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河東狂飆
    承三年九月四日,真定。

    天氣熱得厲害,秋老虎的威力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特別是在城牆上站了一天,更是曬得人頭昏腦漲,蔫頭八腦。

    偽齊國右武大夫李成站在城頭,只感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很水沁透了,地貼在背心,讓人皮膚一陣陣癢。

    他的武藝本走的是剛猛的路子,可最近武藝越的精熟,胸口中卻有一股內火無法洩出來。他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只覺得外門功夫練到這等程度,已經再無法向前進步了。若想再進一步,也許地由外入內。

    而內家功夫精妙深奧,因為初練是效果不好,也沒多少人練。放眼天下,或許只有湯陰的楊家和岳家還在修煉這門武藝吧。

    十年之前,楊家人和岳飛還是一個普通的武,那時候,李成已經名滿天下了。可這幾年岳飛和楊再興躥起極快,特別是內家拳高手岳飛,已隱約有天下第一的味道。而他李成的武藝比起當初並沒多大進步。

    一想起這點,李成就覺得難以容忍。他是一個純粹的武人,以修煉武藝做天下第一高手為人生目標。可修煉到現在,他已經感覺到外家功夫的局限了。

    可是,由外入內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容易,先需要靜下心來細心琢磨。

    「可是,我靜得下心來嗎?」李成苦笑著摸了摸鬢角,觸摸到沙礫一樣粗糙地面龐。他已經四十了,頭已經開始花白,人生能有幾個四十年?

    這兩年,他投降了金人,做了一個人人唾棄的漢奸,心情已經抑鬱到極點,可說是心性大變。

    刀法日臻狠辣。可每殺一人。好像都離那無上地武學大道遠上一步。

    或許。真如岳鵬舉當初所說過地:身正、心正、刀乃正。

    「可是。我還能做到這一點嗎?」

    李成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無法窺視武學地無上大道固然令他煩惱。眼前地戰局更讓李成揪心。

    這次河東軍東征地攻勢極其凌厲。動作迅猛剽捷。

    河東軍的東征出乎金國上層和劉豫的意料,在他們看來,山陝本為一體。此刻關中地區內戰正酣,楊華後院不穩,正該經略關中,紮穩根本才談得上東出太行,席捲天下。

    如今,大齊新立,河北、河南爛,需要一段緩衝期整頓地方。而楊華若經略關中,沒一兩年時間脫不了身。到時候,或許劉豫也能統合好國內勢力,碰上精銳河東軍未免沒有一戰之力。

    可楊華偏偏出人意表地放棄關中,突然東進,打了金人和劉豫一個措手不及。現在,女真人的主力還分散在山東、東南和京畿三地,中山、河間,甚至燕京一片空虛,根本組織不起有限的反擊力量。

    現在,劉豫手頭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李成手頭這一萬多人,可這一萬多人戰鬥力低下,也只能縮在城裡防守。

    真定是中山鎮的府,也是河東軍東征的,勢在必爭。

    可,我真定守軍真是河東鐵騎的對手嗎?

    聽說楊華拿下夏國之後,得了兩萬多匹戰馬,組建了一隻五千人地騎兵軍。

    一想到五千鐵騎在平原上衝鋒時的情形,李成心中就寒。那已經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了,他以前就是在女真人的騎兵手中吃過大虧,對騎兵有一種天生地恐懼。

    河東軍已不可阻擋,金人大軍一時無法達到戰場,真定恐怕要完蛋了,李成已經心冷。

    依托真定的城池,或許還能抵擋上半年,到時候,金人大軍也該來了。可是,連興慶府那樣地大城都被河東人拿下了,楊華的攻堅能力應該不弱。李成憂心忡忡地想,究竟該如何是好呢?

    心中翻江倒海,身上一片躁熱,汗水出得更多了。

    現在,也只能期望防守井|口的守軍能夠拖延上半月,只要將時間拖下去,就有機會。

    井|那邊拖延半月,真定再拖延兩月,宗翰也能趕到戰場了。

    又看了一眼堅固的真定城,李成稍微有些心安。

    正在這個時候,身邊的曹成指著前方:「李將軍,你看那是什麼?」

    曹成現在已經被李成依為左右手,他從河東軍偷師來的那套訓練方法讓軍隊地戰鬥力得到極大提升。加上這人習慣同士卒同甘共苦,很得士兵信任。

    真定守將中,劉豫的弟弟劉益是個草包,其他部將也都是劉豫安插過來地親信,禍害百姓那是凶橫敢戰,一上戰場卻變成了草雞。也只有這個曹成還算是一個人才,可以重用。

    當初,李成也不是沒懷曹成是河東人的奸細,畢竟他有個弟弟在楊華手下做大將。可後來觀察了一段時間,李成現曹成沒有異常舉動。而且,曹成主動同他談起了當初為什麼離開楊華地事情。

    曹成當時羞愧地說,他以為楊華是去太原送死,自己私心作樂,自然不肯隨他一起去太原以身殉國。後來,他也沒想到楊華強大到這等程度。自己品行上有了污點,就算去太原,也會被

    與其在那裡受氣,還不如在外面幹一番事業。

    對於曹成的遭遇,身為地漢奸的李成非常理解,心中那點懷也就煙消雲散了。

    聽到曹成的叫喊,正在城樓裡躲陰涼的劉益跑了出來,這個中山鎮的軍政長官身後還跟著一大群偽齊的軍官。

    還沒等李城朝遠處看去,一眾軍官和劉益都大聲驚叫出聲,一個個面如土色。不用朝遠處眺望,李成已經知道是河東軍殺過來了,難怪這些傢伙嚇成這樣。

    李成轉頭朝西面看去,只見遠方地地平線上有黃色塵土滾滾而來,鮮紅色的旗幟一點點從地平線上探出頭來,逐漸在長空中張揚。

    還沒等眾人的驚叫聲落下,無數銀亮的鎧甲瞬間亮起,幾乎使人盲目。無數戰馬的馬蹄沉重敲擊著大地,轟隆地馬蹄聲掩蓋了一切。

    「蒼天啊,這得多少匹戰馬啊!」劉益已經軟軟地靠在垛口上,不住聲地問,試圖確認敵人的數字。

    「至少一萬匹,而且都是優良的河曲馬。」李成沉重地回答。一人雙馬,眼前這只軍隊大概就是河東軍的前鋒游奕軍了。

    他派出兩千步兵在井|口依托險要地形,遲滯敵軍攻勢,本以為再怎麼說也能抵擋上半個月,可沒想到不過兩千,太行山隘口就落到了河東人手中。看樣子,敵人很厲害啊!

    劉益大叫:「一萬匹戰馬,河東人怎麼強大成這樣?李成,你看這一仗該怎麼打?」

    滾滾鐵騎越地近了,風往東吹,捲來的塵土中夾帶著河東人的戰歌:「槍在肩……好男兒,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城上的人被灰塵落了一頭一臉,都雙股戰慄,有的人甚至跌倒在地上。宋人本就缺馬,有的人一輩子甚至沒見過一匹馬,眼前這上萬頭大畜生,對那些新兵而言簡直就是剛從地獄中鑽出來的惡魔。

    還好這是在城牆上,若是在平地上,只怕真定守軍早就跑散了。

    李成苦笑:「還能怎麼樣,防守吧,敵人地戰馬又不能插著翅膀飛上城牆了,大家不用擔心。」

    「將軍,聽說楊華屠夫每戰都不留俘虜,這消息確實嗎?」一個部將戰戰兢兢地問李成。

    李成心中一驚,又看了眾人一眼,卻現大家都是一臉的古怪。他心中涼,看大家的表情,都有投降河東人的意思。別人可以投降乞活,他一千多親族都在女真人手頭,卻萬萬不能投降。

    可這個問題卻不容他不回答。

    躊躇了片刻,李成剛要開口激勵士氣,身邊地曹成已經率先開腔:「對,楊華為人殘暴,他這次遠征河北,後勤線漫長,斷不可能留俘虜增加後勤負擔。依他的脾氣,但凡有俘虜,都會砍了。」曹成裝出一副咬牙切齒地模樣:「我在楊華身邊呆過一段時間,他的為人我實在是太瞭解了。就因為看不下他的殘暴,我才離開了河東軍。諸君,此戰降與不降都是一個死字。還不如同他拼了!」

    「對,拼了!」

    眾人士氣略微恢復。

    李成感激地看了曹成一眼,再沒有比他這個前河東軍的將領現身說法更有效的。

    李成說:「大家不用擔心,金國大軍已在路上,不日即可達到,河東軍再勇,遠來真定也未必能討到好,我等死守城池就是了,河東軍不擅長攻堅,要想拿下真定,可沒那麼容易。」

    人也都點頭,想當初,金人也在真定城下呆了盡半年才攻了進來的,河東軍沒金人多,真定應該能守得住。

    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將軍驚叫一聲:「那是什麼馬。」

    眾人忙朝前方看去,卻見,一個河東旗手手把紅旗,騎著一匹高得嚇人,背上有兩團隆起大牲口跑了過來。他身後還跟兩個騎著同樣牲口的士兵,同旗手不同,這兩匹牲口背心上還搭著一具古怪地木架子。

    看到這三匹奇怪的牲口,城上又開始騷動起來。

    李成怒嘯一聲:「鬧什麼,那是駱駝,黨項人地駱駝。」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旗手已經奔到城牆下,提氣高呼:「某乃河東軍,中護軍,潑喜軍統制折彥文。夏王說了,爾等立即開城乞降,或可留得一條性命。否則,一旦城破,玉石俱焚,切勿自誤!」

    「放箭,放箭!」一直軟倒在旁邊的劉益突然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

    稀疏地箭雨落了下去。

    那個叫折彥文的河東將領輕蔑地看了城上的人一眼,轉身就走。

    身後,那兩個駱駝兵突然一拉機括,兩顆炮彈「呼呼!」地飛了過來,直接砸在城牆上,激起一片響亮的回音。

    箭雨停止了,城牆上的齊國士兵都安靜下來。

    河東軍的軍歌更加響亮。

    曹成幾乎被這嘹亮的軍歌激動得掉下淚了,他偷偷地瞇了一下眼睛,暗道:襲殺李成,或許就在這兩天了。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更多,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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