬甚至幾十萬的軍隊都可以拉起來,這太可怕了,說完這些,劉圓斌長長呼出一口氣,又是深深作揖,神態恭敬之極。
內廷的宦官手握重權之後,往往氣勢凌人,驕傲無比,劉圓斌平日裡也是個鼻孔朝天的角色。今日間這樣的做派可以說是完全不要臉面了。謙卑到了這般地步。
可這番做派,讓在內書房中地諸位大佬更是心中為難,劉圓斌因為手中地兩萬楚軍,在京師領兵的督撫大臣之中,向來是自矜。可今日間卻如此,側面說明了那山東李孟手中到底是有了一支什麼樣的實力。
但好不容易找出這麼一個可以擔責任的角色,諸人可不願意就這麼簡單的放過去,大家都是悶不作聲,陳演更是找個椅子坐在了那裡,手捋鬍須,在那裡沉吟不語,劉圓斌直起身來。^^^^看到這個場面,心中更是大急。
首領太監王承恩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對劉圓斌求救的神色不聞不問,劉圓斌氣得咬牙,心想當年整曹化淳的時候,咱家幫了你多大的忙,今日間就要遭難,你卻不管了。若是有今後,咱們沒完!
劉圓斌自從在內宮得勢,然後被外放到地方上做監軍太監,一直是春風得意,飛揚跋扈。可以說一路上都是順風順水的走下來。但在山東的那段經歷卻是他不願意回首的一幕,想想都是可怕之極。別看手中有兩萬算是能戰的楚軍,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敢和李孟地兵馬面對。那是噩夢啊。
「撲通」一聲,那邊的劉圓斌竟然是在內書房跪了下來,這領兵的太監哭喪著臉拱手求告道:
「諸位大人,咱家實在是不敢去啊,這大軍相持,靠得是個勢頭,眼下這些兵馬屯駐在京師周圍,沒準那李賊還有個顧忌,要是接戰,京師兵馬只要一敗,怕就是全盤崩潰,到時候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諸位大人,諸位大人,繞了咱家吧!」
在內書房的這些人都已經是呆住了,大家之所以敢拘著劉圓斌去帶兵,多少有些大家都身在高位,總歸有面子上過不去的地方,可這劉圓斌已經徹底不要臉了,話都說到這般地步,官場上講究的是留幾分餘地,日後好相見,再這麼逼下去,實在是不太合適。
而且劉圓斌這般的哀告,說明那山東李孟的實力,地確強勁無比,京師幾十萬兵馬萬一是不順利,這些日子,京畿周圍的州縣狀子雪片一般的送上來,卻也有幾份可笑的,比如說是某莊結莊自保,幾百名拿著武器的莊丁拚死作戰,結果打垮了幾千人地朝廷官兵,這戰鬥力哪能讓人有信心。
就怕是前隊受挫,整個地大軍就要全盤崩潰,這幾十萬連匪盜都不如的官兵,那可是要給北直隸和京師大禍害,到時候,更沒什麼力量可以依靠了。
還真是和這劉圓斌講地一般,把這些兵丁留在京師和北直隸,蓄勢不發,多少是個威懾,紙老虎能嚇人的時候還是不動地時候,最起碼這樣子還是足夠唬人的,萬一動起來,誰都知道這是紙老虎,一戳就破,那還有什麼威懾。
劉圓斌跪在那裡涕淚交流,就是不願意去領兵征魯,在一旁的王承恩看見眾人的態度已經不是方纔那麼堅決的推責任,連忙換上了悲天憫人的表情,走到劉圓斌跟前,伸手把他攙扶了起來,開口笑著說道:
「老劉,咱們這屋子裡都是大明頂尖的人物,都是講道理的,你何必把自己弄的這般狼狽,快起來快起來!」
王承恩的這番做做,總算是讓劉圓斌放寬了心,其餘的內閣學士、六部三司的大臣也都是連跟著說道:
「劉公公何必如此,這法子不行,咱們再琢磨其他的法子就是,這麼貴,豈不是讓大家掛不住嗎?「
話都是說的圓滿,劉圓斌就坡下驢,抹著眼淚就站了起來,但心裡卻是破口大罵,心想平日無怨無仇,居然說把咱家推出來就推出來,這事情沒完。
站起來之後,劉圓斌遲疑了下,又開口說道:
「諸位大人,咱家的楚軍中有些當年在李闖中呆過的,這些軍兵說,那李孟率軍在渦水和流賊那一戰,斬首數萬,可不是報上來的幾百,現下河南亂成這種局面,具體如何也查探不出來!
聽到這個,眾人雖然是驚訝,可也有些麻木了。這山東的兵馬出人意料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有這樣的兵馬。那南直隸為何打成這個樣子,為何河南、湖廣地局面還是糜爛如此?」
一名官員插口問道,眾人心中都是一震,大家都是頂尖地聰明人物,當然是想的明白。四個字就能概括了「養賊自重」。想想這山東的李孟心機這般深沉,實力如此龐大,如此深謀遠慮。
內書房的大臣們,一種無力和絕望的感覺都是油然而生,事情都已經是這般,現下地大明好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再怎麼做,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這還有什麼意思?他要個齊王。就封給他是了……「
工部一位侍郎嘟囔著說出了這句話,陳演一愣,接著就是拍案而起,大聲的呵斥道:
「妄言!!妄言!!我等是大明的臣子,是聖上的臣子,可不是他李孟的臣子,他這等悖逆無行的要求,怎麼能接受!!」
那名侍郎看見陳演發火,也不出聲。卻也不怯場,因為事情本來就是如此,越做越是彆扭,答應了又如何,不答應又如何。李孟已經是有了實利。現下無非是要個名份罷了,內書房這邊商議不商議的毫無意義。
兵部尚書張國維方才一直是沒有出聲。他卻想到一個問題,在那裡開口說道:
「諸位。李孟用木盒送個紙條過來,可這紙條不是通過通政司轉呈,是給羅侍郎私下地傳遞,好像也有個不留證據的意思,羅侍郎,當日間李賊的手下和你所說的,都如你轉述的嗎?」
一直是縮在一旁的羅侍郎點點頭,張國維臉上多了幾分把握,又是說道:
「李賊手下各處的口徑不同,最後這紙條又是這般說,有兩個可能,一是山東意見不一,二來就是漫天起價,坐地還錢的意思,依老夫的判斷,漫天起價地可能更大,這種種事情,山東未必想要把事情做絕,可能是先開出價來,試探朝廷。」
兵部尚書張國維邊說,邊看著身邊諸人的神色,發現這些人都是全神貫注的在聽,他又繼續開口說道:
「眼下各種事,說什麼都為時尚早,咱們也不必慌張,老夫覺得,再派使者過去商談,討價還價,齊王這名號太過驚世駭俗,天下人不能接受,可他現在已經是霸住山東,多給幾個州府也未嘗不可,同時整飭京營和北直隸各處兵馬,做萬一的打算,諸位以為如何呢?」
張國維說了幾個應對的策略,倒是彈性很大,以兵部尚書在朝堂中地地位,地位比他高地也就是內閣首輔陳演,眾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陳演那邊,陳演琢磨了下,張國維沒有提出什麼讓人眼前一亮地建議,可卻是中規中矩,皇帝那邊有幾種情況可以選擇,也算是給個交待。
今天這商議,眾人除卻驚恐之外,就是提督京營太監劉圓斌撒潑打滾了,再這麼下去,也不是了局,能有個過得去的答覆也就不錯,當下沉吟著點點頭,開口說道:
「張大人所說地有理,就這麼寫下來明日呈送給陛下吧,各位覺得呢?」
總算是出來個結果,眾人都是巴不得這內書房的合議快些結束,眾位大臣那還會說什麼異議,都是連連的點頭讚許。
既然是有了合議的結論,就有一名文臣過來,拿著紙筆迅速的把今日的事情寫了下來,交給王承恩轉呈給崇禎皇帝。
內書房中的諸位大臣都是鬆了一口氣,今天這件事最後雖然得出了個平平常常的結果,但是所說的內容卻不是這些中規中矩的處置之後就能了結的,接下來自己該如何反應,自己所代表或者是自己從屬的勢力如何對待山東,這都是要重新的做出決定和判斷,不過,每個人心中卻有個共同的認識,這天下要變了。
內閣首輔陳演看著王承恩拿著折子走出內書房,也是有些放鬆,內書房中的大臣們逐漸散去,他也把自己的腰板稍微軟下來些,內閣首輔和從前不同,就連身份做派也要拿出個首輔的氣派架勢。十分不舒服。
今天議論的事情很是特殊。朝臣們誰都沒有一個明確地對策,也沒有了往日間那種議論地興致,都是默默的走出了屋子。
方才說出結論的兵部尚書張國維卻故意落後幾步,看著陳演起身要走,連忙遞過去個眼色。內閣首輔陳演儘管納悶,可還是放緩了腳步,落在後面。
內書房中人就剩下陳演和張國維兩人的時候,兵部尚書張國維上前一步,低聲的說道:
「陳大人,方才人多眼雜,有些話不方便說,我問你。以咱們大明如今地國力,若是那李孟作亂,能擋住嗎?」
粉飾太平歸粉飾太平,大明底細如何,身在高位的這些大佬們還不至於糊塗到那種地步,陳演琢磨了下,長歎一口氣,頹唐的坐在椅子上,無奈的說道:
「那裡擋得住。府內的清客曾和我講過,城內城外的這些京營人馬,莫說是韃虜來,就是山海關總兵高第和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帶兵打過來,這京師一樣是抵擋不住。何況是虎狼一般的山東兵馬。大明真是多災多難,偏生這些不能和皇帝講。真是……」
兵部尚書張國維聽到陳演這麼說,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就怕這陳演不盡不實,那自己這接下來的話可就沒有辦法講了,他又是開口問道:
「陳大人覺得,這北方各省局面,還有收拾緩和地餘地嗎?」
陳演疑惑的看著張國維,不知道這位尚書到底要說些什麼,不過還是回答道:
「山東不提,其餘各省都是被兵災蹂躪,要不就是大災連年,局面如何能夠收拾,更別提流賊、韃虜和山東李孟了!」
若是這李孟知道現在在朝廷之中已經和流賊、韃虜並列,不知道是如何想法,話題漸漸的走上了兵部尚書張國維的軌道,張國維這才是略微抬高了點聲音說道:
「陳大人,現下北方各省,處處糜爛,處處有勢大賊人,朝廷已然是無能為力,何況京師地處北邊,韃虜、流賊、山東李孟都是距離近便,提兵可到,此處已然是不可收拾了,若真有事,旦夕有傾覆之禍啊!」
這些話說的嚴重,可陳演神色去沒有什麼變化,因為局面崩壞,本就是如此,張國維根本沒什麼危言聳聽的地方,張國維清清嗓子,看了看內書房的四下角落,除卻離著遠遠的小宦官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張國維又是湊近了些,低低的聲音,開口說道:
「陳大人可記得東漢地故事,三劉出京。」
聽到這句,陳演終於是明白了,用手拍了下額頭,東漢末年,黃巾大亂,有識之士都能看出來天下即將傾覆,衰敗的東漢朝廷,於長江一線先後分陳皇室疏宗為州牧,先是劉焉為益州牧,然後是劉表為荊州牧,至是又以劉瑤為揚州牧。
雖說,這三人最後的結果各有不同,但卻在一定的時間中保證了劉家能夠掌握一定的力量,劉備最後成事,也和這佈置不無關係。
這個亂世之際求存續地謀劃,素來被後來者津津樂道,覺得是神來之筆,張國維這麼一說,陳演馬上反應過來,略有遲疑地開口說道:
「張大人可是指江南?」
兵部尚書張國維點點頭,聲音壓的愈低,這話委實是大忌諱地言論,可這樣的局面下,卻不得不說,沉聲地解說道:
「江南幾地,浙贛閩粵都是未嘗遭受大災,地方上富甲天下,糧秣充足,未嘗有大亂,又是我大明士人集散之處,心向朝廷,又有長江天塹可以憑依,雲、貴、桂、湘南之處也可以作為補充……」
說到這裡,張國維仔細看了看陳演的神色,若是首輔臉上有一點不對,他就不繼續向下說了,單憑方纔這些話,就是要掉腦袋的言語,可陳演用手揉搓著下巴,若有所思的,兵部尚書張國維嚥了口唾沫,平復下緊張,繼續的說道:
「有江南之處,最起碼可以徐圖恢復,不至於在北面這麼侷促,現如今這個局面。可就應該早作打算了。」
首輔陳演緩慢的站起來。在椅子前面走了幾步,也是看看在不遠處整理的小宦官,有些感慨的低聲說道:
「張大人所言,為國為民,完全是出自公心……陛下……陛下那邊能放太子殿下去南京嗎?去了之後。又有誰能在那裡支撐……」
幾句話反問地猶豫,卻都是張國維計劃中地關鍵點,聽到這個,張國維就知道自己方纔所說,首輔陳演已經是贊同了,不由得精神一振,這些政策,兵部尚書和首輔一起提出來。皇帝肯定是要慎重對待。
「眼下,南直隸江北之地,盧九德率領南直隸兵馬和革左流賊彼此糾纏,又有山東兵馬參與其中,依張某的判斷,若是繼續糾纏,南直隸兵馬怕是要被山東兵馬一口吞下,不若是敕令南京鎮守盧九德率軍固守南京城,江北之地無甚阻擋。又有流賊肆虐,讓那李孟和流賊自相糾纏,咱們坐山觀虎鬥就是。」
陳演表情凝重,不過他已經是被兵部尚書張國維說服,但張國維臉上卻有些為難之處。禁不住開口詢問道:
「張大人。話都說到了這般地步,有什麼儘管都說出來是了。」
「張某想了半天。覺得此事雖然是要緊,可皇帝那邊卻是為難。眼下一切未明,就做出這般的舉動,聖上那邊。」
張國維遲遲疑疑的說出了難處,崇禎皇帝這般的剛愎自用,派太子去往江南坐鎮,就如同當面扇他耳光一般,怎麼會願意,當面提起,搞不好就是錦衣衛當場拿下,詔獄拷問到底是何居心了。
這顧慮含含糊糊一說,陳演怎麼會不明白,不過隨即就是說道:
「這個張大人倒是不用顧慮太多,今日間聖上沒有發怒,而只是讓咱們拿出個章程來,想必他也知道這局面地難堪,陛下雖然英明,可有些事未免放不開,需要咱們臣子先提,這也是咱們的本份。」
也就是皇帝比較好面子,就算是認輸或者是示弱,也不會自己先提出來,而是要臣子們開口,說白了是自己想要推卸責任,不願意承擔罵名,說的更明白些,這就是懦弱的一種表現。
在沒有李孟的歷史上,李自成率領的順軍快要打進京城的時候,傳說崇禎皇帝也想去往南京,可卻一直是遲疑不決,怕做出這種行為被人嗤笑唾罵,但臣子們也都是閉口不言,結果到最後落了個吊死煤山的結局。
在這個時空中,李孟取得地勝利太過輝煌,強大的實力和行事太過跋扈,震懾京師,不光是平民和官員,就連皇帝也感覺到了就在身邊的這種威脅,這才讓崇禎皇帝的行事,比起沒有李孟的歷史上稍微軟化了些,稍微靈活了些。
崇禎十六年的二月初十,崇禎皇帝下旨,派兵部侍郎魏樂泉去往山東,帶去了白銀萬兩,牛羊各百頭,犒賞得勝兵馬。
這是明裡的說法,暗地裡魏樂泉帶來了京師的意思,齊王這個封號,朝廷萬萬不能答應,但齊國公的稱號,朝廷卻是可以給地,至於防區範圍,這個都可以商量,李將軍功勞這麼大,朝廷絕對不會苛待有功之臣。
在皇宮中,伺候皇帝的太監和宮女們卻在私下裡議論,說是二月初五那天,皇帝和內閣六部的幾位大臣在內書房相見。
談話的時候,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被遠遠地攆開,兩名勳貴帶著子侄在屋外看守,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是說些什麼,只是到最後,離著遠遠地太監宮女們也能聽到在內書房中有人嚎啕大哭,而且這嚎哭的聲音遠遠聽著,居然是皇帝自己地聲音。
儘管宮中的這些下人們最喜歡傳播閒話,可這件事卻都是被嚇到了,眾人都是噤若寒蟬,沒有人敢多說什麼。
因為這消息沒有傳出來,所以那兩名看守禦書房勳貴和家中男丁離開京師去往南京地事情,也不是太讓人驚訝。
反正這些勳貴們都是有錢的閒人,京師的聲色犬馬之處,比起南京城的秦淮風月來可要差太遠了,現在稍微太平,又是春意漸濃,正是去玩樂的好時節,當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勳貴隊伍之中多了一名原來不屬於勳貴府邸的人的小孩子。
崇禎十六年的二月下旬,駐紮在壽州一帶的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率領兵馬不顧身後革左五營的騷擾,吃力的南下,目標是廬州府的府城廬州。
出乎南直隸兵馬意料的是,不管是西面的淮楊軍還是東面的青州軍,都是在做出追擊態勢之後,又縮了回來,革左五營的騷擾也僅僅持續了兩天就停了下來,廬州府的官員們也開始徵用調集船隻。
南直隸各處的明眼人都是能看明白了,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要率領兵馬在巢湖順著水路,沿江而下,回轉南京。
此時的李孟,則是在接待讓他意外之極的客人大家把保底月票投給老白吧,讓老白有個好的開始,好好加油,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