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價錢比起方才雖說貴了不少,可卻是實在了不少,當然,這高一功必然還有後話,果然,猶豫下開口說道:
「這些鹽卻不用李大爺用銀子來買,只需要貨物置換就可。」
李孟從進這雜貨鋪到出來,花費了不到一個時辰,最後和高一功達成的協議是,每月高一功提供青鹽一千五百擔,每擔二兩銀子,由李孟那邊負責運輸,只不過賣鹽的錢不用現銀結算,要按照高一功他們提供的貨物名單採購貨物然後運到這邊來,倒是用的最原始的那種以貨易貨的形勢。
至於高一功那邊想要什麼貨物呢?有藥材,有布匹,甚至還有兵器,雙方裝傻充愣,心照不宣的彼此應承了下來。
如果說高一功最開始所說的那個價錢李孟認為是佔了大便宜,而順勢應承下來的話,恐怕這生意只能是做這麼一次,或者是能不能出這個宅院都兩說,因為這根本沒有做長遠生意的打算,而且一些山東口音的人從山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來到豫西的盧氏,單單是為了這六百擔青鹽的一錘子買賣,太值得懷疑了。
後來李孟的坦誠相待,這才是讓人消除了戒心,雙方才能繼續的談下去。
任誰也是知道,高一功和他身邊這些粗手大腳的人是哪方面的,在河南省內,除了陝西的亂民之外,其他人不會有這樣的需求,布匹是被服和旗號的材料,高度的燒酒是難得的傷藥,藥材也是如此。
福王鹽店跟亂民買賣鹽貨,不過他畢竟是官家的產業,有些事情還是控制的很嚴,藥材,兵器,布匹這些必需品都是嚴格的控制。想必這些亂民也是苦於沒有渠道來購進,李孟這次來雙方正是一拍即合。
也許各處的雜貨鋪都有陝西八大營亂民佈置下來地暗哨之類,就是等待這麼個機會上門,好跟外面搭上渠道。
這算是變相的資助民亂,不過李孟心裡面沒有什麼愧疚的感覺,亂民是正義是邪惡不說,官逼民反這個詞怎麼來的。大家心裡有數。而且在現代的課本教育上,這些目前官府所說的亂民,可都是被稱作「義軍」。
而且你福王還是皇帝的叔叔,大明地親藩,你都和這些亂民做生意,莫非我們就做不得。
會面之後,李孟一行人在盧氏縣城又是多呆了兩天,原本看著這縣城城牆高厚。每日中午就關閉城門,好似防護地十分嚴密,可各色勢力自由自在的在城內活動,這分明是個篩子。
第三天,城外的船隊已經是盡可能的裝滿了青鹽,布匹,燒酒和藥材也都是卸了下來,雙方商定了下次來。就在雜貨鋪子聯繫。高一功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千五百擔青鹽,下個月底就能準備出來。這件生意少不得文如商行的參與,他們在河南一帶的關係可當真不少,孟恩這些人也是跟著記錄和忙活。
李孟一行人沒有回城。而是直接上船,在外面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也該到了回家地時候了,雖說是在豫西,可早晚之間已經是有些涼意。秋天就要臨近。
回程可就快了許多。畢竟是順流而下,女孩的病在上船第二天就完全的好了。不過比被綁上船那時候,可真是要安靜了許多。
船從洛水入黃河,速度更是加快,李孟估計著還有四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開封,對那個假名叫周竹君的女孩來說,李孟要找她也不用讓人去招呼,反正是在船上有事沒事的朝著李孟這邊竄,也不管什麼忌諱不忌諱的。
果然,快到午飯時間,那女孩就晃晃悠悠的走進屋子,看看有什麼好玩好看地東西,瞧見在桌子上的短銃,輕叫一聲,頗為的興奮,拿起來左看右看,李孟搖搖頭,昨天在船上就讓她看見這兩把短銃,一直是纏著要拿來玩。
今天李孟索性是把一把短銃的彈藥都卸下來,給這女孩找些事情做,他倒是沒發現,女孩雖說在那裡擺弄火銃,實際上卻是那眼睛偷瞄他,李孟一抬頭,女孩立刻是收回了目光,清清嗓子開口說道:
「等過幾天就到開封了,到時候我派小船把你送進城裡面去,你可千萬要記得,下次不能這麼莽撞的亂跑。」
他開始語重心長地叮囑,畢竟這麼段時間相處,雙方可都是親近了不少,本來興致勃勃的女孩聽到李孟說這個,臉頓時是陰下來,猛地把短銃朝著桌子上一摔,轉身跑了出去,留下不知所以的李孟。
接下來到開封的兩天路程上,從活潑變得安靜的女孩甚至是有些沉默了,除了吃飯和必要地事情之外,就是關在自己那個小小地船艙裡面。
對於這樣的情緒變化,李孟也是理解,畢竟對於這麼一個大戶人家地女孩來說,這幾天的經歷真是可以用夢幻來形容,而且自己這些人也沒有虧待了她,算得上是好吃好喝的豫西采風之旅。
到了開封城的渡口,畢竟自己那天離開之後,開封城可是突然關閉城門,李孟這些人特意在天剛剛亮的時候來到了這裡,也不靠近渡口。
直接找了條小船放下去,給了一名船工三十兩銀子,讓他把人送進城以後,也不用回來,就等著一個月兩個月後,船隊回來再上船就是,在洛水上那是沒王法的地方,李孟他們反倒是自在些。
進入這一帶,李孟行事是戰戰兢兢,絕對不敢大意,李孟對這個女孩的印象很不錯,總是要送送,女孩早早的就收拾完畢,站在船頭,卻不是和往常一樣看兩側的風景,而是呆呆的看著這艘船。
等到李孟過來,平時沒大沒小的女孩默默的低下頭去,李孟也不理會女孩的情緒,開口笑著說道:
「你看,馬上你就要回家,見到爹娘了,高興不高興。」
女孩走向他,眼睛卻看著邊上的水面,搖搖頭說道:
「李大哥,我不想回去,家裡那邊好像是大牢一樣,整日裡死氣沉沉的,讓人活活憋死在裡面。」
「別瞎說,哪有孩子這麼說自己家的,聽話,跟家裡人說這幾天是清白的,你說你遇見了吃齋信佛的好人,能忘了這些日子的事情你就忘掉吧,好好生活。」
李孟沒有接女孩的話頭,而是毫無顧忌的說著自己所想到的禁忌,比如說未出閣的女孩子最看重的清白,對面的「周竹君」卻已經是被他說的俏臉通紅,不過卻也是知道李孟所說的都是好意,原本故意板著的臉上禁不住鬆動起來,大眼睛裡面充滿了淚水。
這邊卻還是發愣,心想自己在這邊不就是叮囑幾句,怎麼還說哭了,真是麻煩,李孟欣賞著面前女孩的青春美麗,心裡面卻在想著:這樣的青春可人,幾年後會不會毀在大時代的血色之中。「李老爺,渡口到了!!」
幾名船工七手八腳的把小船放下,這也是催促著女孩快些上船,太陽差不多已經是升起,渡口上開始有人活動了,女孩哽咽了幾聲,帶著哭腔的央求道:
「李大哥,我不走」
女孩的軟聲央求讓李孟心裡一軟,不過這件事情沒有什麼可猶豫的,自己目前所做的看似光明正大,細究起來和陝西這八大營的人馬誰更夠上殺頭的資格還未必,將來的日子還不一定會怎麼樣,追求顏若然依舊是時常內疚,何況是萍水相逢,至今還沒有告訴自己真名的女孩。
他一揮手,幾名鹽丁過來半推半架的把女孩送上了小船,幾名鹽丁還要注意下手的地方,免得碰到不該碰觸的地方,這女孩和李二郎的關係可親密的很啊!走到船舷邊,那女孩突然回頭尖聲叫道:
「李大哥,你再讓我走,我就跳下去!!」
那幾名鹽丁都是嚇了一跳,回頭看著李孟,對女孩的叫喊,李孟絲毫沒有當回事,小女孩家,小孩子脾氣而已,直接揮揮手,示意這些人不用理會。
一個女孩的力量如何能與幾個男人比,幾下子就被丟在船上,那名船工划動船槳,小船緩緩的離開船隊,女孩在大船上的時候掙扎不休,所以幾乎是被丟在小船上的,看著女孩從小船上爬起來,看著四周的河水,這天氣已經是有些寒冷,河深水冷,一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子自然是害怕。
看著女孩抬頭望過來,李孟笑著揮揮手算是再見,心想或許不會有機會再見,小船才劃了幾下,划船的水手心想到了河中,也不怕身後的女孩子有什麼過分的舉動,自顧自的划船向前。
「噗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