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在田野上緩緩而行,一個騎士從馬上跳下地,用刀)E挖起一棵麥苗,小心地捧到宗澤面前。
麥苗碧綠得像是由翡翠雕成,綠油油亮得讓人心情舒暢。
拉停戰馬,宗澤接過麥苗,笑瞇瞇地看著楊華:「茂先,今年又是一個豐年。看得出來康王很重視農耕,在相州的這幾個月他也沒忘記播種。」
楊華點點頭:「大人,今年的豐收還是可以預期的。不過,相州才多大點,河北殘破,這麼多兵馬,僅靠相州一府產出也沒辦法支撐這麼多軍隊。」
「對,河北今年是沒指望了。」宗澤從馬上跳下去,小心地將這顆麥苗埋進土裡。面上全是欣慰的笑容,若不是他穿著一件大紅官袍,還真像一個老農:「依我看來,現在北京張邦昌已降,皇帝已經大行,金人肯定不會再將河北各地歸還我朝。北奴北歸避暑之後還將再次南下,戰爭還是會拖下去的。要支撐河北戰場,就得從東南、荊湖和四川調集錢糧。可名不正言不順,大元帥府可沒權利徵調能各地的糧草。因此,康王登基之事不能再拖延下去。」
楊華笑笑:「大人,我們不是聯名勸進了嗎?」
北京落入北宋手中之後,宗望大軍走得更快,現在已經跑到深州,眼看就要進入河間。河北戰役算是告一段落。宗望也沒歸還太上道君皇帝的想法,而河北諸路宋軍畏懼金軍,又忙著擁立新君,自然也沒興趣同金人作戰。
現在的北宋亂成一團,而迎還趙這樣的大事得集中全國的力量才能實現。
因此,大家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金軍越跑越遠。
河北戰事也就這樣了,這一場戰爭讓河北元氣大傷,宋軍缺衣少食,戰鬥力急劇下滑。楊華的部隊都是騎兵,對後勤依賴極高。而大元帥府也負擔不起這樣一支軍隊。因此,當戰役結束後,楊華就命令李鷂子帶先帶著部隊穿太行山回山西去了。
而楊華身邊只帶著一百輕騎,至此,河東鎮勤王之役也宣告終止。此戰,楊華最大的收穫是從東京武庫弄了海量裝備,可以大規模擴軍了。
他也非常想家。離家已經五月。家中地兒子女兒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可是。趙構登基一事牽動朝野。也關係著各路軍事將領、朝中大員地未來命運。楊華迫不得已留了下來。準備參加完趙構地登基大典之後領了聖旨再回山西。
聽楊華這麼說。宗澤拍拍手上地泥土。起身道:「一般來說。群臣勸進之後。儲君要推讓三次才能繼承大統。這是禮法。不能馬虎。前幾日。汪伯彥、黃潛善大人為了勸康王登基。甚至弄了個道士去見康王。」
「道士?」楊華有些疑惑:「關道士什麼事。國家大事。不問蒼生卻問鬼神。糊塗。」
宗澤鄭重地說;「也不能這麼說。天意從來高難測。鬼神天意之事也不是說沒有。存而不論。存而不論……為了說服康王那個道士把靖康二字拆開。弄成『十二月立康』。以堅定康王地決心。」
楊華抓了抓頭:「靖康二字一拆。還真是這幾個字。不過。現在是三月。不是十二月啊!」
宗澤嚴肅地說:「可大元帥府是十二月立的。」
楊華有些無奈,看來,古代人都很迷信,即便如宗澤這樣的人物也不免受其影響。
楊華:「宗大人,這次進相州,想必康王也會答應群臣的哀求了吧。」
「嗯,應該是了。」宗澤踩著馬鐙上了鞍子:「國事如此混亂,現在離秋末還有大半年時間。我大宋應該早些作好預防金人第三次入寇的軍事準備,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已經寫信給康王請他去應天府登基。茂先,你也別急著回山西,先隨我去南京吧。」
應天府就是北宋的南京,也就是現代的河南商丘。聽宗澤說想請趙構去南京登基,楊華有些疑惑:「大人,東京雖然殘破,卻是我大宋的都城。實在不行,北京也可以啊,為什麼要大老遠跑去應天府?」
宗澤慈祥地看著楊華,說:「茂先,你雖然在戰場上是個八面威風的大將,但政治上還是很幼稚的。北京雖然也是一座都城,可河北貧瘠,又直接暴露在金人面前,安全形勢不容樂觀。再說,北京又是偽楚的都城,若在那裡登基,天下人會怎麼想?玉璽是張邦昌獻上的,登基大典又在北京,難不成康王的法統傳承自偽楚?」
「確實是這個道理。」楊華失笑:「其實張邦昌也是個可憐人,被宗望逼得做了皇帝。
好在他沒有用皇帝的禮儀,又把玉璽和北京獻給康王,如此才不至於鑄下大錯。我只擔心,將來若清算起來,他怕要倒霉了。
以前在開封,楊華和張邦昌關係不錯。雖然不齒張相公的漢奸行為,但從張邦昌的所作所為來看,也不是不值得原諒的。
「嗯,張邦昌可憐。怪誰呢,若是我,早殺身殉國了,何至於有今日之羞恥。」宗澤也是歎息。
楊華輕哼一聲:「何不抗金死,留做今日羞。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
宗澤搖了半天頭:「再說東京,東京雖然是我大宋的國度。可城中宗室子弟無數,康王若回開封,難免有人不壞好意,以至於發生動亂。我的意思是,乾脆去南京登基,也免得麻煩。國家政治混亂有年,是時候另起機杼了。」
楊華恍然大悟,連聲道:「宗大人所言極是,楊華佩服。」
「楊侯,宗大人,相州到了。」前面警戒的梁雲龍跑回來。
宗澤和楊華抬頭看去,卻見遠方地平線上一道黑黝黝的城牆。
宗澤:「茂先,我們且進城休息一日。這幾日康王正在接見從東京和各地來的官員,事務繁忙。
明日你我再去晉見。」
楊華:「走了這一路,又冷又累,休息一日也好。」
「對了,李大人已經接到康王的信要去應天府了。」宗澤突然說。
「李大人,哪一個李大人?」楊華有些回不過神來。
「還有哪個李大人,自然是李綱李大人了。」宗澤微笑。
「啊,是李相。」楊華心中有些驚喜。
宗澤點點頭:「年前,李大人接到大行皇帝的聖旨,讓他回開封就任開封府尹一職。不過,新君登基,估計他會大用。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會做宰相。」
「李大人做宰相自然是國家之福,百姓之福。」楊華由衷地說:「只不知道新君登基,朝中人事如何安排?宗大人也該進中樞了吧!」
宗澤笑著搖了搖頭:「我是進不了中樞的,看康王的意思,宗澤大概會留在開封統領兩河軍事。到時候,河北張所的招討司和你山西的河東鎮都歸我節制,以做防秋之計。新君登基之後,李綱會總領全軍,汪伯彥、黃潛善輔之。倒是楊華你……估計會與我一同進樞秘院。」
楊華心中一驚,忙說:「太原乃山西屏障,我怕脫不了身。」
「這個我知道,到時候你會兼領河東鎮的。我會奏明新君,你就放心吧。」宗澤身手拍了拍楊華的背心:「你是個戰士,戰士就應該在戰場上。」
聽他這麼說,楊華才鬆了口氣。
「至於以前的老臣。」宗澤說:「耿南仲、何粟、張邦昌、呂好問等人還依舊做他的宰相,應該不會有大的變動。」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帶著隊伍到了相州。楊華和宗澤都將部隊駐紮在城外,等待康王的召見。
相州城內,大元帥府行轅。
「……金人遷劫二聖之後,派奸臣傳命,廢滅趙氏,而立張邦昌,偽號大楚。在京侍從百官,北面屈膝,奉賊稱臣,沒有一人死節。自古夷狄之禍中國,未有如此者!請康王盡將此等國賊收監,以正國法,以正視聽。」
御使中丞顏歧身為言官之首,自然是站得筆直,他手捧著李綱的來信,大聲念道:「中興大業,責任在大王於群臣,綱粗鄙,不足以報答大王知遇之恩,新君登基大典之後,還請將宰相一職另授他人。」
顏歧的剛將這封信念完,一旁的呂好問臉色就變了。
李綱這封信有兩從此意思:一,偽楚政權的投降官員必須得到清算;二,不清算張邦昌,他李綱就不會去應天府捧場。
呂好問沒想到自己率眾來相州獻玉璽,卻碰到這麼一出,心中有些畏懼。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王,我等是被金人俘虜,後又被脅迫的呀!」
「你起來吧。」趙構忙將他從地上輔起來,溫和地說:「邦昌之,良有脅迫,責任不在他。你等老臣也沒有責任,我不會追究的。」
「多謝大王。」呂好問站起來,還在不住地抹著眼淚。
趙構接過顏歧手中的信又看了一眼,心中也是煩惱。宗望打進開封之後,幾乎將整個宋王朝的中央官員一網打盡。可以說,新君登基之後,中央政府要想順利運轉,還得靠這批人馬。
而李綱的意思是要將這批人全部清算掉,若把張邦昌他們全部拿下,自己一時間從哪裡去弄那麼多官員,難不成讓他趙構做光桿司令?(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