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真的很佩服楚王妃的度量。換作是我,見著自己丈夫帶了個不清不楚的陌生女人回來,還不揮起大棒把人給趕出去了,可是她卻一臉溫柔,對我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生怕嚇著了我一般。倒是那幾個側妃,臉色不是很好,眼睛裡掩飾不住心中的嫉妒。
當然我對她們的態度都不在意,本來我就沒有要跟她們爭什麼的意思,等鄭夫年把敦組重新安置好,另外找個院子就是,我住在這裡實在有些不自在。
楚易仍是不顧別人的看法,每天都到我這裡坐坐,我趕了幾次趕不走,也就隨了他。只是我的態度一直懨懨的,向他解釋說精神不好,他又忙從宮裡頭拿了萬年人參過來,引得眾人又一次對我側目。我心想,你到底是想救我還是害我啊。
由於休息得好,又加上各種補藥的滋養,過了幾日,我的身體便好了許多。原本消瘦下去的臉頰漸漸豐滿起來,膚色也變得紅潤,整個人精神了不少。王妃每來一次便要嘖嘖稱讚,說我一天比一天漂亮,還說什麼難怪王爺如何如何。我只是心裡暗自歎息,這楚王妃真是難得的賢淑女子,只可惜生錯了時代。對於她為楚易說的那些好話,我一律笑笑,當是聽過了,其實統統過濾後便沒有什麼再剩下。
那幾位側室雖然對我心有不滿,但也不敢來找我的茬兒,只因楚易的寵愛太過明顯。但背地裡的閒言閒語還是少不了的。每次我從花園走過,就會聽到身後有人故意指指點點,但是她們的聲音控制得很有技巧,雖然分明知道她們在議論我,可是不管我怎麼運起內功,豎起耳朵也聽不清楚一個字。其實我也不是想抓住她們什麼把柄去告狀,只是心裡實在很好奇而已。
相比起我幾乎軟禁的生活,雲簫就如同生活在天堂一般。這邊的事務有鄭夫年打理,他又沒有禁足的規矩,每天一大早就出了門,到處溜躂,到晚上才回來。看得我心裡癢癢的,要不是楚易說我身體還沒有完全好,不准我出門,我早就溜到九霄雲外去了。同時心裡也暗暗慶幸,好在當初拒絕了她,不然這種生活如何到頭。為了彌補我的損失,雲簫被迫每天為我做義務講解,城裡哪家結婚,哪家開業,哪裡發生了什麼事,等等。外加樓外樓外賣一份。
我的口味一直很挑剔,這一路上也因此而沒有吃好過,好不容易到了長沙,我基本上只吃雲簫從樓外樓帶回來的食物。府裡的廚子也不算差,但是遠不及我特意訓練出來的跨時代名廚,而且很多作料都是樓外樓的專利,其他地方想買都買不到的。王妃本來還經常送些食物過來,見了我桌上的那些精美的蘇式點心,便覺得拿不出手。我看自己反正也是閒著沒事,就教她做這些東西,把她樂壞了。
這中間我曾向楚易委婉地告辭過一次,他半天沒說話,最後又喃喃道:「過了年再走也不遲。」我一時也找不出什麼理由拒絕,畢竟現在正值寒冬臘月,許是河上都結了冰,路上怕也不好走。他見我不再多說,明顯鬆了一口氣,一雙眼睛怔怔地看著我,說不出的落寞。我受不了他的眼神,急忙告辭退下。只是此後他來見我的次數更多,時間更長,我也再懶得躲他,自隨了他的便。
臘月二十四,過小年了。
楚易一大早就進宮去請安,我則難得清閒地與雲簫聊天。他今天被我摁住了不准出門,正悶得慌,說起話來也是無精打采的,氣得我又把他趕走了。
實在無聊的緊,又把雲煙招過來。她跟雲簫玩的好,整天都泡到一塊兒,我把她弄進來,也好氣一氣他。可是雲煙不會說笑話幫我解悶兒,也不會下棋唱曲兒,還真是讓我為難了。在我歎了六十八聲氣之後,雲煙總算提出了還算像樣的建議。
「小姐,不然你彈琴吧,上次你彈的那個梁祝真的好好聽哦,連冷香院的綠媛彈的曲子也沒有你的好。」她瞇著眼睛,歪著腦袋看著我。
「那是,你也不想想我是誰。」我得意地笑笑,哎呀,不對,我輕輕捏住她的耳朵,「小傢伙竟然敢去那種地方,是不是雲簫那小子帶你去的。「
雲煙連連告饒,「小姐,我再也不敢了。是我求著少爺帶我去的,聽別人說那個綠媛是長沙城裡第一美女,我就忍不住想去瞧瞧,看看到底有多美。」
「那你瞧見沒?」我立刻興趣大增,美女啊,是人都會感興趣。
「瞧是瞧見了,」雲煙撇撇嘴說道,「不過比起小姐你真是差得遠了,還說什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看吶,她可沒一樣比得上小姐你的。」
「小丫頭就會拍馬屁。」我笑笑地捏了她一把,不過心裡還是美得很。
「好了,我現在心情好了,來教你寫字吧。」我站起身,朝著雲煙得意地說道。
「不是吧,小姐,雲煙可沒得罪你啊。寫字就免了罷。」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小丫頭樣樣機靈聰明,就是寫字不開竅,我都教了她一年了,寫出來的仍然是鬼符一般,入不得眼。
「廢話少說,快去準備紙筆。」我瞧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吩咐道。
一會兒,雲煙麻利地把文房四寶準備好,我稍稍略了一眼。哎喲,真不知她從哪裡弄來的這些寶貝:筆乃紫毫,取野兔項背之毫製成,因色呈黑紫而得名。墨乃松煙,質細膠輕、墨色黑亮,嗅之有淡淡龍麝之香。紙則質地輕脆,平滑緊細,倒似後世的澄心堂。硯台呈白色,竟是端硯中的極上品,上有活眼,形似鸚哥,硯台貴潤,似下巖所產。
我摸摸這個,看看那個,一時竟捨不得下筆。到底是皇子王爺,生活檔次就是高,這簡簡單單幾樣物事能抵得上數家一生所需。那紙筆墨倒還罷了,只是這硯台卻是千金難求,當初我四處尋訪,也只找到了一方青硯,可惜上面是個淚眼。
吩咐雲煙磨墨,我則準備大展身手了。寫什麼好呢,我倒是想喝壺酒試試蘭亭序,只是全文太長,急不大清了。想了半天,還是寫了毛主席的那首沁園春.長沙,雖是不應景,但地方也是對的。一氣呵成,我把筆放在筆架上,輕輕地吹乾上面的墨汁,然後輕聲吟道:「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物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攜來百侶曾游。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小姐你寫得真好,詩也好,字也好。」雲煙拍著手,一臉崇拜地看著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
「那當然,嗯,你就按著這個,抄五十遍,一個字都不能少。」說罷,不管雲煙痛苦的快要死過去的表情,把字扔給她,然後出了門去找王妃聊天。
楚王妃正和下人商量著今兒晚上的晚宴,原來楚易要請客。這種事情我幫不上忙,但還是頗覺有趣地在旁邊看著。以前公司裡開酒會自有專門的公關部門負責,我只是配合地發個言而已,現在看著她忙來忙去,才知道事情有多麼不容易。
王妃見我進來,便過來招呼我。但我見她忙得緊,就揮揮手讓她忙去,自己東看看西瞧瞧,倒也覺得挺有意思的。這些人正在裝飾大廳,掛上漂亮的燈籠,牆上掛了些奇怪的飾物,還從園子裡挖了兩株梅樹放在角落裡,還有些雅致的味道。
一會兒,兩個側室也在丫鬟的簇擁下進來了,向王妃行了禮,便到一旁坐下。一斜眼就看見了我,臉上有些不自然,相互交換一個鄙夷的神色,再不看我。我也是不在意的,對女人我一向還算寬厚,只要不是太過分,我也不會往心裡去。
還是在原地晃悠著,看著工人們進進出出,又開始無聊了,想回去看看雲煙的字寫得如何,便跟王妃招呼了一聲,回房去。腳還沒出廳門,只聽得裡面一聲冷笑,「還沒進門呢,就開始指手畫腳了,進了門還有我們的地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