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風樓門口的人都是清楚的聽到「咯嚓」的聲音,接心裂肺的慘叫,地面上的李鶴淳弓腰想要抱住自己的腿,可是疼的動作都已經是動彈不了,只能發出一聲聲的慘叫。不知道為什麼,李鶴淳的親隨們竟然是鬆了一口氣,每個人心裡面都是想,好歹不是打的腦袋。
江峰蹲下來在李鶴淳的袍子上擦擦鋼鞭,冷冷的抬頭對邊上愣住的家丁說道:
「還不帶著他滾,你們也想斷腿嗎?」
周圍慶國公府的家奴們都是渾身一震,那裡還敢多話,有膽子稍微大些的去跟附近的藥鋪借了門板,把已經是疼昏的李鶴淳放在上面,匆匆忙忙的抬走了,張永已經是中風,提督十二團營和御馬監的職位也已經是被別人暫時代替,現在江峰就只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沒有靠山的小軍官自然是距離慶國公差了一大截。
可是對這些都是很清楚的跟著李鶴淳的家奴們,沒有一個人敢說句狠話,說你等著之類的話語,全被江峰那種凶悍的氣息震撼住了。剛才不管是誰都不會懷疑,如果他們多說一句的話,就立刻會被江峰用刀砍下腦袋。
門口這麼大的動靜,在惠風樓裡面吃飯喝酒的賓客們自然是清楚的很,他們的長隨和車伕都是進去通報了消息。
有那白身的豪商,比如說南城的這些生意往來的商人們,立刻是想到了江峰的後台已經完了,現在打斷慶國公府小公子的腿,那裡還會是和上次一樣善了,所以這些人吃了一半也是顧不得了,紛紛的下樓結帳走人。
現在的惠風樓客人裡面不光是富,還有貴也有些根本不在乎被牽連的,在那裡悠閒自得的飲酒,外面李鶴淳被打斷了腿可就是下酒的笑談了。
「慶國公的小兒子蠢笨的好像是豬狗一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他爺爺掙下的爵位我看很快就要從世襲變成罔替了。」
「我還以為他忍了一年會有什麼動作,沒有想到張永一死就是忍不住蹦出來了,蠢材,蠢材。」
外面這些議論江峰並不知道,不過夥計們帳房上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大家的心裡想法差不多,就是上次的事情可以通過張永的保護消停下來,這次未必了,江峰看著這番景象也沒有說什麼。
等到午飯的客人都是走乾淨之後,王掌櫃走到江峰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詢問說道:
「東家,咱們是不是提早打烊?」
江峰在酒鋪裡面正在朝著一個信封裡面放著東西,聽到這個話緩緩的抬頭看了王掌櫃一眼,平靜的說道:
「為什麼打烊,今天的生意不是很不錯嗎?」
「可是…….」
看到王掌櫃欲言又止的樣子,江峰心中暗自的歎了一口氣,王掌櫃是有家有口有產業的人,給自己做的也就是幹活拿錢契約關係,這也是王掌櫃始終不能被江峰看作自己人原因,江峰直接的回答道:
「開業,惠風樓照常營業。」
從嘉靖四年開始,皇帝最親近的臣子不是首輔楊一清,不是大禮案裡面出了大力氣,現在的翰林掌院學士張,也不是提督十二團營的張永,甚至和前面幾朝都是不一樣,也不是一直隨侍他的親近太監黃錦。
而是現在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嘉靖皇帝奶媽的兒子。兩個一起成長的極為親近的年輕人之間,總會是有些兄弟的情誼在其中。
京師內外群臣勳貴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錦衣衛的勢力也是大漲,在正德年間被東廠壓得抬不起頭的錦衣衛漸漸找到了感覺。
既然是這樣,基本上肉食者們都是知道打狗要看主人的道理,江峰不管後台是什麼畢竟是錦衣衛百戶,如果想要處置,最好還是先問問都指揮使陸炳陸大人的意思,否則得罪了皇帝最親近的大臣,還是掌管天下耳目的大臣,後患無窮啊。
京師北城陸炳的府邸,在內堂裡面,陸炳坐在當中,邊上有一位文人打扮的中年人,陸炳手中拿著兩張帖子,開口笑著說道:
「慶國公拿著帖子來問我,說我這裡不相干的話,就要拿人治罪了。」
邊上的中年文士輕輕的搖著折扇,欠欠身知道陸炳還沒有話說完,也並沒有插話,果然陸炳又是拿起一個信封說道:
「江峰居然也是送來了信箋,劉先生你可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嗎,惠風樓五成的份子還有一萬五千兩的銀票,劉先生,你看這兩邊我怎麼辦。」
名被稱作劉先生的文士把手中的折扇一合,笑著說道
「都堂,府內的帳務我也是看過,惠風樓每月大概是給咱們這裡送來一千五百兩銀子,四個月前每月二千兩,數目不小啊。」
陸炳「嘿」了一聲,打開了信封又把契約拿了出來,低聲說道:
「我替天子監察四方,有些不乾淨的銀子也不方便收進來,惠風樓就是正經的酒樓飯莊買賣,也難為他做出這樣大的生意,五成……,每月得有三四千兩吧?」
劉先生面上雖然是不動聲色,不過心裡面卻是明白,自己的這位主人什麼都好,可就是貪圖錢財,現在這麼大的一筆財富送上來,那裡還會推出去,不過劉先生自己也是驚歎,一萬五千兩算是大手筆,可是惠風樓的五成份子就是一個下金蛋的寶貝,那可是源源不斷的來錢,送禮的江峰真是大氣魄。
既然都堂大人已經是打定心思要收這筆錢,自己何苦去說不是,而且這錢收了也沒有壞處,劉先生笑呵呵的開口說道:
「都堂,這筆錢財確實是不得不收啊?」
陸炳眉頭一挑,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在那裡『哦』了聲,劉先生自顧自的說道:
「張公公為人忠烈,在軍中都督府中頗有聲望,若是現在順著慶國公的意思治罪江峰,豈不是寒了下面人心思,都堂您也知道咱們兄弟們公幹的時候,這樣的事情難免……」
「江峰也算是有勇有謀,張永一倒,這樣的人材還是不要放走,麻煩先生給慶國公回個帖子,就說是年輕人一時意氣相爭,動手難免沒有分寸,叫江峰賠點湯藥銀子也就是了。」
這也是給自己留一個理由,那位劉先生也不說破,心裡面卻暗自想到,慶國公若是一位寵著自己這個兒子,恐怕前景不妙啊。
慶國公一家收到陸炳的回帖之後,只是覺得渾身上下都是浸泡在了涼氣之中,慶國公跌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發現朝廷上下竟然是沒有什麼可以給自己出氣的人,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一心護著自己手下的話,還真是不敢奈何。
李鶴淳原本以為自己和司禮監的管事太監向阱一起玩樂一年,定是有了深厚的交情,求他出氣定然沒有問題。
誰想到派出了家人去對方是乾脆不理會,直接拒之門外。
京師中很多人都等著看慶國公府二砸惠風樓的橋段,還有些標準的閒人居然就是在惠風樓周圍的高處找找的找好了位置,結果他們白白的等了一個晚上,失望之餘,所有人都是心中凜然,惠風樓身後的後台難道除了張永還有別人嗎?
慶國公府終於意識到自己和惠風樓這麼鬥下去,恐怕是什麼便宜也賺不到,灰頭土臉的偃旗息鼓。
有過了一天,惠風樓的生意開始更加的興隆起來,樓下的大廳中坐滿了吃早茶的客人們,有些人特別的想要等到東家江峰出來,好上前說幾句話,親近幾句,後台這麼神秘莫測而且強勢的江峰實在太吸引別人的好奇了。
不過大家眼中後台強硬神秘莫測的江峰,此刻正在後面的一個宅院裡和人密談,不過看著裡面情景,與其說是密談,到不如說是質問,儘管質問的那個人說話和氣異常,輕聲細語。
「你在京師一百五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個莊子對不對?」
「莊子裡面養著一百多名家奴,每個家奴三匹馬,渾身披甲,火鐃,利刃齊備,對不對?」
「你在五樓莊殺了二百多名韃子馬匪,但是卻隱瞞不報,對不對!」
「你在海上有八艘海船,交通倭國,南洋對不對!!」
這個時候已經是接近深秋,上午在屋子裡面即便是有陽光射入,可還是有些陰冷,但是此時的江峰額頭上都是冷汗,面孔隱隱的有些發白,兩隻手不斷的互相摩擦著手上的指環,緊張異常,只是結結巴巴的說道:
「向公公這是說那裡話,卑職一向是忠於皇上,這些不法的事情……」
看到江峰臉上神色,坐在那裡的向阱向公公端起已經快涼的茶碗輕輕的抿了一口,依舊是掛著那種和氣的笑容柔聲說道:
「司禮監若是查你,總歸會有查你的辦法,江大人,這些可都是殺頭的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