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 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槍上肩
    烏林達泰回到軍陣之後渾身都汗水。所謂東西兩翼拐子馬就是要佈置在大陣兩翼。用做包抄和襲擾的。可經過這一輪閃電般的交鋒之後。超過六百騎橫屍疆場。餘下的騎兵驚慌地潰退回大陣的兩翼。

    現在。金軍主力已經佈陣完畢。正向前推進。如果楊華的河東軍被動地等著女真的進攻。拐子馬後續還來得及整頓部隊。恢復建制。

    可就在這個時候。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敵人居然以弱勢兵力悍然進攻。這讓拐子馬一陣慌亂。有的人要隨主力進攻。有的人要原地待命。有的則木訥地等待著主將的下一步命令。

    僅存的一千三百多騎分散到兩翼。一邊也不過五六百人。想兩團炸了群的蜜蜂。游離於戰場之外。人喊馬嘶。潰不成軍。

    失去指揮之後。沒有人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

    扯開喉嚨剛喊了幾聲。更加糟糕的情況出現。見楊華主動進攻。金軍主帥完顏婁室不知道腦袋裡在想什麼。突然下令。全軍停止前進。

    一個傳令兵跑過來問烏林達泰什麼時候能夠整理好部隊。

    烏林達泰粗魯地罵了一句。傳令兵沒能聽清楚。再次發問。

    烏林達泰指著自己身上已經被砍破的鎧甲大聲咆哮:「你看看。你看看。我還能進攻嗎?我的拐子馬隊已經沒辦法再用了。靠你們自己吧。」

    他記得砍中自己的是一個年輕的游奕騎兵。那傢伙武藝稀鬆。力氣也很一般。不管怎麼看。都不會是自己地的對手。可偏偏是他烏林達泰被砍中了。若不是自己鎧甲厚實。這一刀還真要了他的老命。

    戰場之上。你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些什麼。你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否還能活著。習慣了打順風仗的女真人一遇到河東軍這樣性格堅韌的部隊。不知如何是好。

    「拐子馬還有多少時間才能再次投入戰鬥?」完顏婁室惱火地看著兩翼的混亂局面。木訥的面容上一對細長的眉毛不為人知地輕輕一顫。

    和父親看似沉穩的神色不同。活女則一臉痛苦:「兩千拐子馬。居然被人家以一千騎兵打殘。惡魔。惡魔啊!」看敵人游奕騎地架勢。應該很快就能再次殺到金兵面前。楊華的河東軍的神經好像就沒有被擊潰過。從頭到尾。不管付出多大傷亡。都能保持極好的隊型。遇到這樣地軍隊。真是讓人絕望。

    搖晃著腦袋。活女大叫:「拐子馬不成了。沒一個時辰恢復不過來。老天。我們能堅持一個時辰嗎?」

    「混帳。我們人多。我們比楊華手下那群新兵戰鬥力強。現在。我們轉攻為守。我就不信。他能靠區區幾千人馬在我身上啃出一個缺口。傳我命令。停止前進。就地防禦。」

    完顏婁室突然想罵娘。拐子馬的潰敗讓他始料未及。沒有兩翼騎兵的協助。要想靠中央突破河東軍那群變態士兵的防線簡直沒有任何可能。

    好在。他們的部隊剛擴編不久。防守地時候也許可以靠著老兵和軍法約束。支撐著陣線不至於在敵人的強力突擊中崩潰。可一旦投入進攻。靠前西軍那微弱地進攻能力。一旦被女真士兵大量殺傷。後果將是致命的。

    婁室確信。

    進攻中的金國軍隊突然停了下來。隊型居然一絲不亂。體現出女真人良好的戰鬥素質。

    婁室:「弓手出列!」

    一聲令下。大約三千弓手從大陣中衝出來。在陣前排成四列。同時拉開大弓。指向天空。

    婁室右手如刀砍下:「放箭!」

    他不得不鬱悶地發覺自己正使用宋軍常用的以步破騎的戰術。不過。敵人全是步兵。

    一輪射擊之後。對面的地上同時一白。全是顫顫巍巍地箭羽在風中抖動。然後又是兩輪射擊。三輪箭雨之間好像沒有間隔。天空被就陰霾。被這黑壓壓的箭矢遮擋。光線為之一暗。

    金人強悍的體力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每一箭都張到最大初。弓弦的顫音和漫天破空聲綿延不絕。讓人心中震撼。

    剛開始的時候。河東軍走在最前列的牌子手一見敵人的箭雨落下。腳步同時一窒息。齊齊地舉盾過頂。在頭上連接成一片。

    「刷!」一聲。三千支箭同時落下。木屑紛飛。盾牌上立即釘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箭稈子。

    還是有羽箭從盾牌的縫隙中穿過。直接射中牌子手的肩窩。中箭地牌子手悶哼一聲。手一軟。一頭摔進洶湧而來地人流之中。

    牌子手的停滯讓隊伍地行軍節奏被打亂了。前面的人一停。後面的人在前進。河東軍被人為地割裂成兩個部分。相互推擠。竟無法再向前進。

    此刻。曹亮正躲在兩面盾牌下面。被後面敵人擠得苦不堪言。四個親兵護在他四周高高擎著盾牌。可即便這樣。已經無法抵檔住後面不斷湧來的人群。他所在捧日軍雖然人馬最多。在河東軍中戰鬥力卻最弱。被敵人這一通箭雨一射。有些亂了。

    一個親兵指著遠方的中軍大旗幟說。「將軍。還是快前進吧。侯爺有令。讓立即恢復隊形。否則軍法侍侯。」

    苦笑著看了一眼剛從盾牌縫隙中射入。一頭釘在自己腳邊的長箭。曹亮歎息一聲:「媽的。我也沒想到敵人的弓手這麼厲害。快趕上趙明堂的陌刀軍的箭陣了!」

    話剛說完。耳朵邊突然傳來一聲咆哮。遮蓋在頭上的四面盾牌被人粗暴地撞開。滿是烏雲的天空又出現在面前:「曹亮。你在做什麼。你是老鼠嗎?」

    抬頭一看。正是捧日軍都虞侯古松。

    古松一把抓住曹亮地脖子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朝他臉上噴著口水:「可恥。什麼時候我河東軍也害怕犧牲了。趙名堂和李鷂子給了我們那麼多軍官。難道就是讓你帶著他們趴在地上嗎?從前那支龍衛軍到哪裡去了?」

    曹亮滿面通紅地站起來。期期艾艾地說:「古松……全是新兵。他們都怕!」

    「怕你媽的。我怎麼不怕。我也是肉體凡胎。我也會死。也會疼!」古鬆手中提著一柄長槍。猛地向前衝去。手中的長槍不停地朝那些盾牌上砸去:「叫你們躲。叫你們躲!所有人聽我命令。把盾牌都扔了。」

    一支長箭從天而降。正好射在他的頭盔上。然後又被彈到一邊。古松神色不變。「前進。前進!」

    又一支箭射來。擦破了他的顴骨。白色的骨頭露了出來。鮮血滿面。但古松還是那副死人臉。他甚至沒有放下頭盔上的面具。

    射箭是一個力氣活。大概是體力不繼。這個時候。金人的箭雨突然一停。讓有些騷動的捧日軍士兵鬆了一口氣。所有地牌子手都將手中的盾牌扔在地上。提著長槍。大步向前。

    前排的速度一快。陣前的擁堵為之一暢。

    更激烈地鼓聲響起。前進中。捧日軍長槍手的步伐節奏開始加快。

    「槍上肩!」

    「槍上肩!」

    到處都是軍官們的喊聲。

    曹亮快步跑到古送身邊。調勻呼吸。手中的長槍鬆弛地靠在右肩。身邊。所有的捧日軍也保持著同樣地姿勢。默默向前。

    古松:「你來做什麼?這裡是前陣。要承受敵人第一波打擊的。你我都是統制軍官。需要有一個人在後面坐鎮。」

    曹亮:「古松。我曹亮自打從相州就跟了楊侯。什麼惡仗沒打過。還是第一次被人罵做膽小鬼。老子不服。我要讓你看看。我曹家人地勇氣。」

    這個時候。前方的金軍弓手突然將仰天張開的大弓放下。平指過來。

    曹亮心中一驚。道:「敵人要開始平射了!」

    敵人的弓手的厲害他剛才也是知道的。這樣的大軍陣前對壘。根本就不需要準頭。只需要拉圓了箭射擊就是。總能擊中目標。

    剛才地仰射因為敵人的彈道是以拋物線的形式落下。雖然覆蓋面極廣。但殺傷力卻不大。統共才三十來人被射中。死傷者還得是鎧甲薄弱的西軍新兵。

    可隨著兩軍陣錢的拉近。敵人一旦平射。弓手力量上的優勢盡顯無遺。可以肯定。這麼短的距離。這麼強勁的射擊力力量。以捧日軍現在的鎧甲根本無法抵擋。

    河東軍也只有陌刀隊才裝備有那種變態的鎧甲。其他人身上還都是宋軍地制式裝備。

    隨著對面金軍將領地一聲令下。四排弓手同時拉開大弓。亮閃閃的箭頭指了過來。

    曹亮眼皮子一跳。心中突然惶惑起來。腹部肌肉下意識地一個緊繃。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他本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地野人。現在被人用箭指著身體還是感覺非常不適應。可想身邊的捧日軍士兵們害怕到何等程度。

    夔龍皮鼓還在敲著輕快的鼓點。給部隊下達著進攻的命令。

    六十步了。只要挺過這一輪射擊就可以撲到敵人面前。

    古松走在最前列。他身體突然一頓。將肩上的長槍放下。平指前方:「槍平舉!」

    一排又一排長槍次第落下。銀亮的金屬光澤翻起漣漪。一圈圈擴散開去。

    「咻!」風從西來。滿目都是羽箭。

    破空聲還沒落下。金人箭陣那邊就傳來一陣箭上弦的聲音。

    好快的射速!

    「如果捧日軍在這一刻沒有崩潰。北奴就輸定了。」楊華走在陌刀陣中。心中計算著捧日軍可能忍受的傷亡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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