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紅破 正文 番外之雲簫篇06.04
    雲蕭為難地將那件早已燒得殘破不堪的長衫套在身上,跨上馬,隨著南陵公主往曾城方向追去。還沒到城門,就見到了葉鳴和江允志在城外的交叉路口焦急地徘徊,他們倆明顯有些倦意,幾絲頭散落地貼在前額和頸項,衣服仍是潮濕,顯然昨晚找了一宿。他二人見雲簫策馬走近,神色俱是一鬆,眼睛裡便多了些欣慰。

    「我們回去吧。」雲簫見他二人如此,心裡有些愧疚,但也不多說什麼慰問之類的話,只是輕拍馬臀往城裡走。「公子,我們現了南陵公主的——」葉鳴還待再說,雲簫已經將他的話打斷道:「先回普系寺再說,你們也該好好休息了。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們就不用多費心了。」

    葉鳴和江允志對視一眼,無奈地跟上,他二人跟隨雲簫已經多年,哪裡不知道雲簫的脾氣,看似溫和儒雅的外表,其實比誰都固執。既然他說此事不用他們插手,那他二人也絕對不敢再多事。只是雲簫他近日確實有些反常,而那南陵公主只怕就是這原由了,也不知這段感情到底何時萌芽,即使緊密如他二人竟也不知。

    一回到普西寺,雲簫便催促著葉鳴和江允志去休息,自己則一頭鑽進了主持的禪房,也不只到底做了些什麼。待到葉鳴和江允志補足了覺從房裡出來,已是正午時分,他們在寺裡的飯堂用餐時,敏感的葉鳴現雲蕭的臉色更加深沉,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些焦慮,心下擔憂不已,但念及晨間雲簫的吩咐,偏生又生不出那個膽子再做問幾句。

    晚上葉鳴一直睡不著覺,便起身到寺裡的庭院走走。這初春的天兒仍是有些寒意,那天上掛了彎新眉月,院子裡只有些清冷的光。葉鳴身著單衣走在這庭院裡,不時有陣陣涼風掠過,竟也有些寒氣,於是忙運起內功來御寒。

    普系寺裡遍植松柏,白天時看得特別莊嚴肅穆,到了晚上,卻有些陰森的寒意。葉鳴信步走了不久,隱隱聽到殿後似有人聲,心裡疑慮頓生,便斂了身上的氣息,躡步走近。還沒見著人他就知道那說話的人是誰了。雲簫半夜約了辰奎慕容弓定有要事相議,他不欲偷聽,轉身準備離去。

    「是葉鳴嗎?」雲簫開口問了,葉鳴忙停下步子,恭敬道:「是的,公子。」雖然他們平日裡不拘禮數,但一旦有外人在場,葉鳴便又是另一番態度了。「你既然來了,就過來吧。」葉鳴聞言忙緩步走近他們,只見雲簫仍是只著了件素衣,只用跟帶束了,那帶時不時隨著夜風飄動,整個人在微弱的月光下也讓格外奪目。

    慕容弓同樣是一身便服,但數年征戰沙場的經歷讓他多了種滄桑之氣,他的背脊挺得筆直,身材比雲簫還要魁梧,只是少了雲簫那種高貴儒雅氣質。這兩個人深夜在此,絕對不是什麼閒情逸致,觀花賞月。

    「辰奎,你繼續吧。」雲簫將葉鳴招呼過來後,又若無其事地對慕容弓道,他習慣性地叫他在密營的名字。「是,公子。屬下已經打探到,南陵公主與明啟泰匯合後,一行人同去了吏部侍郎王仲欽的府上,便再也沒有出來。屬下已經調查過了,王侍郎是七年前投奔到四阿軍中,頗俱才能,且為人靈活善變,為新帝所喜,雖年紀尚輕,仍以吏部侍郎相待,沒想到他居然是粵軍的細作。不過我看王仲欽為人,不似為了忠義而棄前程之人,只怕南陵公主有危險。」

    雲簫聞言並無多大反應,只是濃眉微顰,輕聲問道:「侍郎府上可有我們的人?」慕容弓臉上顯出為難的神色,低聲回道:「人是有的,但是地位不高。我當時沒想到他竟然會有問題,所以只在他府裡安插了兩個小丫鬟,所知可能有限。」

    雲簫沉默了一會兒,轉身對葉鳴道:「你去通知段謙,讓他帶領旋風十八騎密切注意侍郎府的動靜。他若要對付她們,自己的力量肯定不夠,必然會去向江君慶通風報信,你們仔細看著就是了。一旦有風吹草動,馬上動手就是。但盡量不要洩露身份,不管是對江君慶,還是南陵公主那邊,救完人就走,知道嗎?」

    「是,公子。」葉鳴也不加詢問,點頭答應後就馬上去招人了。

    待到葉鳴走遠,慕容弓又忍不住問道:「公子,新帝若要去抓人,必定派禁軍前往,屬下是不是安排一下,讓我們的人混在裡面。」雲簫淡淡一笑,「你去安排把,注意不要露了馬腳,只在暗中幫忙就是了,不要做的太明顯,以免他們生疑。而且,若人真的走了,江君慶必定大雷霆,你們記得要找好人替罪。」

    慕容弓忙點頭稱是,末了雲簫也不再多說,只吩咐他一旦事馬上通知他,這才放了慕容弓走了。

    一直到次日申時末,慕容弓忽然使人傳書過來,江君慶已著禁軍統領楊子同率五百精銳開往侍郎府。雲簫將手上的紙卷揉成一團,緊緊地握在手裡,忽然轉身對著葉鳴和江允志道:「今晚我要出去,你們誰跟著我。」

    葉鳴和江允志面色一沉,齊聲道:「誓死效忠公子!」

    雲簫看著他二人,良久才低聲說道:「我們動身吧。」

    王仲欽的侍郎府距離普西寺有一段距離,但是想到禁軍定要事先有所準備,估計等到晚上才會正式進攻,所以他們也不急著趕路,免得引人注目。當他三人行至侍郎府所在的玫林巷,馬上就感覺到了附近異樣的氣氛。

    巷子裡沒有什麼行人,路上連個叫賣的人都沒有,寂靜得讓人懷疑。雲簫他們三人在附近隨便找了間小館子坐下,才現裡面稀稀朗朗坐了不少人,一個個都目光如注,眼神灼灼地審視著他們。這個家小店裡竟然掩藏了不少禁軍好手呢。

    雲簫自然裝作不知道,他們三人學的是鄭夫年傳教的內功,表面看不出任何異樣,當年**和雲簫也這樣騙過了初次見面的燕舞寒。那些人雖然覺得他三人氣度不凡,但因感覺不到他們的內功,便以為是附近哪戶官家的少爺,所以也不再懷疑,把眼神收了回去。

    雲簫猜得他們的心思,索性做戲做全套,讓店家送了幾壺好酒過來便跟葉鳴和江允志作起詩來。葉鳴他二人只是間或認得幾個字,讓他們作詩那是萬萬不成的,所以雲簫只得一個人唱獨角戲。他本來記得的詩不多,但都是些膾炙人口的千古絕句,這樣伴著酒意吟出來,就是不懂詩文的大老粗也為之動容。

    那禁軍中顯然有幾個還很懂貨,當聽到雲簫吟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時,望著他的眼神中帶了些異樣的震驚。看他們的臉色,若不是有任務在身,只怕當下就衝過來要與他把酒言歡了。

    但他們終於還是要動手了,屋外隱約傳來一陣低低的哨聲,那屋裡的禁軍臉色馬上肅穆,眼睛也開始澄亮。而雲簫他們早就裝作喝高,趴在桌子上不肯抬頭。待到眾人走完,他們才起身,眼睛裡沒有了方纔的朦朧,轉為一片清澈。

    扔了一塊碎銀子在桌上,他們三人步出店門,先四周查看,確定無人之後才施展輕功,朝侍郎府飛奔。

    那禁軍早已將侍郎府圍了個水洩不通,一個個都全副武裝,隨時待命。那侍郎府則大門禁閉,裡面安靜得出奇。雲簫他們三人躲在附近的一棵大榕樹上,繁盛的枝葉將他們三人的身形遮擋得嚴嚴實實。而那些禁軍一直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侍郎府內,對於他們的頭頂反而忽略了。

    雲簫看到禁軍前方有一三十左右的男子神色緊張地與那年輕的統領模樣的人說些什麼,心下生疑,便運起內功,將他們的聲音納如耳中。

    「下官家眷均在府中,還請楊大人保全我家人。切勿放火燒院,不甚感激。」原來這個人就是王仲欽,雲簫眼睛裡閃過一絲殺氣,王仲欽莫名地全身一顫,冷汗直流,四處看了半晌,卻又看不出什麼異樣。

    那楊子同半晌沒有回話,雲簫的心也跟著懸了半晌,若這楊子同真的喪心病狂地要放火燒院的話,只怕南陵她們凶多吉少了。就是旋風十八騎全部出動,也絕對敵不過嚴陣以待的五百禁軍。

    楊子同看了看天色和風向,終於沒有下達放火的命令,只一聲令下,眾禁軍齊向正門攻入。

    「我們下去後,先找人換件衣服,趁機混進去,記住在左手腕上繫個帶,辰奎安排了人在內中接應。我們得手後馬上就往普西寺撤退,能救多少就救多少。」雲簫簡短地說了幾句話,便率先縱身從樹上躍下。

    待到雲簫換好衣服衝到侍郎府後園時,這裡早已殺成一片。他一眼就看到一身火紅的南陵公主正雙手揮劍迎戰兩人,雖然氣喘吁吁,但氣度還算從容,而其他如明啟泰則狀似瘋狂,一雙眼睛閃著火焰,見到身著黑色衣服的人就殺過來。他身邊圍著的人最多,但都畏懼其勇猛,良久竟不能近身。

    雲簫見他尚可支撐,便揮劍撂開圍著南陵公主的兩人,他的劍快若閃電,只一個回合就將二人刺傷在劍下,然後又轉身投入到明啟泰那一方。迎戰明啟泰的那幾個人均見到了方才雲簫快得驚人的劍術,心中凜然,手腳也開始慌亂。這鬥爭之中,哪裡存得下一絲破綻,也只是數合,幾人便紛紛傷在他二人劍下。

    雲簫不欲殺人,下手都有分寸,但明啟泰顯然不管那麼多,見他們受傷,便趁機補上幾劍,似乎非要殺了他們才能解氣一樣。他還待衝到前廳去作戰,卻被雲簫一把拉住,「別犯傻了,你到底還想不想逃出去。」

    明啟泰先是忿忿然,看著一身禁軍軍服的雲簫舉劍欲刺,忽然又想到他剛才對自己所伸的援手,又懨懨地放下,大聲吼道:「你小子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要是不老實交代,我現在就不放過你。」

    雲簫也不理會他的惡劣態度,望著南陵道:「祠堂那邊有暗門,我們從那邊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明啟泰見雲簫全然不理會他,臉色很不好看,但見南陵眼睛裡射出感激的神色,顯是熟識,只得忍住了,惡聲惡氣道:「那你還不快點帶路!」

    雲簫也不跟他計較,拉起南陵就往祠堂方向快步走去。這個門是今天早上慕容弓派人來通知的,顯然是府裡的丫鬟起了作用。雲簫已經派了人在府外接應,希望不會出什麼岔子。

    一路上還是不時遇到很多阻攔的士兵,雲簫面沉如水,一言不地揮劍擋開他們的進攻。明啟泰現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武功之高,讓人匪夷所思,心裡不服,每每搶到他前面出手,彷彿這樣就能證明他的武功更強一樣。

    三人終於殺到了祠堂,打開祠堂的大門,剛剛走進,雲簫馬上就現有些不對勁。那供台前方居然站了十幾個身材高大的禁軍,而當前的一個,赫然是禁軍統領楊子同。

    明啟泰馬上忍不住大罵起來,「我就知道你這個混蛋小子沒安好心,果然是設計把我們引到這裡來。枉我們還這麼相信你,真是瞎了眼了。你這個天殺的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

    雲簫眉頭稍稍皺了皺,顯然沒想到明啟泰居然這麼聒噪。「明將軍,夠了。」一旁的南陵公主低聲道,聲音裡沒有什麼波動,也聽不出什麼情緒。雲簫卻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卻見她朝他微微一笑,眼睛裡全是信任。

    雲簫心中一暖,手回目光,轉而射向眼前的數人,眼神頓時變得凜冽,瞳孔也開始收縮。但楊子同卻似乎沒有意識到雲簫的敵意,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他,一會兒又轉到他左手腕上的青色帶,猶豫了一下,叫道:「是公子嗎?」

    雲簫聞言一愣,目光漸轉溫和與意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是子丁?」

    「屬下『克』組子丁參見公子,」楊子同突然將手揮至耳上,敬了一個密營專用的禮。子丁一行五人在他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被送到了南粵,而後所有的事情都由辰奎負責,然後向海島上的鄭夫年匯報。由於雲簫近來來常出海在外,所以對於南粵的具體事物知道得並不詳細。難怪他認不出楊子同了。不過,那辰奎明明知道自己不認識子丁還跟自己來這一招,不知是故意要嚇嚇他呢,還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明啟泰和南陵公主均被眼前的突變弄得目瞪口呆,先疑惑地看看楊子同,又懷疑地看看雲簫,看來對雲簫的身份很不解。

    「你怎麼在這裡守著,要是我們走了你怎麼向上面交代。」雲簫一方面和高興見到了多年未見到的部下,同時也替他擔心。「屬下聽說公子要來這裡,特向辰奎大人請求來見公子一面。屬下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過公子了,多年恩德從不感忘,不管怎麼樣,屬下也要來見上公子一面。至於其他方面,公子請放心,屬下自然有辦法把事情推到王侍郎身上。」

    雲簫見他神色已漸漸沉定,不似方才激動,心中一笑,道:「等事情完了你去普西寺找我。現在我得走了,你小心不要露出馬腳。」

    「屬下送公子出去。」楊子同忙走到前面,拉開密道的小門。雲簫讓南陵公主和明啟泰先進去,自己這才彎腰。剛關上門,又隱隱傳來楊子同低沉的聲音,「公子小心。」

    從偏門出來,府外早有人接應,雲簫將南陵和明啟泰送上車,自己則翻身上了馬,跟隨在馬車後面。南陵一直一言不,事實上,經過這幾件事,她當然明白雲簫的身份獨特,能在重重禁軍包圍中進來救人,其勢力不可小看。且方才從那禁軍統領對他的態度來看,這新朝中似乎有不少是他的部下,那麼他究竟在此戰中扮演一個什麼角色呢?南粵的亡國只怕也跟他少不了干係了。

    雖是如此作想,但南陵卻怎麼也提不出恨他的心思,想起那日廟中他的細心照料,又憶及年前在南海驛站的一瞥,以及今日他毅然的拔劍相助,南陵的腦子一片混亂。

    「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倒是明啟泰忍不住說話了,「我們是不是見過這小子?哎呀,我想起來了,去年我們經過南海驛站的時候見過他。他身邊那群部下個個身手不凡啊,就是皇宮裡的禁軍也是有所不及,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南陵看了明啟泰一眼,幽幽歎息了一口氣,道:「你又何必拿禁軍和他們相比。」明啟泰心知自己的一句話又引起了南陵的心事,一時不安,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是好。只是怯怯地在一旁看著南陵難得地秀眉緊顰。

    車行了一盞茶的工夫,突然停了,外面傳來雲簫溫潤的嗓音,「到了。」明啟泰馬上掀了簾子下車,一眼見到肅穆的山門,才知道原來駛到了寺廟。忙把簾子拉到一側,靜立等著南陵下車。南陵也不做小女子之態,提起裙子就縱身跳下,但周圍眾人沒有太多驚訝之色,自己倒覺得怪怪的。

    雲簫將她二人安排到客房後便匆匆出了門,南陵還欲跟他說些什麼,但卻只見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她在屋裡呆坐了一會兒,明啟泰突然來瞧門,一進來就神秘兮兮地說道:「公主,這小子的身份引人生疑,您看他身邊的那些部下,個個進退有度,而且身手不凡。但見他們年紀輕輕,卻至少有數十年的修為,可知這些人從小就接受訓練。我仔細想來,卻不知我粵境有哪個家族能有如此勢力、如此遠見。」

    「明將軍只怕猜錯了,」南陵幽幽開口道:「我看他並非粵人。不說粵境內各家族子弟我都瞭如指掌,單見他對我們的態度來說,就知道他並非屈居人下之人。而且,你聽他直呼**之名,可見也不是**那方的人。但是,很明顯,**那方有不少他們的勢力,否則我們也不會如此順利的出來。只是這樣一來,他的身份也更加賴人尋味了。」

    「那這小子這樣救助我們到底有何目的,照理說,我們現在無兵無將,東海王那邊的態度又不是很明確,他們到底圖個什麼?最重要的是,現在皇上和太子爺已經不在了,小殿下也不知所蹤,他們就是找到我們也沒有什麼作用啊。」

    南陵忽然想到寺廟中的那晚,臉上陡然有些尷尬,一時連話都不知如何說了。兩人正各有所思,院子裡忽然又有人聲傳來,明啟泰起身去開門,一眼看到了自己幾個手下,衣衫不整,滿身血跡,但精神尚好。

    那幾人見到明啟泰,齊聲驚呼道:「將軍,您果然在這裡。」說罷不管身上尚有傷勢,行動不便,硬撐著衝到明啟泰面前行了個半跪的大禮。明啟泰忙上前扶起,顫聲道:「你們也出來了,好好,其他人呢?陳善和明鍾他們沒有跟著一起出來嗎?」

    那幾個士兵眼圈一紅,馬上沉默不語。明啟泰心中一黯,雙手開始顫抖不停,這羽翼隊中所有人都是他一手選拔,傳授武藝,其中明鍾都是他一手帶大的親侄子,此時得到他們的凶訊,怎能不心痛。

    「明鍾他們到底怎麼樣了,你們親眼看到他們出事嗎?」南陵聽得屋外的聲響,忙開門問道。

    「隊長他為了拖住追來的敵人,跟他們纏鬥在一起,我們親眼看到他身受重傷,全身是血……」士兵們說到這裡再也無法繼續,眼淚居然就這樣淌了下來。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已。

    明啟泰也頓時老淚縱橫,嗚咽出聲。南陵的眼眶裡淚水也不停地打轉,只是強忍住了不讓它落下來。正當大家都悲痛欲絕時,庭院裡突然衝進一行人,幾人抬著好幾個擔架,絡繹步入院中。擔架上的人穿著羽翼隊的軍服,只是身上血跡斑斑,傷痕纍纍,幾乎已經分不出人的長相。

    明啟泰忙衝到擔架旁,小心翼翼地撥開傷著臉上的亂,看清他的長相,驚喜地大叫道:「鍾兒,是你,你還沒死。」眾人聽到這裡欣喜溢於言表,「我就知道隊長他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謝天謝地。多謝菩薩保佑。」

    「他受的傷很嚴重,有幾處都深中要害,手腳筋絡已經全斷,我們也沒有把握能治好他。」江允志見得眾人如此激動,不得不提醒他們做好最壞的準備。明啟泰聽到這裡濃眉一皺,正要說話,江允志又繼續道:「我們請的是前朝的謝太醫,各位不用懷疑他的醫術。除了這位,其他幾個同樣傷得不輕,按照謝太醫的診斷,就是能活下來,只怕也——」葉允志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明啟泰哪裡還不知道他的意思,一顆心有掉到了深淵。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麼,他們還這麼年輕啊,謝太醫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不行,我要去問他,我要親自問他,一定要求他救救這些孩子。」明啟泰雙手掰住江允志的肩膀使勁搖著,顯然情緒十分激動。

    「明將軍,」南陵在身後輕聲道:「明將軍切勿如此激動,我們且去聽聽謝太醫怎麼說。若是只欠缺了些藥物,我可以讓人到東海王那邊取,這些年他也珍藏了不少珍貴藥材,萬年人參不說,千年參和靈芝倒是有一些的。」

    江允志朝南陵公主看了幾眼,似乎是不願意打擊她一般地輕聲歎了口氣,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沉聲道:「公主還不知道,昨日傳來消息,東海王已經降了。」

    「什麼」南陵面色頓時慘白,身體搖晃了幾下,眼看著要倒下,終又撐著門框立了起來。她嘴唇輕輕地著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末了才緊咬著嘴唇,紅唇上現出一道牙印。「是什麼時候的事?」她終於斷斷續續地問出了一個問題。

    「我們昨天晚上才收到消息。」江允志見她這樣,心裡有些不忍,不由得責怪自己話太多了。只是若這樣一直隱瞞下去,她終究是要知道的。

    正說著話,雲簫飄然而至,他還是穿著方才救人時的那身青布長衫的儒服,雖然經過了一番打鬥,卻乾淨得猶如剛從櫃裡拿出來的一般,連些許灰塵都無,更不用說什麼血漬了。他身邊跟著個銀老翁,雪白的鬍鬚一直垂到胸口,赫然是前朝謝太醫。

    謝太醫一進門便拱手向南陵行禮,南陵又怎會受他大禮,忙起身將他扶起,道:「勞煩太醫了,這幾位均是我南粵最英勇的的士兵,還請太醫務必救活他們,南陵不勝感激。」謝太醫慌忙連道不敢,即而又搖頭無奈道:「不是老臣不肯救,只是老臣實在是醫術不濟,唉,除非能請到當年的陰陽醫師,這幾位大人可能才有希望。」

    雲簫聞言眼睛一亮,江允志也同樣面色一喜。還不待南陵說話,明啟泰早已大聲嚷嚷道:「那個什麼陰陽醫師在哪裡,我馬上就去綁了他來。要是他敢不把鍾兒他們治好,我把他的牙齒都打碎了。」

    雲簫聽到這裡一陣好笑,與江允志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強忍住了不笑出聲。倒是南陵嗔怪地瞪了明啟泰一眼,道:「明將軍怎能如此無禮,想那陰陽醫師醫術如此高明,定不是凡人,求他治病救人的何止千萬,我們大禮相待他還不一定來,更何況你如此對他。若把他惹惱了,不肯出手,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明啟泰被她說得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但看他表情似乎並不以為然。謝太醫拈鬚搖頭道:「明將軍有所不知,這位陰陽醫師不僅是杏林第一人,也是武林第一高手,而且幾年前他突然隱居海外的某個小島上,除了海島居民,他一概不醫。所以,將軍想找他為各位大人治傷,是難上加難啊。」

    明啟泰聞言又是一陣失望,方才一點點希望似乎又化為泡影。「難道一點消息都沒有了嗎?」南陵不甘心地繼續問道,「那個海島在何處,我們送去就是了。難道他能見死不救麼?」

    「沒有用」謝太醫搖頭道:「不說你們進不了島,就是你們進了島也成不了他們的居民。那海島名為香港,雖然建島時間不長,但是已漸成規模,只有經過海島挑選的身家清白,且有一技之長的人才能入島,經過一年時間才能為島上民眾接受,成為他們的公民。老朽一直聽說那島上百姓安居、宛如天堂,可惜一直無緣親見。」

    南陵面色愈見黯然,看得雲簫心中也跟著不安。「你不必如此擔憂,在下知道那位醫師的下落,待到這幾位傷患病情穩定,我便送他們上島就是。」

    「公子知道陰陽醫師所在?」南陵驚喜地問道,同時謝太醫也欣喜地抓住雲簫,道:「雲公子啊,您跟鄭先生必定是熟識,不然怎麼如此輕易地承諾醫治他們。我聽說,那位鄭先生脾氣不大好,不是島上的人從來不理會,難道你竟然是島上來客。雲公子氣度不凡,想必在海島也是身份尊貴,不知能否將小老兒也引薦入島呢?」

    雲簫哭笑不得地看著面前激動得緊緊拽住自己衣袖不肯放鬆的謝太醫,啼笑皆非地說道:「謝太醫不必如此激動,以謝太醫的醫術,想要入島自然不成問題,只是島上規矩頗多,只怕您一時無法適應。」

    「這個你放心,我早就聽說過了,不就是一夫一妻和兵役制嗎,小老兒至今也只有一個妻室,至於兵役,我那個孩子已年過而立,早過了服兵役的年紀,至於我的孫子,讓他鍛煉鍛煉也不錯,我聽說就是島主的孩子也要服兵役的,難道我那孫子比島主之子還金貴嗎。」

    雲簫沉吟了一下,正顏道:「謝太醫,島上的規矩自然不止這些,不過既然您老堅持要入島,那您老先回府跟家人商量,然後整理一下細軟,我們不久後就要起程。具體事宜會有人跟你接洽。」

    「那這就是同意了?」謝太醫的臉上的皺紋笑成麻袋狀,滿眼的神采飛揚。「我這就回去準備,哎喲,可等到這一天了,您不知道這些年在這裡日子過的那可真叫做心驚膽戰,年年都是戰事,伺候這些主子們也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怎麼掉的腦袋都不知道。」

    他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南陵也正是昔日主子,臉上頓時有些尷尬,偷偷看了南陵幾眼,見她並不介懷,這才放了心,喜滋滋地說道:「小老兒這就給幾位大人去療傷,關於移居之事,晚上再來請教各位。」

    他指揮著護衛將擔架上的諸人慢慢送到房間,這才朝大家拱拱手,微笑著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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