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 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責任
    靖康一年六月初十。隆德。

    雨點如銀絲般在窗外落著。赤裸著上身。胸口裹著紗布的楊劃氣哼哼的坐在河東制置司行轅的門房裡。眼睛裡凶光湧動。

    姚古身為河東制置使。熙河經略使。也算是一品大員。因此。進隆的之後。楊華就將隆的府衙門讓給了他。

    姚古職位既高。做派也大。光門房就分為左右兩個。按照候見人的品級不同。分別領到不同的屋子休息。

    楊華一走進門。就被一個書辦引到右邊的門房。然後讓小廝給楊華送上一杯熱茶。拱手道:「請楊觀察稍候片刻。我這就去通報古大人。」

    為楊華端上熱茶的小廝何時見過如此惡形惡狀的軍漢。端茶碗的手不住發抖。雖然說姚帥也是軍人。但他貴為河東制置副使。位高權重。來求見的下屬哪一個不是必恭必敬。衣冠整潔。

    像楊華今天這樣不修邊幅。滿面殺氣的衝進來的軍人。他還是第一遭遇到。不但眼前這個楊大人光著上身。腰上還跨著一把鋼刀。一進門就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

    正在這個時候。隨楊華一同進來的一個十四五歲的侍衛突然對那個書辦一聲怒喝:「什麼狗卵子古大人。這衙門先前還是我家觀察大哥的。讓與爾等住上兩天。反讓我們等。惹惱了我。仔細一把火燒了這鳥窩。」

    小廝不禁手一抖。幾點滾燙的茶水不禁淋到手上。疼的他忍不住叫出聲來。

    楊華一擺手:「再興。你同他說什麼。我等轉戰千里。早累的賊死。哪裡有力氣同他吵鬧。」說著。他冷笑一聲。對那個書辦說:「我今天來也不是找姚古的。叫焦安節那狗東西滾出來見我。」

    書辦一呆。回道:「楊大人這話說的。焦將軍現在軍營裡。怎麼可能到大帥這裡來。你自去營中尋他好了。」

    「哼!」楊華重重的哼了一聲:「你當我是瞎子還是聾子。焦安節去哪裡我能不知道。塊快叫他出來。別以為躲在姚古這裡就沒事。」

    那個書辦也來了脾氣:「楊大人。這裡可是姚帥的行轅。由不的你亂來。都跟你說了。焦將軍在軍營裡。你跑這裡來鬧什麼?」

    楊華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軍營你尋他了?且不說他根本就沒在那裡。就算在。嘿嘿。諾大一個軍營。讓人怎麼找?難道說。真要讓我一把火把你們姚家軍遠家軍的大營給燒了。才能將他逼出來?」

    聽到楊華這赤裸裸的威脅。那個書班愣住了。

    屋子還有幾人。都不敢說話。齊齊將頭低了下去。這次。焦安機節和姚古做事也太不道的了。一聽到金軍西路軍主帥摔主力南來。立即望風而逃。將楊華的五百騎兵丟在了包圍圈裡。換成任何一個人。在的知這個消息後都會氣的吐血。

    「怎麼。還不去?」楊華看了一眼這個發愣的傢伙。心中殺氣大盛。忍不住將手放在刀把上。

    眼前全是紅色在飄動。那場慘烈的突圍戰又浮現在眼前。

    一支長箭從胸甲的側面射進身體。若不是有皮扣阻擋。這一箭只怕已經要了他的性命。

    現在的他只感覺肺部一陣劇烈的疼痛。稍微一動就要暈倒過去。嘴巴裡滿是鮮血的味道。又苦又澀。唾沫已經變的如膠水一樣粘稠。

    楊華做夢也沒想到耶律五馬留守文水的這一千人馬這麼難打。文水縣的的名是因為縣城北面有一條河流也叫文水。河流倒不寬。但阻擋楊華這四百五十名騎兵足夠了。此時正值豐水季節。往日可以跋涉而過的河灘早已被浩蕩洪流吞沒。

    要想過文水同汾州的張灝回匯合。就的過縣城前面那座石拱橋。

    剛過大橋。對面就是金兵早已修築好的堅固工事。四下遍佈鹿砦和壕溝。在這樣的防禦工事面前。用騎兵衝擊等於是去送死。無奈之下。楊華只的命令所有人下馬。提著戰斧。一寸一寸向前推進。

    戰鬥持續了三個時辰。靠著龍衛軍悍不畏死的戰鬥精神。終於硬生生在前面打出一條通道來。但是。他們也付出了五十條人命的代價。

    若不是文水的金兵主力都被調到太原那邊去了。沒準這僅存的四百人還的都丟在這裡。

    就在突破重圍的一剎那。一支冷箭射中了揚花的胸側。直接釘到肺中。

    還好。他貼身穿了一件絲綢內衣。要起出箭頭也非常簡單。但是。因為肺部受傷。他現在一說話都疼。嘴巴裡時不時泛出粉紅色的泡沫。看來。沒幾個月的將養。根本上不了戰場。

    回隆德後。楊華這才的知。打敗焦安節的不過是完顏銀術可的一千騎兵。而這傢伙卻錯把他當成了宗翰。姚古也是膽小如鼠。一聽是宗翰。立即帶著幾萬人馬來了個大撤退。又縮回了隆德。

    回來之後。楊華就發起了高燒。在床上躺了十來天。這才恢復過來。姚古大概是覺的自己對種師中的陣亡負有直接責任。羞於見人。一直沒來見楊華。

    如此一來。楊華對姚古更是不滿。無奈人家官比自己大。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反正他不來見我。老子也懶的去見他。在養傷的這段時間。更令人震撼的消息傳來。

    完顏銀術可在姚古大軍撤退之後。立即轉道向西。在文水和交城一線迎擊敗灝。張灝的部隊本就沒什麼戰鬥裡。銀術可一到文水。立即同耶律五馬部合兵一處。挾六千女真精銳。將張灝打的滿的找牙。

    張灝部在連吃敗仗後。終於一潰而散。只獨自一身逃回了晉州。

    在吃掉張灝軍後。銀術可再次長途急行至榆次。與完顏婁室父子一道追擊種家軍餘部。可憐那種家軍群龍無首。金軍一到。立即做了鳥獸散。

    至此。北宋的第二次太原之戰結束。三支救援太原的宋軍中。種家軍全軍覆滅。張灝部全軍覆滅。姚家軍退回隆德。

    三支大軍總計損失兵力六萬。可謂前所未有之大敗。

    聽到這個消息。楊華氣的心口發悶。這一仗他也損失不小。騎兵丟了一百。戰馬損失兩百。騎兵將領梁雲龍生死未知。這筆帳的算到焦安節頭上。有仇不報非君子。今日非要讓那焦安節好看。

    自從楊華回隆德之後。焦安節就心神不靈。生怕楊華來找自己晦氣。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軍指揮使。而楊華卻是堂堂州觀察使。的位相差懸殊。再加上這小子聖眷正隆。是一個心黑手辣之輩。若真要下黑手。焦安節還沒拿他沒辦法。

    這天。焦安節正在軍營裡睡覺。突然聽到手下人說楊劃帶著一百多個士兵過來拜訪自己。這下可把他嚇的夠戧。

    焦安節的前鋒軍可是丟乾淨了的。回隆德之後。一直沒有補充。整個軍營也不過兩百來人。這第點人馬。遇到龍衛軍。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一急只下。焦安節也顧不了那許多。騎上馬就朝姚古這裡跑。

    於是。就發生了楊華來姚古這裡要人的一幕。

    「大膽楊華。你要在老夫這裡殺人嗎?」正在這個時候。姚古帶著焦安節走了進來。

    「大人。」書辦可憐巴巴的看著姚古。

    姚古朝書辦們一揮手。你們都出去。

    「是。」

    等眾人都光。姚古看著楊華。一拱手。歉疚的說:「茂先。我姚古對不起你?」

    屋子裡很靜。楊華驚訝的看了姚古一眼。發現這個老帥原本光潔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長滿了老年斑。整個人看起來頹廢的不成樣子。

    他突然心中一軟。咬牙道:「姚帥。此次大敗。責任在焦安節一人身上。若不殺了。如何能告慰陣亡將士在天之靈?請姚帥行軍法吧。」

    焦安節先前還猥瑣的躲在姚古身後。聽到這話。立即跳了起來。大叫:「楊華。你什麼身份。我姚家軍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插手了?就說這次大敗。怎麼責任都推到我一個人頭上了?要說責任。我看種師中責任最大。他為什麼把主力都丟在身後。

    若盡發主力。與我軍在太谷回合。何至於被北奴各個擊破。楊華。隆德雖然是你的的盤。可跋扈成你這個樣子的我還真沒見過幾個。你以為你是唐朝的藩鎮啊。什麼玩意。我看你就是個逆賊!」

    楊華猛的站起來。一把抽出橫刀。「老子跋扈又怎麼樣。我這個觀察使也不要當了。先砍了你再說?」

    焦安節也抽出腰刀。「你當爺爺是懦夫。誰怕誰呀?」

    楊華身邊的楊再興一把扯掉衣服。露出渾身的傷疤。一踏步護在楊華身前。冷冷道:「焦安節。無論你是何人。衝撞我觀察大哥。必須死!」

    姚古急的直滴眼淚。「你們啊……你們啊。這究竟是在吵什麼呀……事情都這樣了。還自相殘殺。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嗎……求求你們。都把兵器放下吧。」

    姚古這一流淚。讓發生衝突的雙方都愣住了。眼前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看起來是如此的單薄可憐。哪裡像是一個手握重兵的大將。

    姚古抽泣道:「楊華。焦安節罪在不赦。若是在戰場上。不用你動手。我先用軍法辦了他。可現在沒打仗。還是等朝廷來處置他吧!」

    「說的好。」門外有人一聲高喝。為首一個清俊的中年人昂首走進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內侍模樣的人物。

    聽到聲音。屋中眾人都同時轉頭看去。正是大宋朝尚書右丞李綱。

    「李相!」楊華驚喜的叫出聲來。

    李綱一擺手。對身邊那個內侍道:「公公。宣旨吧。」

    「姚古、焦安節聽旨:……河東制置使。熙河經略使姚古自入晉以來。舉措失據。怯敵避戰。坐視種師中部被北奴全殲。著。免去河東制置使。熙河經略使職務。流放廣州安置。焦安節。畏敵如虎。謊報軍情。致使姚、張兩軍浚巡不前。貽誤戰機。以至三軍皆潰。罪在不赦。著。斬立決。傳閱諸軍將士。此詔!」

    「大帥!」焦安節「撲通!」一聲跪在的上。大聲慘呼。

    可姚古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默默的摘下官帽。跪在的上磕了三個響頭:「臣姚古謝恩!「

    「帶走!」那個太監一揮手。兩個如狼似虎的衛兵衝進來。夾著焦安節就往外拖。

    良久。外面傳來一聲慘叫。

    姚古歎息一聲。「李相。我這就將兵符令箭交給你。」

    「好。請起。」李綱板著臉將姚古從的上扶起。又對楊華說:「你也坐下。既然是交接。大家現在就把這事情辦了。說說。你們手頭還有多少軍隊。」

    楊華:「龍衛軍現在有步兵一千五百。騎兵四百。」

    「才這麼點。」李綱一皺眉毛。

    姚古:「我姚家軍還余一萬兩千人馬。」

    「沒有姚家軍了。」李綱打斷他的話:「都是大宋的軍隊。從現在起。我接手河東道所有軍隊的指揮權。姚古。辦交接吧!」

    「是。李相。」

    李綱再次打斷他的話:「沒有李相。李綱現在也不是尚書右丞。奉天子詔命。李綱現任河北宣撫使。總領河東、河北軍事。」

    「啊!」楊華大吃一驚。

    同姚古辦完交接手續後。李綱歎息一聲。「我來隆德除了處置姚古、焦安節外。以後估計會坐鎮隆德。指揮救援太原的軍事行動。你怎麼看?」

    楊華見焦安截授首。姚古被貶。心中那股惡氣也出了。見到自己一直都尊重的李綱。心中歡喜:「有大人在。太原之圍必解。」

    李綱有些不高興了:「你這人。剛才我看你倒有幾分血勇。怎麼一轉眼。就盡揀些奉承的話說。當我什麼人?」

    楊華一笑。心中一陣發熱。大著膽子說道:「大人來總領這次軍事行動。只怕不成。」

    「哦。說說。」

    「我大宋兵馬一直都由各大將門保持。外人的話。那群丘八根本就不會理睬。大人又不通軍事。在軍中也沒威望。要想指揮動那群軍漢。怕有些不成。依末將看來。大人應該把老種經略相公帶來。以他的威望。或許壓服軍中的將軍們。」

    「種師道病了。很重。估計活不了幾天。」李綱心中煩悶。說:「對了。姚家軍現在沒人統領。你暫時帶這支部隊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到李鋼這話。楊華大吃一驚。這可是一萬兩千人馬呀。要說不動心。那是假話。

    可是。轉念一想。今天自己在這裡一鬧。姚古被免職。焦安節被砍頭。雖說這是皇帝的意思。可軍中將士未必不認為是他楊華使的壞。再說。這麼一支暮氣沉沉的軍隊拿來又有什麼用。反添了一萬多張嘴巴。

    這種賠本生意他可不做。

    再說了。楊華清醒的很。真做了這支部隊的頭。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姚家軍軍中關係盤根錯節。真陷進其中。光處理各方勢力的關係就是一件麻煩事。

    不就是一萬人馬嗎。老子現在坐擁隆德一的。有錢有糧。真要招兵。喊一聲。幾天工夫就能徵集一萬人馬。要姚家軍做什麼。反遭了西軍其他將領的嫉恨。

    這兵還是要自己練才可靠。才同自己貼心啊!

    楊華拿點主意。道:「多謝大人美意。但末將資歷不夠。驟居其位。只怕軍中將士不服。現如今大戰在即。太大的人事變動會引的人心不穩。若影響了戰事。楊華罪名就大了。依末將看來。還是在姚家軍中提拔一員老將為好。」

    李綱摸了摸長鬚。笑道:「人說你楊華刻薄跋扈。我還曾對人言。帶兵的將領嘛。誰不跋扈?但心中還是對你的膽大妄為還是頗有不滿。今日聽了你這番話。這才知道你是一個顧大局識大體的人。以前倒看錯你了。

    好。我也不難為你。就讓解潛接替姚古吧。這只軍隊駐紮在隆德;劉頜部駐紮遼州;折可求部和張思政部進駐汾水;范瓊部開到南北關。數路並進。以優勢兵力聚殲銀術可。你看怎麼樣?」

    楊華抽了一口冷氣。「這麼多人!」這五支部隊加上輔兵、民夫。總數已經超過二十萬。可以說。上次勤王東京的所有兵馬都被調到山西來了。這可是目前宋朝能夠湊齊的全部主力。

    銀術可也不過區區兩萬多人馬。看來。這次宋朝是下大本錢了。

    楊華心中一陣激動。忙站起來:「大人。龍衛軍願為前驅。」

    「不用。不用。你不用去。」李綱微笑道:「你傷的厲害。沒辦法上戰場。這樣吧。你隨我坐鎮隆德。為大軍準備糧秣。這事就由你全權負責了。」

    「好。」楊華現在身體弱的很。確實也沒辦法指揮部隊。而所謂的戰爭。打的就是綜合國力和後勤。這才是這次戰役的關鍵。「大人。你手頭還有多少軍費。」

    李綱伸出兩根指頭。「二十萬貫。」

    「二十萬貫……」楊華滿頭大汗。這次山西戰役。總兵力就是二十萬人。這點錢攤到士兵頭上。一人才一貫錢。這……這怎麼弄呀?只要戰役一開打。錢就會像流水一樣花出去。二十萬大軍。這麼高強度的大戰。一個月起碼要兩百萬弔錢。

    「怎麼。為難了?」李綱微微一笑。

    楊華一咬牙:「好。我試試。」

    「不是試試。是一定要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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