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孔三德,即便是以李孟這等心神鎮定的也禁不住驚歎一聲,這時代胖人是有,可胖成如此地步的就少見了,若說是孔三德面目之間有什麼特徵,還真是讓人辨認不出來,唯一就記得個「胖」字。
本來李孟還納悶,心想自己和文如商行如此的關係,東家的禮數應該是親自出迎才對,怎麼到了門口才出來。現在倒是都明白了,孔三德從台階上走下來的時候,都直讓人擔心隨時會摔下去。
整個人好像是個球體一般,委實是胖的驚人了些,李孟連忙上前,也是見禮笑道:
「孔兄客氣了,李某產業在濟寧和兗州多受文如商行和兄台的照顧,理應登門道謝才是……」
那胖子圓滾滾的臉上愈發的笑得眼睛都是看不到,連忙朝著裡面相請,賓主並排進門,此時的傍晚暑氣全消,可孔三德還是滿臉是汗,顯然是方纔的走動出的,一邊掏出一方手帕擦抹,一邊自嘲道:
「李大人莫要笑話,孔某身上的肥油太多了些,行動也是不方便,能不動就不動的。」
聽到對方的這番自嘲,李孟也是呵呵的笑起來,不過對這孔三德的觀感卻是愈發的好起來,這時代或者是城府深沉或者是拿腔拿調,如此灑脫的人反倒是少見。
一進院子,不要說跟在後面的那幾名護衛親兵,就連李孟自己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天色已經黑下來。可宅院裡面星星點點的掛滿了燈籠,視線可以看得很遠,宅院很是廣大這個不必說,關鍵是如何佈置的這般美輪美奐,亭台樓榭,花草山石,每樣看著自然,可每樣都是透著精巧貴氣,夜間在搖曳地***映照之下,更是顯得如夢似幻。
光是走在其中就有讓人心曠神怡的感受。若是住在這裡,還不知道是怎麼樣的享受呢?
來來往往的下人之中見不到幾個男人,都是些年紀輕輕的女孩,最起碼也是中人之姿的相貌,身上穿著的衣服不必說,自是綾羅綢緞之類,不時間傳來幾聲輕笑。更是顯得此處之豪奢。
李孟到還好些,畢竟是在現代經歷過身邊各類美女信息的狂轟濫炸,回頭一看,自己的幾名隨從都是長大了嘴,滿臉通紅的看著身邊經過地女孩子。李孟禁不住咳嗽一聲,身後的幾個人倒是迅速的反應過來,都是低下頭。
這聲咳嗽倒是讓身邊的孔三德注意了過來,他顯然也是見過其他賓客此類的反應,不感覺到生氣,反倒是覺得頗為的自豪,李孟為了避免尷尬,開口說道:
「孔兄此處真是享樂窩啊。就是拿兗州知府來換,孔兄也不願意換吧!」
孔三德臉上全是自得之色,卻呵呵笑著自謙道:
「見笑見笑,去年孔某去江南時候。看過蘇州和常州幾家大戶的園子,嘖嘖,那才是人間天堂,我這場面那就小了。」
雙方吃酒地地方也頗有特色,是靠緊河邊的一座木樓。二樓所在正好是對著運河。看著河上畫舫***通明,這般風景又是不同。
菜餚也是精緻萬分。本來還有幾名美姬在一旁伺候,卻讓李孟打發了下去,至於雙方的護衛和家人,則都是在樓下,也是有方便的招待。孔三德雖說是慇勤,可也不談正事,李孟索性是開門見山的發問:
「孔兄想必也知道兄弟地來意,知道貴號在河南很有門路,此次李某想要去河南轉悠一圈,想請貴號安排照應一下,希望孔兄能夠答應。」
孔三德在那邊轉悠著酒杯,笑嘻嘻的說道:
「本以為李大人要在酒過三巡之後說這件事情,誰想到居然這麼心急,你我雖是第一次見面,可雙方的商號交往這麼久,大家發財的交情……唔……李大人請放心,明日我就安排商行的人幫著操辦,來來來,咱們不要談這煞風景的閒事,乾了這杯酒。」
對方的回答讓李孟倒是愣怔了下,本以為對方或者是推辭,或者是要拿腔拿調,今天晚上還有的談,誰想到自己開門見山地一問,對方反倒是乾脆利索的答應下來了,真是怪了,不過這事情都有些不合常理,既然如此簡單,何必那掌櫃的還要請示。
不過答應當然是好事,李孟也是笑著舉杯喝光了酒,孔三德這胖子酒量很是不錯,話也不說,自斟自飲了三四杯,好在這時代的酒比起現代地高度酒來,還是稍微低了些,李孟倒也不懼,也跟著喝。
喝完幾杯酒,雙方的身上都是暖烘烘的,情緒也有些高漲,孔三德撓撓頭,笑著說道:
「李大人這麼乾脆利索,孔某再繞就顯得下作了,河南那邊的道路關係,都是藉著這些年兵荒馬亂的私鹽生意打開地,貿然地安排人照應大人的隊伍,我在下面地掌櫃和上面的族人面前確實是不好交代,不過孔某這麼主張,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倒也不算是白做。」
果然沒有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對方是有所求啊,不過有所求才算是正常,李孟沒有出聲,含笑看著對方,靜等著孔三德說話。
「孔某這話可能是有些糊塗,就說將來,孔某若是有求得大人的地方,或許沒有,但是若有這一天,還請李大人看在這次的情分上,照應孔某一次。」
李孟倒是有些納悶了,盯著面前的胖子,從這張胖臉上能看出來真情實意還真是困難,不過那語氣說的很是真誠,倒不像是假話,反正是四下無人,李孟直接開口詢問道:
「孔兄這話說的有些奇怪啊,我聽說當今衍聖公就是您堂叔吧,有這等超品的國公親貴,還有這文如商行這麼大的產業買賣,權財都是通達,找我這九品巡……五品的膠州守備,小小的武官,是不是有些捨本求末了。」
孔三德靠在椅背上,夾起只蝦放入口中,頹然的說道:
「堂叔?那就是個笑話,孔家如我這等的子弟,不下百人,先父去的早,誰還會理會我這等廢物,這商行,說白了,孔某也不過就是個大掌櫃罷了,替族裡看鋪子的角色……「
能聽出對方的滿腹怨氣,李某笑了笑,繼續問道:
「也不知道孔兄到底想要李某幫什麼,照說,李某能做的,孔兄都是可以啊!」
孔三德放下筷子,直起身來,看著李孟說道:
「小的在族內是出名的笨人,書也讀不好,只是這幾年在外面行商倒也是去了些地方,總覺得這天下間是個要亂的樣子,回去和幾名族親一說,都是笑我杞人憂天,說是大明這麼多年天災人禍的有多少,還不都是幾百年挺下來了,可小人總覺得不踏實啊,吃不好睡不好,總尋思著找個庇護。」
雙方一直是平級相稱,不過這時候孔三德已經是自成小人了,當然是有求於人放低了身段,李孟聽得出來,他只是有些感慨,這天下間清醒人不少,只是這些人都是被當作瘋子傻子和狂徒,同時也有些好笑,這體型看起來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笑著反問道:
「孔兄,若是平常人有這個心思也罷了,你們孔家是幾千年的傳承,改朝換代與你們有什麼關係,反正也是封賞厚待。」
「那是他們正房本支的,我這種怕是沾不到什麼光,只能是跟著倒霉,也不怕您笑話,小的是遇到個武官就準備說這個的,可也怕擔風險,見到大人,咱們好在從前的往來,所以才講這真心話。」
話說到這裡,李孟只是笑著端起了酒杯,溫和的說道:
「孔兄和我雖是第一次見面,不過你我手下人彼此合作多時,李某受了孔兄不少關照,下面人的關係也頗為不錯,今後若有事找到李某,李某也應該是表示表示的。」
聽到李孟的話,孔三德大喜,又是滿杯敬酒,話點到為止,大家心裡有數就可以,接下來大家在那裡談風花雪月的事情,這孔三德雖說胖的行動都不方便,還真是去過許多地方,一一說來,倒也頗有興味。
後來雙方的酒都有些多,李孟卻猛然想起一件事,開口笑著問道:
「孔府聖賢傳承,孔兄這三德可有什麼來歷,聽著總是覺得耳熟……」那邊醺醺然的回答說道:
「聖人行二,所以孔府子弟若是行二的都是做行三,孔某就是排行第二,這就是三的來歷,我這裡書念得不好,所謂無才是德,這才叫做孔三德……」
原來還有這個由頭,李孟哈哈大笑,突然間那孔三德連連的朝著地上吐唾沫,含混不清的暗罵道:
「原來大人耳熟,這不是和那投奔韃子的漢奸孔有德就差一個字嗎,晦氣晦氣,大人放心,絕無一絲一毫的關係。」
二人對視,相與大笑,這場酒直到半夜,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