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瑤越來越有孕婦的狀態,卻是越發掛念在開封城中的父母家人,不過李、羅聯軍不再圍攻開封城,開封城暫時的安全下來,好歹是寬了下心。
十月初,天氣開始慢慢的變冷,一年的收成差不多都是整理入庫,動用民夫丁壯也不怕耽誤生產農事,而且天氣寒冷,不用擔心在暑熱之時那些繁多的疫病,總得來說,到了打仗的時候了。
目前歐曼是跟在李孟的身邊,雖然說收入之類的相當於營千總,但實際的職務卻很模糊。
實際上李孟付給歐曼的薪酬是在內府的收入裡面拿出來的,嚴格來說,這歐曼不屬於膠州營,而是李孟自己聘請的,按照西方的說法,這應該叫做軍事顧問,在膠州營,大家也就歐先生歐先生的叫著,模糊化了。
那次演習中,歐曼所提到的那些,還有現場演練的那些戰術,給膠州營上下的震動很大,但要是實施卻有些阻力。
主要的問題是,按照歐曼的說法,按照目前膠州營的火器配置,大的方隊是有必要的,目前兩營合一營,火銃手不用去管,一千六百人的大方陣正好是西班牙和法國在某個時代的編制。
不過,對於膠州營來說,問題不是軍事方面,而是人員地位的調整,兩個營合為一個營,兩個營地位相等,合二為一之後,誰來做這個大營的統兵官,下面各級的官佐位置又該如何的安排,這都是問題。
眼看著南面地事情已經是大局已定。濟南大營的士兵就要傾巢而出,再有什麼變動。未免對軍心士氣有很大地影響。
但在十幾天的思考商議之後,李孟把這為難變成了好事,給他解決方法靈感的是現代地部隊編制。軍師旅團營,目前自己這邊只有千人的營和統屬一方地軍。幾名參將都是要面對十幾名,甚至是二十幾名千總。
這樣的指揮,未免有些鋪的太開,缺乏效率,而且膠州營雖然能給這些千總將來的榮華。如今的富貴,但這些千總最近幾年在這個體系下。幾乎沒有什麼陞遷地希望,人總是要步步上升才有幹勁,才有努力的方向,可這套體系之中,除卻立有大功,分鎮一方地幸運兒之外,其餘的軍將就未必有這個機會了。
而兩營合為一個大營,不光是在軍事上面會有好處,而且憑空的增加了一套位置,出來陞遷的通道。
兩個營不若合為一個團。一名團總統帥兩名營千總。這團總的人選就是那兩名營千總中的一員,次第上升。空出來的位置有其他人替補上,這一來是可以多出許多陞遷的官位,二來是可以實現一千六百人的大方陣這個消息和那屯田軍戶改籍的政策一樣,都是在沒有實施之前,先在軍中吹風,說是再有一次大戰之後,按照功勞高低,擇優提拔。
團總、副團總、團火器統領等等地位置,更不要說他們提拔上來之後,空下地那些位置,一時間整個膠州營,從最基層的士官隊副,到高級軍官營千總,都是激動非常,陞官地希望就在眼前,接下來的戰鬥該怎麼表現,自然不必說。
屯田兵們因為可以獲得自由民的身份而興奮,士官軍官們因為自己眼前突然展開的前景而激動,一個個政策,士氣越發的高漲起來。
這個兩營合為一團的政策,讓膠州營上下都是驚歎異常,大帥果然是非常之人,明明是壞事、麻煩事,卻變成了激勵眾將的大好事。\\\\
萊黨和兗黨之中,有些和膠州營走得近消息靈通的,對這個政策和往常一樣,都是大唱頌歌,還有人做賦寫詩,歌頌新的大方陣,形容是「巍峨之城」之類的,鬧得沸沸揚揚。
不過在實驗之中,兩個營合為一千六百人的大方陣,特別又是膠州營的軍陣,的確是比那八百人的視覺效果壯觀了不止一倍,想想膠州營這幾年的橫行,這樣的大方陣在現實中會有什麼效果,實在是讓人期待。
上上下下高興,但李孟和歐曼的一次密談卻沒有流傳出來,歐曼對這種大方陣的看法是,未必是最先進的,可目前這是最合適的。
在現在的歐洲,長矛方陣逐漸的變小,而火銃兵在部隊中的比例越來越高,火銃的射擊越來越成為火力輸出的主力,而長矛則只是為火銃兵抵擋騎兵的衝擊和作為移動工事來使用的。
可膠州營兵器製造局的能力,並不可能製造出這麼多的火銃來滿足需要,火器不足的情況下,也只能是以長矛兵為主了。
眼下的這種大方陣是因為能力不足,不能達到那種最優的表現,才選用了相應落後的形勢,儘管李孟知道這個方陣,甚至是八百人的那種的小方陣也足夠可以取得大部分戰鬥的勝利,但心中卻有一種緊迫感。
目前的歐洲已經是漸漸的甩開了大明,如果不盡快的把華夏從這種混亂的情況下解脫出來,恐怕會這距離會越來越大,那接下來的屈辱和黑暗到底是會不會以另外的方式重演呢,形勢危急啊。
歐曼還提到了甲冑的問題,濟南大營駐紮的地方差不多都是濟南附近的所在,騎著馬很快就可以瀏覽完畢,儘管看得粗疏,可歐曼還是能分析出一些基本的問題,按照他的說法,這時代的歐洲,步兵團的士兵們已經可以穿上半身甲,帶著金屬的頭盔。
這些盔甲就是李孟在南京得來的那套西洋甲上半身的簡化版,那些複雜的關節,被類似於涼鞋帶扣的裝置取代,頭盔也是如此。沒有了那些複雜地面具機關,儘管沒有那麼多繁複的雕刻和裝飾。可防禦地效果卻差不多。不過穿戴的舒適性下降了很多,肩膀也比較難受,但是額外倒也換來了穿戴的方便性。以前地全身甲,必須找人幫忙。還要動用螺絲起子,現在這些士兵自己就能很方便的套上去。這樣地鎧甲,用鳥槍之類的已經打不透了,更不要說弓箭。
這種盔甲,曾經讓幾百名白人在美洲擊潰過幾萬用石頭武器的印第安人。弓箭基本上不可能打穿這防禦,刀劍的劈砍。長矛的刺殺,要擊破這種防禦也是很困難。而歐曼看來地結果,膠州營的盔甲大部分都在馬軍和親衛隊地身上,普通的步兵,只能是穿著厚布的衣服和氈帽,這個防禦力實在是提不得。
對這個事情,說出來李孟也只是能苦笑了,那種板甲和頭盔的打造,對於膠州營的兵器製造局來說,是很麻煩的工作。
膠州營的兵器製造局。也需要大批的青壯勞力工作。可山東的兵源和田地耕種這一塊對人力的需求也很大,而且兵器製造局地鐵礦和兵器製造。相對來說需要有技術地勞力,對勞力素質要求也是不低。
種種原因,膠州兵器製造局的人力一直是個問題,李孟也曾經想過生產士兵們地甲冑,不過孫和斗、丁旭和郭棟都是聯名寫信訴苦,如果這一個盔甲所消耗的人工實在是太多,如果在盔甲上耗費的太多,那麼武器製造、修理都是要受到影響。\\
要知道如今的膠州營除卻十幾萬正規軍之外,還有武裝鹽丁、依附膠州營的豪族勢力,這些都需要各種兵器,兵器製造局滿足這些人的需要已經是頗為的吃力,如果在鎧甲上投入人力製造,肯定會有缺口。
如今的膠州營兵器製造局,鐵匠們的工錢已經比太平年景最高的時候還要高兩倍,可即便是這樣,鐵匠們仍然有願意回鄉種地,不願意這麼繼續幹下去的,實在是太讓人勞累了,疲憊的要命。
聽到這個說法,歐曼.加裡斯也感覺到頗為的無奈,在歐洲這樣的盔甲可都是大批量的生產,他是軍人對製造的流程並不是太懂,但知道價錢,一名長矛兵或者是火槍兵所使用的半身鎧甲加上頭盔,差不多是三到四個杜卡特,折算成銀子的重量,按照歐曼在澳門給商人打工的經驗,這最多也就是七、八兩銀子。
這價錢不貴,而且歐洲的士兵裝備也是大批的採買,沒說什麼工坊生產不出來,怎麼在大明就這麼難。
他來了這幾個月,山東的大小,膠州營的規模,幾乎和歐洲的那些大國差不多,而且平民的生活程度還要超過歐洲,怎麼這盔甲還這麼難生產出來,對歐曼的疑問,李孟只是苦笑,心想或許此時的工業,也已經落後不少了。
只是自己招募來的這些洋人,有了個歐曼.加裡斯,有了個張立普,這就是幸運中的幸運,不能再奢望有什麼精通工業的工匠也傻乎乎的來自己這邊了。
在壽州一帶,官兵和革左五營的戰鬥有了難得的安靜時候,前段時間發生的那場內部火並,讓太監盧九德以為自己有了勝利的機會,但除卻散掉一部分兵馬之外,革左五營原本各自有營頭,各自為戰的局面反倒是得到了改觀。
老回回馬守應居中調度,魏小北和藺養成左右配合,反倒是打得有聲有色,劉良佐本就是不善戰,又是吃了幾個大虧。
期間倒是有個事情讓各方很是無語,革裡眼賀一龍率領幾百親兵亡命出逃之後,居然是投奔到了漕運總督馬士英的手下,眾人心想你不是不願意被招安嗎,怎麼這時候卻去投奔馬士英了。
但革左五營之中也有傳聞,說是藺養成和賀一龍素有矛盾,這次很可能是藉機發難,賀一龍也是想到了這個危險,才不願意一同招安。官兵的副將劉良佐吃了幾個大虧之後,索性是領著兵馬退守到壽州北面的碩陽鎮,率兵據守。
這年頭要想打下個城鎮,沒有大批的火器和幾倍於敵人的兵力根本做不到,那劉良佐朝著鎮子裡面一縮,等閒也是打不進去。何況這革左五營的兵馬也就是那種程度,火並之後軍心浮動地厲害。也組織不起強攻。
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索性是把兵馬囤積在壽州一帶,讓黃得功在正陽鎮據守,他自己策應。相比於南京和兩淮之地源源不斷給他發來的糧秣給養,革左五營可沒有太多地糧食能用上。耗到對方自己散去,這才是上策。
儘管他這邊一直是催促朝廷派出援軍,但另一邊盧九德卻每天大罵在穎上和穎川之間駐紮的膠州營淮楊軍,大罵他們坐視友軍被攻擊,卻在那裡按兵不動。=居心叵測。
不過九月末十月初的這段時間,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還有南直隸上竄下跳地官員們都是噤聲不語了。
李、羅聯軍打下了汝寧府的汝州(即為汝陽)。大軍距離鳳陽府已經是很近,如果膠州營淮楊軍不在那通路上堵著,幾十萬大軍過來,任誰也都抵擋不住。受到影響地不光是官兵,本來已經是決定投降的革左五營高級軍將,都是有些心浮氣躁,心想如今闖營距離自己這邊這麼近,去投闖營肯定要比被官軍招降快活啊!
但李、羅聯軍向東到孟家莊之後,就不再動作,一路向南攻城略地。因為在九月末十月初。歸德府的兵馬都是到陳州一帶集結,加上兗州軍在漕運水道上的那一番動作。歸德軍、兗州軍、淮楊軍,此時的位置和指向,所針對地倒像是在汝寧府的李、羅聯軍,這樣地對峙形勢,自然要小心翼翼。
名震天下的闖王和曹操都是如此的表現,讓革左五營徹底的死了這條心,看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誰都害怕這山東一系的兵馬。
碩陽鎮鎮外一里左右的地方就是魏小北的營盤,雙方這麼不尷不尬的對峙著已經有將近五天了,眼下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士兵們也都是無精打采的。
可十月初五這一天地凌晨,亂世王魏小北地營中骨幹兵馬都是被催促了起來,這些骨幹兵馬都是些老兵油子了,一旦早起,自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私下都是念叨,這有什麼用處。
陳北和劉秦自從革左五營大軍起家三年後加入的軍隊,這些年生死地戰鬥已經經歷過不少了,對一些形勢也都是看的明白。
「這麼早起來,難道就朝著官狗那邊撞,花馬劉把那營盤修築的好像是個刺蝟一般,撞上去還不是個死!」
「得了,咱們上面又不是傻子,這才火並完呢,逼著弟兄們衝上前去,就不怕大傢伙一哄而散不給他幹了!!」
劉秦才說完一句話,就被身後的一頭目拿著刀背抽了下,惡狠狠的低聲罵道:
「快給老子進隊裡去,再給我這麼吆喝,老子一刀劈了你們兩個!」
這兩個憊懶人物一縮頭,連忙鑽進隊伍裡面,亂世王魏小北手下的各級頭目都已經是竄了出來,緊張的維持秩序,特別是不讓士兵們混亂喧嘩,平日裡隊伍整理到這個地步已可以拿著攻城的武器前衝了。
可這邊一直沒有什麼動作,好像在等待著什麼,天色越來越亮,誰都知道要是再不動手,恐怕這早晨進攻的突然性就沒有了。
陳北剛要開口問,卻聽到身邊的幾名頭目連聲的吆喝讓他們閃開,正納悶間,看見後面推上來一門火炮,前面有兩頭牛在那裡拉扯著,大炮身後又有十幾個人在那裡推搡,更誇張的是,還有人不斷的在炮車輪子下面墊土。
推著大炮的人是老回回營中的打扮,可這炮卻不是大明的火炮,也不是在尋常營中見到的火炮,炮車不是那種箱子的模樣,而是那種巨大的鐵輪,這炮從後隊緩緩的向前推進,周圍那些亂世王手下的士兵,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驚訝,不管頭目們的約束喝罵,開始低聲的議論起來。
陳北踮起腳,看了幾眼,轉身對劉秦低聲說道:
「娘咧,老回回那邊平時窮的要死,什麼時候有這個大傢伙了,這日子突然就好過了這麼多!?」
邊上的劉秦卻是個有主意的。\\\\拽拽陳北示意他低聲,開口說道:
「這炮我看著古怪。最近你聽說沒有,上面在商議招安地事情…」
「這話不敢亂講……不過昨天從俺那個同鄉那邊倒是聽到過這事,可上面一直沒有給明白交待啊!要是他娘的招安。怎麼今天還鬧這麼一出!」
「沒準是和穎上西邊地那些官兵。」
兩人的交談很有意思,要知道革左五營的官兵對盧九德這邊地兵馬稱為「官狗」。對陳六那邊的稱為「官兵」,稱呼尊重貶低,雙方地實力對比倒是一目瞭然,劉秦頓了頓,開口說道:
「我琢磨著。咱們五營沒準是和穎上那邊的招安,而不是和這邊。」
說到這裡陳北瞪大了眼睛。低聲說道:
「這他娘的不都是官兵們,哪來的這麼多古怪。」
正說著,那大炮已經是緩慢的推出了陣列,亂世王魏小北地陣中又是一陣慌亂,各級的頭目驅動著士兵跟著大炮地運動緩緩向前。這麼大的動靜,碩陽鎮上的官兵當然已經是看到,很快就聽著一陣鑼鼓的響聲,想來是給各處傳遞警戒,讓全鎮的官兵準備防禦作戰,但緊張也緊張不到什麼地方。這邊防禦的好像是個刺蝟一般。
革左五營的兵馬攻了幾次都是無功而返。估計這次也是雷聲大雨點少,那炮朝著前面推了一百餘步之後。瞄準了碩陽鎮防禦工事的門戶處,驅趕開靠著火炮太緊的流民士兵之後,十幾個人開始緊張的忙碌起來。
距離過遠,隱約能看見這邊擺著門炮在那裡準備射,劉良佐地屬下都是曬笑,心想這三百步地距離,革左五營的家底,到底什麼炮能打到這邊來,就算是打到了,又能對工事有什麼損害。
陳北和劉秦都是在踮著腳看這火炮地發射,魏小北這對人馬中其餘的人也差不多,都是在這裡看熱鬧,雖說魏小北營中不缺什麼火炮,可這伙老回回營中過來的人,開炮前的種種準備做法都是有所不同。
地上放上了個火盆,有人拿著燒紅的鐵釬看看周圍,高喊了一嗓子:
「把耳朵捂上!!「
周圍的流民士兵哄堂大笑,更有人在那裡吆喝著「老子又不是沒有見過開炮,在那裡拿什麼架子……」那喊話的炮兵掏出兩團棉花堵在了耳朵裡,輕蔑的笑了笑,拿起燒紅的鐵釬插入了炮孔之中。
「轟!!!!」
炮聲轟鳴,劉秦站在那裡只覺得兩耳朵嗡嗡作響,地面在微微的顫動,身體踉蹌著朝後面退去,本以為密集的隊列,肯定有同伴在身後接著,可在身後是個空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渾身生疼。
這炮的聲音和威勢,比他們見到的火炮都要大很多很多,在火炮周圍看熱鬧的流民士兵不少人都是被震得雙耳短暫失聰。
再看碩陽鎮工事的門戶處,已經是坍塌了一塊,要是眼力好,能看到工事裡面的人慌張成一片,這工事簡易,一炮砸上去,激起的磚石土塊,倒是濺射,對周圍的官兵殺傷也是極大。*****
亂世王這一營的流民士兵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那十幾名炮兵又是開始忙碌起來,濕的抹布清理炮膛,然後擦乾,塞進火藥夯實,然後放入炮彈,動作迅速而有效率,很快就是完成第二發發射前的準備工作。
這次在火炮周圍的人可不敢再那麼大意的觀看了,不用開炮的人提醒,流民士兵們連滾帶爬的跑到了,空出好大一塊地方。
第二炮呼嘯著打出,碩陽鎮外圍的工事門戶那邊又是被砸中,這次也是巧,落在距離上個缺口不遠的地方,這也說明炮兵操炮技術的精良,兩發炮彈造成的缺口疊加,碩陽鎮的工事已經被開了個口子。
坐在地上才恢復了點精神的陳北開口說道:
「這肯定不是老回回的炮,這他娘的就是穎上西面那伙官兵的家什!!」
他以為自己是在壓低了說話,可此時他雙耳聽力下降地厲害,這番話差不多是喊了出來。這話要是被人聽見,搞不好就要被殺頭。不過現在他周圍的人都是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都是這種迷迷瞪瞪地狀態。
兩炮一過,對面的工事裡面已經看不見什麼人,魏小北這一營的頭目們拿著兵器拚命地抽打被震得懵懂的部下們。讓他們組成隊形向前,眼下官兵地防禦工事已經被打開了。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衝進去殺人。
很快的,大炮後面的流民士兵情緒都是被鼓動了起來,看著前面的缺口,他們也知道勝利就在眼前。每個都是大吼著舉起自己手中地兵器,一隊隊的朝著前面地鎮子衝去。
不過潮水一般向前湧去的流民士兵隊列。中間卻好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割開一般,不管在奔跑中陣型變得多麼混亂,中間有條窄窄的區域,大家也不願意跨入其中——以火炮炮口到缺口的這一條線。
兩聲地動山搖炮聲,工事的缺口,還有吶喊著衝過來的革左五營士兵,城內的劉良佐知道大勢已去,也不顧得組織什麼反攻了,野戰打不過對方,城內巷戰。自己手下的兵丁們。更不用提了。
有兵就有榮華富貴,可也要有命去享受。花馬劉這些事情還是分得很清楚,帶著幾百老底子的親兵,朝著壽州城地方向狼狽而逃。
除卻革左五營地士兵之外,無人記得這場戰鬥的關鍵作用是一門火炮,因為這門威力巨大地火炮,出其不意的打開了碩陽鎮外圍工事的缺口,並且給劉良佐率領的官兵極大的心理震懾。
一切都是在猝不及防的狀態下發生,等到革左五營的大隊人馬衝進鎮子之中,大局已定了。
這火炮自然就是膠州營淮揚軍的將軍炮,一門火炮,輕易的打掉了南直隸官軍的一翼。這真可以說是四兩撥千斤,巧妙無比,當然,劉良佐這一支連土匪都不如的部隊太過無能也是重要的原因。
亂世王魏小北的部隊湧入碩陽鎮之後,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率領的兵馬右翼完全暴露在革左五營面前。
儘管革左五營發生了內亂,可仍然是比官兵稍強,劉良佐率領兵馬的突然崩潰,一下子讓雙方還算是平衡的實力對比突然間變得強弱分明,馬守應和藺養成在正面,魏小北在左翼,進攻打不過,退守的話,江南門戶大開,若說是守城,對方要拿下來很費力氣,但對方同樣是長驅直入。
眼下南直隸除卻南京和鳳陽還有力量之外,其餘的地方都是空虛之極,所有的兵力都是被調到這邊來防禦。
若是南直隸失去,漕運通道和漕糧的供給馬上就要中斷,那北直隸和山西的軍隊恐怕立刻就要無糧可用,更不用說北方的平民百姓,那大明的統治恐怕馬上就要走向崩潰了。
朱仙鎮之敗,朝廷的可戰之兵也就是一點仍在河南湖廣的殘餘,還有這南直隸的兵馬,若是這支兵馬再覆滅,一切休提。
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的再隔了一個月之後,再次的發出求援求救的奏折和文書,到此時朝廷能用的兵力只有山東兵馬。
朝廷只剩下這一個選擇了——鎮東將軍、山東總兵李孟統帥的山東十餘萬大軍……
十月初十的天氣已經是有些寒冷,可在皇宮大內之中的崇禎皇帝卻依舊是面色潮紅,氣息也比平日裡粗些,怎麼看著就好像是天氣熱的時候。
宮內的宮女和太監卻心裡明白,崇禎皇帝這是心情極差,心中有事去不願意自己說出口,等待別人來說的狀態。
誰要是這個時候來觸霉頭,恐怕少不得一頓板子,活活打死了都是可能。
朝中大臣們更是心中明鏡一般,崇禎皇帝不想自己開口去調山東兵馬救援南直隸,這鎮東將軍是個蔫壞,從來不說硬頂朝廷和皇帝的旨意,可也從來不按照朝廷的意思來做,根本判斷不明白李孟到底在想什麼。
要說是造反,這些年實實在在的給朝廷立下大功,京畿防務這等殘破的模樣,也不見他有什麼不臣之心。而且嚴格來說,是朝廷對不起他。這幾年可曾發下一分錢的餉銀,可曾有功當賞,細算是委屈了他。
陳新甲那些招數儘管一步步地刻薄陰毒。可這山東總兵李孟也沒有怎麼鬧騰,誰想到形勢崩壞的如此之快。
朱仙鎮先是大敗。朝廷覺得忠勇可嘉地左良玉、賀人龍都是狼狽逃竄,靠不住了,現在思來想去,也只是剩下這山東總兵李孟的兵馬可用。
但讓崇禎皇帝開這個口,崇禎剛愎自用到了極點。讓他開口去調山東兵馬,他怎麼能拉下這個臉來。
「諸位愛卿。汝寧府陷落,崇王闔府自焚,南直隸鳳陽中都一帶情勢危急,這樣的局面,朕有愧於列祖列宗,可事已至此,各位,總要拿出個法子來啊!」
能讓崇禎皇帝說出這個「事已至此」,這已經是讓群臣驚訝非常了,可大家都是閉口不言。誰不知道。這位聖上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發了脾氣。要和你秋後算賬地,沒看到楊嗣昌自殺,莫名其妙的就把有功地鄭崇儉砍了腦袋。
還有著兵部尚書陳新甲的下場,誰都知道這議和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可連個轉換餘地都沒有,說殺就殺啊,還是不要觸碰這個霉頭了,朝廷上連太監一起,都是口鼻觀心,不動不說。
「諸位愛卿,此時國家為難,正是需要各位出謀劃策,誰有辦法,快講出來。」
崇禎皇帝看著朝廷上這麼安靜,心中有些著急,開口催促了一句,誰想到他說完之後,朝廷上還是鴉雀無聲,就連廊柱角落那邊站著的大漢將軍都是安靜之極,一時間,崇禎皇帝居然聽到了從門縫中吹進的風聲。
稍微錯愕,崇禎皇帝登時大怒,厲聲地喝斥道:
「周延儒,你是內閣首輔,你先說,有什麼主意可以拿出來!!」
內閣首輔周延儒已經是老奸巨猾,心中雖然是暗自叫苦,可神色卻還不變,只是出列跪地,開口說道:
「陛下,如今天命在我大明,流賊雖有小勝,不過是迴光返照,長久不了幾天,陛下且安心等待,不出一月,將士們忠心用命,必有捷報傳來。」
這可是睜著眼說瞎話了,不過善禱善祝,別人倒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但這番近乎耍無賴地話,卻是讓崇禎皇帝直接就爆發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近乎是嘶喊道:
「捷報,捷報,若是有捷報,朕怎麼會在這個裡問你們,拿著朝廷的俸祿,每日裡巧舌如簧,可天下間的局面如此,你們還要這般,張國維,你有什麼法子!!?」
兵部尚書張國維聽到崇禎皇帝的問話,臉色也是變得很難看,法子大家都有,督師侯恂也講過,盧九德也說過,山東兵馬,目前就算是毒藥也要喝下去了,想不到飲鴆止渴的居然能在這裡用上。
不過這話卻萬萬不能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講出來可就不是毒酒了,搞不好全家都要跟著被牽連。
內閣首輔、兵部尚書跪在下面,滿庭重臣一改平日裡辯論所謂大義那種吐沫橫飛的狀態,都是噤若寒蟬。
崇禎皇帝只是覺得胸腹之間好像有股氣在膨脹,整個人都要爆炸一般,可他就是不願意自己說出這句話來。
站在他後面的大太監王承恩偷瞧著崇禎皇帝的神色,看著皇帝地眼神不住地朝著兩邊的大漢將軍處飄,心知這位天子可能已經急了,準備讓錦衣衛拿人下獄,眼下地這個局面就快要失控。
王承恩心裡倒是明白,要是朝堂上的這些大臣真是被錦衣衛捉拿下獄,恐怕這事情真是不可收了,他知道自己的榮華富貴到底是來自誰,連忙準備向著自己的親信使眼色,這時候出頭,今後咱家保著就是了。
他這邊剛要開口,卻聽見外面有人扯著嗓子在那裡喊:「有急報!!有急報!!」,聲音尖利,朝堂上諸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在朝堂外值守的小宦官,可聽著他喊得這麼聲嘶力竭,人人心中都是咯登一下,心想莫非又是哪裡禍事了?
就連崇禎皇帝都是忘了發火,睜眼看著大門外,只見到一名小宦官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直接在門口跪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惶急說道:
「萬歲爺,山東巡撫顏繼祖上奏,說是南直隸事態危急,他調鎮東將軍領兵前去救援,事急從權,未能及時上奏請旨,等救援事畢,在上奏請罪……」
整個的大殿上,文武官員都是面面相覷,崇禎皇帝長出了一口氣,坐回了龍椅上,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寬心在家中等著,等我回來,給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兒帶一場天大的富貴。」
出征之前,對依依不捨的木雲瑤,李孟低聲寬慰道。
崇禎十五年十月初六,鎮東將軍、山東總兵李孟率本部兵馬四萬南下,救援南直隸壽州被困官兵,天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