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金人東路軍老營。
送走西夏國的使節團之後,一輪紅日終於從地平線上升,照得滿地的白雪都變成紅色。落了多日的鵝毛大雪也停了,冰冷乾燥的空氣吹來,讓宗望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他手持念珠站在一座望台上,看了看前方的東京,輕聲道:「開封,天下雄城,方圓百里,三十萬常住人口……這才是世界的中心啊!如果這個世界真有神在,神一定是住在這裡面的。我從來沒想過,一座城竟然能夠容納這麼多人口。」
兀朮站在他身邊,嘿嘿一笑:「二哥,等下我們打進城去,讓所以的南人都匍匐在你我兄弟的腳下。那個時候,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神。」
宗望伸手望空氣裡一抓,試圖抓中那陣從身前掠過的冷風的尾巴。空氣中帶著幾點青草的味道,這是一年中最冷的幾天,但在那厚實的積雪下,春天的氣息已開始萌。他能夠嗅到,感覺到。
春天快來,黃龍府的火炕,黃龍府的女人、孩子,河中冰面上的雪,白樺林中的梅花鹿,多麼美妙的啊!
「我想家了。」宗望突然喃喃地說。
兀朮一楞。
宗望囈語般地呢喃:「從去年冬天到現在,我們一直都呆在中原,一年多了,不知道我家的兒子怎麼樣了……還好,開封戰役終於到最後一天了……細作怎麼說?」
兀朮忙回答:「今日上午,宋人六千神兵將開城與我軍決戰……哈哈。」說到這裡,兀朮忍不住大笑起來:「有趣,真有趣,敵人居然派了一個道士領軍。那六千人當中大部分都是乞丐、兒童、婦女和流民。六千人,兀朮一個人就能把他們擊退。」
「不是擊退,我要進城。」宗望問:「兀朮,細作準備好了沒有?」
兀朮:「準備好了。我已經派人聯絡上了郭京。他已經答應。只要一出城就帶著那六千人繞城而逃。把封丘門留給我大金。」
「哦。這個郭大仙人倒也識趣。」
兀朮道:「二哥哥。是不是派一隊人馬去幹掉那個郭仙人。這傢伙討厭得緊。」
「不。我宗望是個講信用地人。說了留他一命就不會殺他。讓他自己逃命去吧。」宗翰。「好了。去準備吧。郭京快要出城了。」
遠處。封丘門那邊開始喧嘩起來。
術狠狠地點了點頭:「我東路軍已經準備好了。西路軍因為主力精銳都去了鄭州。現由希尹主持。嘿嘿。粘罕也不知怎麼想地。居然把第一個進入開封地榮譽留給了我們弟兄。」
一聽兀朮提起鄭州,宗望微一皺眉,心中突然有些不安:「派出斥候監視陽橋鎮,有消息馬上報來。」
「你的意思是宗翰未必能打贏楊華……」兀朮有些口吃。
「戰爭總是充滿意外的,不到最後,誰也不會知道結果。」宗望閉上眼睛,緩緩地跪了下去,念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請保佑我女真勇士,讓我插上翅膀飛進前面那座大城,讓我女真的榮耀君臨四海吧!南無阿彌陀佛!」
兀朮等得沒趣,微一施禮,「蹬蹬蹬!」地跑下望樓,大聲下令:「集合,集合!」
海潮一般的喧囂傳來,金營中人頭洶湧。各軍各部隊以部族為單位,在營中集合。千奇百怪的口音響起,有人在吶喊,有人在歡笑,也與人在祈禱。
一個薩滿帶著古怪的面具在地上舞蹈。
一群鄂倫春人將一個用柳條編製的鹿擺在隊伍前,所有的人人都輪流上前,將一支箭射在鹿身上面。每射一箭,所有的人都出巨大的歡呼聲:「打中了,打中了。」
一百多個蒙古人同時匍匐在雪地上,大聲高喊:「偉大的長生天啊,保佑你的子民,讓勇士去獲取他的獵物,讓死的靈魂在青天之上飄揚。讓蒼狼和白鹿的子孫隨風翱翔萬里吧!」
雪亮的刀子落下,斷頭的羊羔撲倒在地,溫熱的血在地上流淌出一條小溪。海族人次序上前,用手指沾著熱血,在臉上畫出奇異的花紋。
天氣實在太冷,即便紅日高懸於頭頂,還得凍得人手腳麻木。女真人地將麻布纏在槍桿上,狠狠地跺著腳。
宗望站起來,向密密麻麻的士兵看去,舉起拳頭,往下一砸:「萬歲!」
「萬歲!」
「萬歲!」
「萬歲!」
……
「兀朮!」
「末將在。」
「命你親率一百輕騎兵,一旦郭京讓出封丘門,立即衝進城去,擊潰駐守在封丘門的敵人!」
「是!」
「完顏希尹!」
「末將在!」
「命你率五千鐵甲步卒隨兀朮進城,直撲皇城,拿下皇宮!。」
「遵命!」
「其餘諸將。」
「在!」
「隨我率東西兩路大軍主力從封丘門進城,同時向南推進,佔領整個開封外城。」
「是!
的金軍將領都同時大吼。
一支支令箭扔了出去。
宗望站起身來:「各位將軍,我東西兩路大軍南下一年,血戰千里,等的就是這一天。努力吧,佛祖會保佑你們的,滿天神佛與我女真同在!」
封丘門,壇。
城門下,六千六百六十六個神兵穿著花裡胡哨的衣服,叫叫嚷嚷地相互推擠著,「叫郭仙長出來,該錢了。」
「對,不給錢我們就不出城。」
「各位仙弟仙兄,仙叔伯大爺們,大家安靜些好不好,郭仙長馬上就要到了。錢一會兒就下來,可你們也得排好隊呀!頭上,太上在看著呢!」一個道童滿頭都是蒸騰的白氣,熱得說話都不利索了,「驚了太上道君皇帝的駕,你們吃罪得起嗎?」
「少他媽廢話,不錢,洒家來這裡做甚,快給錢。」一個胖大和尚提著醋罈大小的拳頭叫囂。
「對,在不給錢,咱們就都散了。」一群潑皮跟著吶喊。
「怎麼來了個和尚?」城樓上,大宋道君皇帝趙驚訝地問。
內侍捂著嘴笑道:「回道君陛下的話,這個和尚的生辰對得上,為了湊夠六千六百六十六個神兵,郭仙長什麼人都收。」
「嗯,既然是郭仙長的意思,那一定是有道理的。」太上道君皇帝剛服了一顆丹藥,感覺身上一陣躁熱,又被下面的人一吵鬧,心中有些不舒服。他指了指下面的人群,道:「扔些錢下去,讓神兵安靜下來。」
個太監抬起兩個大筐,將黃澄澄的銅錢從城樓上倒了下去。
「啊喲!」那各道童一時不防,被這陣錢雨砸得滿頭是包,大叫著躥了出去。
「錢來了,錢來了,搶啊!」看到頭上錢如雨下,幾千人同時向前擠去。
「哈哈!」太上道君皇帝笑著對身邊的太監說:「看他們精神得,不愧是神兵啊!」
「陛下,可以設壇了嗎?」
「可以了。」
太上道君皇帝走到香案前,摘掉官帽,從案上捧起一頂香冠戴在頭上,緩緩跪在拜几上。又從懷裡掏出一張青詞,「離九宵而應天命,情何以堪;御四海而哀蒼生,心為之傷。「
「好詞,好詞!」眾太監都大聲喝彩。
太上道君皇帝念完後,將清詞點了放在金盆中,望著盆中的那一團火苗,讚歎道:「這是我大宋的好日子,皇帝應該來的。」
一個太監忙道:「稟太上皇,皇帝現在也在皇宮裡設了罈子,祭告天地呢!」
道君皇帝欣慰地點了點頭:「如此就好,如此就好。皇帝這幾天修行太猛,對他未必是一件好事。」
「太上皇說得是,皇帝陛下這幾天一日要服幾次仙丹,只怕身子會受不了的。」說話的太監面帶憂慮。
還沒等太上道君皇帝說話,城樓下又傳來一陣喧嘩聲:「郭仙長來了,郭仙長來了!」
「給錢,給錢!」
「對,叫他給錢,不把錢給我就不出城。」
開德府,黃河渡口。
「鵬舉……你的意思是要突襲金人後勤輜重隊?」王貴有些口吃。
撫住座下躁動不安的戰馬,岳飛看著前方白茫茫一片雪野,用力地點了點頭。
最近幾天他心中都是異常的焦躁,自康王趙構開大元帥府之後,宗澤的磁州兵也很自然地歸趙構統管。
自從開大元帥府之後,河北各路軍馬也找到了主心骨,齊齊向相州集。到現在,已達五萬之巨。分成前、後、中、左、右五軍。陳亨伯任都統制,兼領中軍。岳飛在宗澤所率的前軍。
大元帥府的主要任務是救援開封,可康王手下的兵馬雖多,卻良莠不齊。許多人都是地方上的鄉軍,毫無戰鬥力。相比之下,宗澤的兩千鄉軍已算是精銳了。也就是說,正要開打,康王手下只有兩千可用之兵,其餘的軍隊都不堪使用。
也因此,大元帥府一直沒有採取相應的軍事行動。
岳飛也知道現在貿然救援東京不過是死路一條。可是,就這麼等著,也不是個辦法。
王貴看了看身後的三十騎河東騎兵:「這可都是楊華的人馬,他們會聽你指揮嗎?」
「不管了,曹亮不在,我是這隊人馬中職位最高的軍官。」岳飛看了孫重山一眼:「孫將軍,可願隨我去殺賊!」
孫重山也很乾脆:「我河東軍最喜歡打仗了,願聽岳將軍調遣。」
「好!」岳飛大笑:「那我們就給北奴一點厲害瞧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節更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