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上我們閒多了。兩個人的身體都倍兒棒,不用誰照顧誰那麼麻煩。這條船倒也有意思,遇上大點的城市就停幾個時辰,說是要補貨。我們倆也正好藉著這機會到岸上透透氣。
也因為這樣,我越來越發現韓無炎的身份不一般。他本來身上是沒有什麼銀兩的,可出門轉了一圈回來,我意外從他兜裡掏出了數萬兩銀票。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你不是出去打劫了吧?」
韓無炎有些哭笑不得,揉揉我的腦袋,「就你胡說。城裡有些生意是我家的,所以拿了些銀子供我們路上用度的。」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吧,我心裡暗道。吐了吐舌頭,原來還是個大財主,比我還財大氣粗,嫁過去不用擔心沒飯吃了。但同時心裡又嘀咕,這種家裡的少奶奶只怕也不好做啊,不知道多少規矩。單看韓無炎那傻傻的樣兒,只怕也是家規訓出來的。
他見我臉上一時高興一時擔憂,不由得疑惑地問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若兒?」
我老老實實地說給他聽,他笑出聲來,一伸手把我攬在懷裡,柔聲道:「有我在,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行了。就像現在這樣,自自然然的就最好了。」
我心裡一陣感動,反手抱住他,本來還想問他的身份,現在也釋然了。不管他是王侯還是乞丐,我都無悔。
過了些日子,我們終於到了天津。這裡靠近北燕京城,自是繁華異常。我對天津一直沒有什麼印象,依稀記得以前電視中常聽到的直隸,應該也包括這裡吧。
我對這個新城市表現了很大的興趣,一下船就東瞅瞅,西看看,可惜沒有找到我心目中代表天津特色的狗不理包子和天津大麻花。
韓無炎見我如此興致盎然,就答應我在這裡歇兩天,這也正合我意。不然一想到馬上要去見他父母,心裡總是有些惴惴不安。韓無炎似乎也有些心事,並不急著回京,倒是一直說著先去見他師傅。我一想到元無計與鄭夫年之間的關係,更是面有難色。
雖然韓無炎一直安慰我,說他師傅如何如何的和善,我卻總是有些恍惚,總覺得我們之間不會那麼順利。當然這個想法不敢告訴他,不然他一定會責備我多想了。
我們下船後一直步行,這些日子在船上禁錮的太久,總有些突然解放的感覺。我興致勃勃地在前面穿來穿去,韓無炎在身後含笑地看著我。
街上不是一般的熱鬧,尤其是前面似乎是家什麼店子開張,簡直人山人海。我心情好,自拉了他去看。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樓外樓」。
我仔細想了想,當時臨走前曾跟張自成說起過到北燕境內開店的事情,沒想到他竟然已經辦起來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韓無炎顯然也有些意外,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這樓外樓老闆還真厲害,店都開到這裡來了。我們要不要進去坐坐?」
我忽然想到曾經在樓外樓害過他的事,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紅了一下,拉了他走出來。等有機會我再來探探,不知道東越那邊怎麼樣了。
韓無炎也想起了當日之事,臉上露出寬容的笑,伸出手指在我鼻子上輕輕地掛了一下。我揉揉鼻子,撅起嘴,「好痛的。」
「罰你一下,看你還這麼壞。」他眼中儘是寵溺。
我得意地笑笑,「你慘了,早就知道我這麼壞還喜歡我?想想以後的日子吧,要不要趁早換一個。」
「想都別想,」他不顧周圍人們異樣的眼光,緊緊地攬住我。這傢伙怎麼膽子越來越大啊,我鬱悶地想著,臉上紅到脖子根。被人這樣盯著的感覺實在不好,趕緊拽著他離開犯罪現場。
我們住的是城中的一座大宅子,環境很好,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宅子裡有好幾個僕人,見著韓無炎很是恭敬,也不問我是誰,看來規矩還挺嚴。我也不去追問他的身份,反正我都要見到他父母了,也不遲這一天兩天的。
把我安頓好以後,他就說要出門。我拷問了他半天,才知道他要去找他師傅元無計。於是疑惑了,「你師傅不是在大都嗎?」
他面色有些奇怪,支支吾吾道:「師傅這裡有座別館,我去打探一下消息。」頓了頓,又補充道:「有件事情要請師傅出面。你先在這裡歇著,別到處跑,小心累著。有事就找外面的下人。」說罷,拍拍我的臉蛋,不捨地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有些疑惑,到底是什麼事情非得讓他師傅出面不可呢。若是我的事,他師傅那裡應該更難講話才對。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甩甩頭,準備去樓外樓看看。
好不容易才說服了門口的護衛放我出門,我小心翼翼地拐到樓外樓。找到了掌櫃的,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很是吃了一驚,然後忙把我引到後院的廂房。
張自成竟然在裡面!!!他正低頭算著帳,抬頭一見我,嘴頓時張得老大,半天才緩過神來。
「我這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大小姐嗎?」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說道。
我含笑地望著他,他鄉遇故知,不能不讓人感動。
「大小姐啊,您怎麼在這兒啊,少爺回來說您讓人給綁走了,一直四處打探,急得跟什麼似的。我也是擔心得要命,就怕您出什麼事兒。還好,還好……」他說著說著,竟然開始抹眼淚。
我心裡一陣感動,到底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感情特別深。當然也是這個時代的人特別講義氣。換到現代,就是救了人的命,也有可能會背叛你。
我等他把情緒調整好,這才開始跟他說正事。
「雲簫那裡我已經寫信通知他了,現在也該收到信了。我出現在這裡自己也覺得有些意外,以後時機到了再跟你說。」開玩笑,這種事情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張自成忙應著,也不再多問。我滿意地點點頭,又繼續問他,「現在杭州那邊怎麼樣?」
張自成的臉色有些異樣,看得我心裡一慌,「出了什麼事嗎?」
他頓了一下,猶豫地說道:「我們的生意沒有什麼問題,不然我也不會到這裡來開分店了。只是——」
「到底出了什麼事?」饒是我耐心再好,此時也有些急了。
「是朝廷出了事。」他終於吐出幾個字,然後看看我,見我一臉嚴肅。吞了口唾沫,又繼續說道:「皇上對雲家下手了。」
「什麼!」我驚訝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連茶水潑在身上也沒在意。「他竟然這麼快!」我好不容易平息一些,冷靜地繼續問他:「什麼時候開始的?現在到了什麼程度了?」
「從今年一開春,皇上就以剿匪不利罷了蘇州知府的官,然後又找了借口在水軍中插了不少人手。小的動身的時候,正好又砍了京師都督的腦袋。其餘的被罷免或降職的雲家官員,不知道有多少。」
「竟然見了血。」我倒抽了一口亮氣,「我真是小看了你了,范成喻。不過你真以為這樣就能把皇位穩固了嗎?」
想了想,我又繼續,「容家和李家有沒有受到影響?新任的京城都督是哪方面的人?」這個位子太敏感了,范成喻竟然為了這個位子不惜見血,只不知他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這容家和李家的人倒是沒什麼事兒,皇上最近還經常升升他們的官。只是新任的都督並不是這兩家的人,好像是個庶族,從底下一步步爬起來的。」
「是麼?」我冷笑道。范成喻,你是要對整個士族下手吧。只是你也太急切了,你以為安撫安撫那兩家,別人就會以為你只針對雲家麼。太天真了,別人表面不動聲色,暗地裡就沒有人在議論麼。再說了,你以為雲家就這麼好對付。那宮裡頭的宮女太監不知有多少是雲家的耳目,就怕到時候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且,這北面的燕國,哪天不是虎視眈眈地看著,只盼著越國發生內亂,這樣不是正好給了它可趁之機嗎?到時候就算你范成喻有心控制局面,朝中的細作怕是不會給你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