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的幾千兵丁都是登州左衛的世代軍戶,自然是由本百戶們管理,他們土生土長。去薊鎮抗擊蒙古韃子,自然是滿心不情願。
現在朝廷來了班師會故鄉的文書,各級的大小軍官把這個消息傳下去之後,這些官兵絲毫也是顧不上什麼軍營之內嚴禁喧嘩的禁令,都是自發的大聲歡呼起來。軍官們也不會有什麼管理的心思。
他們也是在那裡高興的大叫,江峰自己手下帶著一百多人,把這些兵丁安排給登州左衛的千戶帶領回家。自己則是帶著手下快馬趕回煙台山,劉十二因為腿腳不方便則是由十幾個人護送著乘坐馬車趕回。
駐紮在煙台山千戶所山下軍營的兩千江峰「家丁」,在十天前就是被要求做好開拔的準備,很多人還以為是要回天津,結果江峰帶走了二千衛所兵的時候,這些人都是非常的驚訝,在私港這裡還是留下了二百人左右坐鎮場面。
他們擔心的並不是山上的那些草包軍戶會有什麼反動,現在這些人天天吃的好,幹活也是心甘情願自然是不會有什麼隱患,但是煙台山的私港卻不敢說是完全的安全,雄雞號的船長阿加亞和手下的船員們被命令在江峰回來之前,不能走出規定的範圍,當然飲食什麼的還是照舊。
那艘西班牙雙桅船上的大小火炮都是被拆了下來。除了江峰帶走三門佛朗機之外,剩下都是安放在碼頭上。李和尚地人手也都是被動員了一百多人,除了李和尚和江峰的船隻,其餘的船隻在今年的一月和三月間不允許進入私港。
濟寧運河通達,來往不光是糧船和南北貨物,也是隨時可以把京師和南直隸的兵馬送到這裡來,而且現在兗州和東昌敗退的兵馬基本上都是收攏在濟寧城池周圍,約摸有一萬五千多人。
因為靠著運河所以也不發愁補給。慢慢的從失敗中恢復過來,這可是一塊硬骨頭,輕易的啃不下來,兗州府二十多個縣城地大戶和士紳甚至包括官吏,只要是能逃跑出來的都是聚集在了濟寧。既然是一塊硬骨頭,自然沒有人願意去啃。儘管現在的濟寧可是號稱山東最富的地方,可也是最難碰的地方。
不過若是真正懂得兵法,反而是要集中兵馬先去攻打濟寧城,打下這個地方,一是可以獲得豐富的錢糧,因為那裡地中轉倉庫頗為不少,二來是按照那裡的形勢,除了死守臨的兵馬之外,兗州所有能戰的兵丁都是聚集在濟寧,依靠那裡的給養慢慢的恢復。雖然是打下濟寧會有比較大的損傷。但是打下來之後卻可以控制運河樞紐,這可是明朝貫通南北的巨大血脈。
那時候的形勢又有所不同了。不過草寇不是軍隊,自然沒有什麼長遠和明晰的規劃。在聞刀等人地勸說下,濟寧現在聚集的兵馬太多不好打,若是打了恐怕失去了在魯南地優勢地位。
臨有一位藩王,兩個衛所的軍隊雖然是不敢出來,可是卻死死地守衛城池,親藩被殺,這可就是大罪了,何況若是圍攻臨。恐怕各省的兵馬馬上就要大軍壓境了,所以現在根基沒有穩定的時候。這也不合適。
山東的其他四個府都是嚴陣以待,那現在不如鞏固了魯南這塊地盤,自以為明白了大勢的陳聾子在手下的鼓動下,帶著自己一千五百的馬隊,驅趕著六千多的青壯,準備是圍攻陽城。
陳聾子還算是有些章法,雖然手下們在佔領地幾個縣也是胡作非為,不過維持住了基本的秩序,大戶人家翻出來地存糧加上他們的搶掠所得,倒是可以維持住這近萬兵馬的開銷。也是還有一定的戰鬥力在,好歹從前的核心那五百多騎士還算是敢打敢沖。
這一千五百人的馬隊裡面還有些收攏的小股響馬,也算是比起那些被強逼著上戰場的隊伍強悍許多。
揀便宜的事情自然是大家都要做的,不光是陳聾子的人馬聚集在陽城下,什麼白蓮教,不知道真假的白衣神兵。還有大大小小股的人馬都是圍在了陽城下,粗略的算算竟然也是有將近四萬人馬。
不過真正算是能打能有四五千也就算是很不錯了,大家都是知道兗州的有錢人不光是逃進濟寧,還有不少人是因為路程和亂民追趕的原因逃入陽。
中國歷朝歷代的大部分農民起義開始時候的起因大部分是正義的,這個倒是沒有太大的問題,不過形成破壞的力量之後。無序的亂民們往往形成破壞的洪流,更加貶低的說,倒不如說是過境的蝗災。
從事生產的農民變成暴民之後,就只是從事掠奪,他們只會坐吃山空。一個月前氣勢洶洶的到處烽火,各種各樣的勢力紛紛的湧現。開始的時候,因為大戶人家和官府存儲的錢糧還算是豐富,所以也都是支撐了一段的時間。
到了現在,光是沒有東西吃自然散去的勢力和團伙就有許多,剩下的都是些早有組織,或者是根深蒂固的,比如陳聾子當年手下就有幾百人的班底,本身也有大山寨的經驗,剩下的白蓮教幾乎就是造反的專業戶了。
還有些鄉間本來的土豪糾集人馬,這些都算是存在了下來,不過這些幸運存活下來的勢力還是同樣面臨著給養馬上就要枯竭,手下人就要散去的窘境了,像當年唐末黃巢手下秦宗權部那樣吃人,現在的饑荒還沒有到那種極端的境地,與其說是農民活不下去才造反博命,倒不如說是因為在某種臨界線的時候,有人推了一把。
二來,這些人都是沒有這個膽子。
;_州是山東第一大府,下轄的縣城在最高峰的時候足有三十四個,雖然是幾經變更,可還是有管理下面二十幾個,也有濟寧這樣的富庶地方,也有臨這樣藩王居住的大城池。既然是府城所在的地方,自然是城池修建的極為高大寬厚,而且這裡也有駐守的兵丁。
陽所在是魯南的中心腹地位置,若是太平時節自然是陸地上的交通樞紐,去往各地都是通達,而且多山的
區難得的平原地帶,不過現在這都是實實在在的缺點逃到這邊的人越來越多。
可是周圍的亂兵迅速的把這邊圍了起來,這裡赫然變成了一個死胡同,或者說是甕中捉鱉的話,城內的軍民就是那些鱉。
;_州知府崔臣興在幾位將校的陪伴一同上城牆觀察敵情,看著城下黑壓壓的叛軍,頓時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
不過崔臣興卻知道自己退無可退,若是陽城破,自己跑的出去,也是失陷城池的大罪,若是跑不出去,城破之後,城中的妻女斷然會遭到可怕的待遇,那時候恐怕更是什麼也不要提了。
想到這裡兗州知府崔臣興轉過身,朝著身邊的幾位軍官行了一個大禮,雖然是緊急的時刻,可是崔臣興的這種動作,還是讓周圍幾個最高級別僅僅是千戶的軍官嚇了一跳,紛紛的閃開,崔臣興頗為莊重的開口說道:
「滿城大明子民和崔某一家老小就都托付給各位將軍了,若是城破,你我眾人都是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幾名軍官都是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咱們的家小都是在城內居住,咱們自然是要拚死守城,大人放心!」
圍困城池的亂軍,不斷的有人散去,又不斷的從周圍的村寨裡面抓來人補充,拆下了各種房屋,砍伐周圍比較稀少地樹木。捆紮成攻城的器械,然後一個月兩個月前還是拿著鋤頭鐮刀的農民們,被各種大義名號的亂軍們逼迫著開始攻城。
那些沒有堅固防護的村寨和大戶人家的宅院,對於蝗蟲一樣的暴民和亂軍來說,絲毫起不到什麼抵擋的作用,人多勢眾蜂擁而上,輕易地就是會被打開。
可陽城是兗州的府城,百年沒有受到兵災。城牆和各種防備措施雖然是陳舊,但是並不影響使用,城裡面本來有三千多兵丁,各地逃進城中的大戶人家的健壯男丁也都是自發的在知府衙門的組織下面上城據守。
那些門板地防禦措施,那些樹幹捆紮的雲梯,如何能攻陷這種大城。儘管城下的人亡命的朝著上面衝,可是依舊被城上的滾木擂石打下來,雙方就是那麼僵持了起來。相對於城下的亂民不斷增加的死亡來說,城上的死傷大多是在攻城開始的第一天,陳聾子的手下把手中地弓箭不要命的射了上來。
也不知道他們從那裡搞來地上好弓箭,不少的陽城地官兵都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死傷了百十人,一下子陣腳大亂,險些就是要崩潰。可陳聾子手中的弓箭也並不是無窮無盡,這一次浪費就把不多的存貨用了個乾淨。這才讓州府城陽穩住了局面。
白蓮教號稱是唐賽兒嫡傳的那支勢力,吃光了所有搶掠來的糧食。到其他的同門的那裡去借糧。自然是沒有什麼結果。在城下的勢力中,陳聾子地勢力算是最大。手中的糧草也是最為充足。
天知道這些白蓮教門是不是拜佛母拜昏了頭,居然想要搶陳聾子地糧草,結果被防備森嚴的馬隊發現,聞刀絲毫也不管什麼大家合力攻城的情份,直接就是指揮手下砍殺了過來,雙方的戰鬥力相差可不是一點的問題,那裡抵擋的住。
所謂「佛母保佑的神軍」立刻是四處潰散,這些人雖然是吃光了糧食。但是劫掠而來的金銀還是剩下不少,這些自然是落入了陳聾子的「平天軍」的腰包。
;_州府城陽裡面的存糧並不缺少。城上的兵丁知道若是此時敗退下去,和他們廝殺這麼多天的暴民們不可能有什麼憐憫和饒恕俘虜的心思。因此表現出來了和大明軍隊平均水平頗為不同的戰鬥意志,在城上死戰不退。
崔臣興知府也是率領衙役在城上戰鬥,他們這些人的家眷都是在城中,為了保護家小,自然更加的堅韌頑強。
此時正是正月的時分,若是平日裡面,現在本來應該是喜氣洋洋的歡度春節,一片歡樂之中,可是現在陽城上下都是血腥殺戮,慘烈之極。
陳聾子有些撐不住了,他的手下雖然是維持的好,可是看著自己的糧草一天天的少下去,自己那些挾持而來的青壯們不斷的散去,不算的死傷。也是有些堅持不住了,正月初五的晚上,陳聾子把聞刀叫了過來。
「要是這麼下去,恐怕是陽還沒有打下來,咱們自己的老本倒是要賠進去了,現在咱們撈的也是不少,實在不行咱們回到山上落草去,何苦在這個城下死挨。」
「大將軍,陽城可是魯南的中心,裡面有人有糧,若是咱們把這個打下來了,大將軍你就可以是大王了。」
一聽這個大王的稱呼,陳聾子的腦子轟的就是懵住了,還算是有一點的清醒,在那裡從遲疑的開口說道:
「可是咱們的給養有些不夠了,怎麼辦?」
「這個不用發愁,現在周圍這些都是草包,與其浪費糧食不如……」
當晚,疲憊了一天的守城士兵突然聽到城下的人馬喧嘩大亂了起來,還以為是賊人準備趁著夜晚攻城,城下的民壯和士兵們都是緊張的做好準備,結果整整一夜都沒有人來攻城,反倒是城下一直是人仰馬翻了嘈雜不停。
關於這一夜城下發生了什麼,第二天府城裡面的人才是猜出了大概,佔據絕對優勢的陳聾子半夜突然發難,將所有一同攻城的大小勢力統統的掃清,把他們的掠奪來的金銀和糧食都是撈到了自己的手中。
現在城下的一萬多人都是被陳聾子控制在了手中,第二天全體修整了一天,陳聾子手下親衛的馬隊則是緊張的巡視,若有逃跑的人立刻就會被毫不留情的誅殺,所有人都知道,明天一定是會有更慘烈的攻城之戰。
魯南不是天下,他只是天下的一個角落,陳聾子在這裡被皇帝夢沖昏頭腦的時候,大明的各路兵馬已經是緊張的調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