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人就要動起手來。希尹連忙拉住宗翰。苦笑道:「粘翰。王大人是我大金皇帝的使者。若你同他鬧起來。不是讓漢人看笑話嗎?算了算了。大家都退一步吧。我還有事要請教王大人。」
希尹知道。一旦動起手來。王納絕對不是宗翰的對手。宗翰看起來牛高馬大。日常喜著鐵甲。可身體卻有一種常人無法想像的靈巧。他曾經穿著一身重達六十斤的鐵甲。也不要人扶。獨力一人跳上戰馬。武藝更是號稱女真第一。王納不過是一個文弱書生。可以想像。一旦動起手來會是什麼結果。
也許。殺一個王納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人家好歹也是高官。一旦殺了。豈不冷了遼人之心。也為金國將來統治遼地平添了不少麻煩。
「請教。有什麼可請教的。這個漢狗除了能識幾個字。還有什麼用處?少廢話。明天讓王納帶兵攻城。」宗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有些過火。可口頭還是不服輸。狠狠地向前踏了一步。希尹和王納同時感覺到有一堵牆逼面而來。呼吸為之一窒。
「好好了。明天從我部撥兩百士卒給王大人。」希尹笑著扯了扯王納的袖子。
王納扔掉手中的鋤頭悶哼了一聲。
宗翰嘿嘿一笑。也鬆開了刀柄。卻見。他手上卻是乾涸的血渣。原來。這把刀不知殺過多少人。人血一沁進把柄處的麻布纏手裡。一用力竟然被捏了出來:「好。就這麼辦。谷神。你有事就先問吧。我走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遠方黑黝黝的太原城:「這座城池還真讓人頭疼啊……」
希尹的目光也被那座堅固地大城吸引過去。喃喃道:「歷時八月。三千殘軍。六萬女真精銳居然毫無辦法。現在換成了大宋第一猛將楊華。不知道還要打多長時間?可太原我們又不得不拿下啊!難道。我西路軍主力就要被牢牢粘在這裡嗎?」
感歎了半天。希尹一笑。對王納道:「王大人。說說你在東京的見聞……王大人……」
王納木木地站在那裡。如喪考妣。一臉沮喪。
「王大人……」
「粘罕辱我太甚。不活了!」王納突然大叫一聲。一頭朝壕溝邊拒馬樁尖銳的頂端撞去。
「啊。王大人!」希尹急忙撲上去。一把將他抱住。勸道:「王大人息怒。粘罕就那狗脾氣。對誰都一樣。不要說你們漢臣。連我都沒少受他的氣。習慣了就好。走走走。去我那裡坐坐。」
「希尹你放開我。反正不過一死。與其明天攻城而死。還不如現在就死了乾淨。」王納臉上帶著淚痕。
「哈哈。王大人不用擔心。攻城。攻什麼城?」希尹苦笑道:「這方圓百里沒一棵大樹。沒一間完整的房屋。沒一顆石。宗翰拿什麼攻城。難道讓我軍士兵徒手攀上城去?好了好了。去我那裡坐坐。我有事問你。放心。明天攻城也不過是做做樣子。這樣好了。我撥一百精銳給你。到時候你去城下轉一圈就回來。等宗翰消氣之後。我找個機會派人送你回上京覆命。」
王納這才安靜下來。恨恨地說:「我王納也是倒了八輩子邪霉。皇帝的使節當得好好的。有吃有喝。卻跑到太原來報信。然後遇到粘罕這個不講理的莽夫。早知道就隨世團一起回國了。」
他心中很是無奈。又感覺無比的悲憤。雖然他是一個節度使。可人家宗翰是什麼人。大金過地右都元帥。皇帝位置的有利爭奪者。兩皇帝都要讓他三分。遇到他。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來到希尹的營帳內。剛坐定。希尹問了半天東京的情形。一笑。說:「這個婁室還真有點意思。居然殺到開封城下去了。如此一來。也算是插到宋人胸口地一把刀子。如果能牽制住宋軍一部分兵力。也能給我東西兩路大軍減輕些壓力。」
王納忙到:「希尹將軍。目前婁室將軍那邊還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我軍主力什麼時候能夠打到開封城下。因此。目前我們最應該做的就是同他們建立聯繫。婁室將軍歸西路軍節制。何去何從。還得請粘罕將軍快做決斷。」
「不急。不急。不管將來何去何從。還得先拿下太原再說。現在的太原兵精糧足。我看沒個半年拿不下來。而且。東路軍宗望那裡正在圍攻真定。也需要時間。」希尹笑瞇瞇地從帳篷上縫的一個大口袋裡掏出一大疊寫滿字的紙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王納接過去一看。上面地字都不認識。
「這是我新編的女真文字。還不成熟。王大人你以前在遼國秘書監就職。又是一個大有學問之人。我想請教一下。如何新創一種文字?」
「女真文字。你要新創一種文字?」王納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說:「文字一般來說由兩個部分組成。一是表意。一是注音。我遼國以前也弄多契丹文。不過。這東西沒什麼實用價值。也就在皇帝地聖旨上用用。到頒發時還得翻譯成漢字。再說了。不管是契丹語還是女真語。字都少。表達起意思來也沒漢語準確。依我看來。還不如直接用漢字。反正大家都認識。文字不過是傳遞信息的工具。也是老百姓自己的選擇。強行推廣沒啥用處。」
這一點沒有什麼人比王納更清楚了。當初契丹人不也在境內大力推廣契丹文字。可遼國漢人比契丹人多太多了。加上兩族百年通婚。契丹人已經被徹底漢化。穿的是漢人衣服。說的是漢話。而以前創造的契丹文也只在重大儀式上使用。到後來。連遼國皇帝也看不懂。
所以。正如他所說。語言這種東西強行推廣真沒什麼用處。一種語言用的人少了。就會被自然淘汰。
想到這裡。王吶心中冷笑。暗道:「你女真人地文字可粗鄙得緊。來來去去也不過那一兩百個字。有的東西靠女真話根本就表達不出來。這樣的文字創造來有什麼意思?
聽他這麼一說。希尹面色一變。沉悶地說:「我女真馬上就要入主中原。如果沒自己的文字。不出百年。就會變成另一個契丹。是會亡國滅種的。為了我族的未來。女真文必須創立。王大人。我今日請你來。就想想請教你。這文字該如何創建。你是遼國有名的大儒。請你教教我。」
王納輕輕一笑:「其實。這事你想得也太複雜了。想無中生有地創立文字哪裡有那麼容易?依我看來。不但你們女真。連我契丹文都是在漢語的基礎上創建的。並非無根之木。無源之水。還是剛才說的。文字不外是表意和注音兩種。既然你沒辦法從新弄一套文字出來。不如借用漢語地形制。比如一個女真地真字。你可以在漢字的基礎上缺上幾筆。如果把有人不知道怎麼讀。你在旁邊寫一個真字注音。這不就變得簡單了?」
「混帳!」剛才還看起來儒雅風流地完顏希尹突然大叫著跳起來。狠狠一腳踢在王納的胸口。大叫:「來人。把這個狗操的東西給我捆了!」
聽到他的大叫。兩個衛兵衝進帳篷。狠狠地將王納按在地上。麻利地用繩子捆著他的雙臂。
王納大叫:「谷神。你這是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完顏希尹氣得額上有兩根請色筋突突直跳。他又一腳踢到王納的腮幫子上。直踢得王納滿嘴鮮血。「王納你這頭養不家的狼。你這是想斷我女真人的根呀!依你這套文字。用不了二十年。我女真的兒童只怕還沒學會女真文。先就會讀漢語了。再有三十年。我女真都會變成卑賤的漢狗。你這是在演變。在潛移默化我女真人的血性。狼子野心。不可饒恕!王納。別以為我不敢殺你。殺了你。吳乞買也不會拿我怎麼樣。」
王納吐著血:「谷神。你在說什麼呀。你我正常學術討論。怎麼說到這上面去了。你這還是討論問題的態度嗎?」
「態度。嘿嘿。這就是我的態度!」完顏希尹大叫:「來人。把他給我關進馬廄。明天一大早。押他去攻城。」
「是!」兩個衛兵凶狠地將王納拖了出去。
「蠻子。夷狄!」王納厲聲大罵。
「夷狄?我呸!」希尹心中像是被一顆火碳燙了一下。他提起筆寫道:「字喻大金皇帝陛下:……昭德軍節度使王納以於昨日陣亡於太原城下。請大皇帝陛下厚恤其家人。以安遼人之
寫到這裡。希尹突然焦躁地將筆扔到一邊。剛才他這封信就是用的漢語。不但他。整個金國上層都在使用漢人的文字。所有的將軍身邊都帶著一個漢人文書。軍情往來。交通聯絡盡在異族人之手。長此以往如何得了?
可是……我怎麼就沒辦法憑空製造出一種新的文字……天啦。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漢字在漂。黑得發亮。亮得耀眼。
不!我女真是一個偉大的民族。我們要有自己的文字。我們不能被同化。我們是世界之
希尹紅著眼睛大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