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緣系列之賊駙馬一
卜三刀是江南一帶有名的山賊頭目,他是那種典型的賊頭樣,人高馬大,身材健碩,粗碳眉,銅鈴眼,蒜頭鼻,覆滿絡腮鬍須的寬厚大唇,齊聚在一張寬敞的燒餅臉上,想不把他當成山賊都不行。這時的他剛帶著手下做完一票買賣正走在回山寨的路上,他們在一處村莊的廢墟前停下了腳步。
「前天經過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變這樣了?」眼前上百具燒焦的村民屍體就連卜三刀和他的手下們都有些不忍心看。
「好像是被其他山賊踩過了。」身邊一個部下說道。
「娘的!誰這麼缺德,搶不了貪官富吏欺負這些窮苦百姓。」卜三刀朝地上狠狠淬了口吐沫。
「大哥,那有隻狼!」旁邊的山賊指向遠處一個小池塘邊。
一隻渾身長滿疥癬的獨狼,此時正低著頭用敏銳的鼻子在池塘邊嗅著一隻紅色的包裹。
「那是……」卜三刀皺著眉頭用力辨認著那個包裹,然後大聲得出了結論,「是個嬰兒!快,把弓箭遞給我!」
卜三刀瞇起右眼緩緩拉扯著箭弦,他是左撇子。就在那隻狼張開尖尖的嘴,而當卜三刀準備鬆開勾箭的手指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
包裹裡的嬰兒忽然出極其尖銳嘹亮的哭聲,那只獨狼竟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嚇著了,居然垂著尾巴「嗚嗚」地逃開了,很快消失在不遠處的樹林裡。
「真神了!」卜三刀和他的手下們都在驚歎著眼前生的不可思議的一幕,卜三刀一蹬馬肚來到池塘邊,一個擺腿跳下馬,拾起那只包裹,用欣喜的目光望著裡面,另一隻手伸進去,片刻:「哈哈!是帶把的!小子,有前途,是塊男高音的料!」
「恭喜寨主賀喜寨主!」一個軍師模樣的瘦高個在一旁突然這樣說道。
「杜軍師,此話怎講,我喜從何來啊?」
「寨主您戎馬半生,最害怕的就是沾染上女人的晦氣,如今天賜一男,此子竟然能用哭聲驅走豺狼虎豹之類,將來必成大用,得此機緣,何不帶回山寨收為義子,怎可辜負了上天如此安排的美意?」
這一席話,正說到卜三刀的心裡去了,他朝身後的山賊們嚷道:「兄弟們覺得如何啊?」
「恭喜寨主!賀喜寨主!」山賊們齊齊舉刀歡呼。
「哈哈哈……」卜三刀喜滋滋的望著手中的嬰兒,「聽軍師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茅廁頓開啊!」
「寨主……」杜江雲低聲說著,「是茅塞頓開,前幾天才教你的,這麼快就記錯了……」
「一樣拉,哈哈!瞧這小子,長的眉清目秀,還真和我有幾分神似吶!哈哈……」
山賊們個個側臉捂著自己的胃,嬰兒的哭聲也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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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後。
京城的街道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叫賣聲此起彼伏。在過往的人群中,有位身著一襲錦緞白衣,身材削瘦,面目極其清秀的年輕書生格外引人注目,他身後緊跟著一位個子小小的僕人,而那僕人也和主人一樣生得細皮粉嫩,嬌滴不堪。
「公……子!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僕人有氣無力地嘮叨著。
「你可真沒用,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白衣。
……
「仙來居……嗯,就是這了。」
「公子請!」小二見來了客人連忙堆笑迎了過來。
白衣書生找到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這裡的風景實在不錯,幾乎把整條繁華的街道都盡收眼底。
「公子您可真有眼光啊,這是我們這最好的位子,還能遠遠眺見皇宮的景色吶。」小二奉承似的說著。
「皇宮有什麼看頭,把你們這最好的菜都端上來!」白衣書生說。
「全都上嗎?」小二驚訝地問,「您可就兩個人啊。」
「有生意都不做嗎?」
「這倒不是……」
「還有,四周這幾張桌子我都包了,不希望有人坐下來。」
「什麼?這……」小二面露難色,這時在他眼前晃出一張銀票,他瞪大眼睛念著,「一……百……兩……一百兩?!沒……沒問題,公子您就安心用餐吧,保證不會有人來打擾的。」小二喜滋滋的捧著銀票走往櫃檯。「今天遇到財神了。」……
過了一會兒,街道上一陣騷動,隨著逐漸清晰的鑼聲,人群被驅出一條空道來。
「來了……公主!」僕人小聲說著,「那個在隊列前頭騎著白馬的人就是今年科考殿試第一名的狀元郎,皇上有意打算把你許配給他吶。」
「看不清楚啊……太遠了。」白衣書生把頭探出窗外。
不一會,隊列已經到了仙來居底下。前面騎著白馬,穿著大紅衣裳,戴著新官帽意氣風的少年就是本屆的文狀元。
「長的還不錯,才華是沒的說了,公主這下放心了吧。」那個僕人,其實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小影,而白衣書生則是當朝的靜燭公主喬裝改扮的。
「唉……」公主不知為何歎了口氣,「可我總是覺得缺少點什麼,就這樣草草嫁人了嗎?」
「可以回去了吧?」從酒樓出來後小影就問公主。
「當然不!難得溜出來不玩個痛快會內疚的。」
「啊?公主還打算去哪呀?外面很危險的。」
「我寧願沉醉在外面的危險當中也不浸泡在皇宮的安全裡面。」靜燭公主俏皮的一笑,「聽說出東城十里外有一片楓樹林,現在正是秋天,一定很美的,我們去看看吧。」
「御花園裡也有楓樹的。」小影長吁一聲,「公主一定是得了婚前恐懼症。」
京城的郊外山丘連綿,一派落葉紛飛的景象。
「呵呵……」公主接住一片正在墜下的葉子,轉身對小影說,「知道嗎?很多人都說喜歡春天,因為有成群的鳥叫,有成簇的花摘。但我只喜歡秋天,風吹在身上不冷不熱的,除去綠葉裝扮的大樹現出本來的樣子,該成熟的都結果了,該來的都來了。」公主的聲音低了下來,「該來的都來了嗎?為什麼和想像中的感覺相差那麼遠……」
「什麼相差遠啊?」小影問。
「嗯?哦,沒什麼……」公主一抬頭,指向遠處,「那!看見沒有,有一大片紅色的地方,就是我們的目標!」
「啊?還有那麼遠啊!幹嗎不雇輛馬車?」
沿著小溪邊有條行人踩出來的小徑,溪水清澈見底時而有魚順流而下,時而有魚想要逆流而上,公主側下身,將臉貼近水面,然後雙手彎成碗狀捧起溪水,在它們從指縫間逃光之前喝了一口。「好甜啊,小影你也來喝喝吧。」
「我才不要,說不定哪個王八蛋正在上游撩起袍子小便吶。」
「胡說!那麼好的詩意都被你破壞了,掌嘴!」
「是……」小影用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摸了兩下。
「你可越來越會使壞了,哪天把你調到洗衣部去!」
「不要!小影知道錯了。」一聽說調到洗衣部,小影立即緊張起來,那裡可是皇宮內除了洗玉桶外最苦最累的地方。
「嘿!前面的小子停下來!」從後面突然傳來一聲怪叫。是兩個蒙面提刀的傢伙。
「這下糟了,我都說太危險的。」小影害怕的說。
「鎮……鎮定點。」公主的額頭也冒出冷汗。
「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強盜?」
「知道我們要幹什麼嗎?」
「打劫?」
「知道我們手裡拿著的是什麼嗎?」
「刀?」
「知道我們馬上要做什麼嗎?」
「搜身?」
「居然全部答對了。」問問題的強盜驚訝地說。
「老大,問個難點的。」旁邊的強盜說。
「你聽清楚了,知道我爺爺是什麼人嗎?」
「老強盜?」
「乖乖!他居然全都答對了,不簡單!」「嗯!被搶的人素質高,我們也覺得有面子啊。」
「是不是把錢都給你們就放過我們啊?」公主壯著膽問。
「當然!自覺從寬,抗拒從嚴!」
「喏~~全在這了。」公主把身上的銀票全掏了出來。
「哈!果然有錢,四張一百兩的銀票吶,不枉我們從酒樓一直跟到這。」
「請……請問……我們可以走了嗎?」
「嗯?」強盜望了一眼公主,「等等……你的胸口鼓鼓的,是不是還藏了什麼好東西在裡面?」
「不……不是……」公主著急了,她好像隱約看到旁邊的樹林有人影晃動,於是本能地大叫起來:「救命啊!!」
可是過了半晌也沒有反應。
「哈哈!叫吧,這裡沒有其他人的,瞧你叫得陰陽怪氣的,活像個娘們,快把寶貝交出來!別逼我們親自動手!」
「真的沒有!」公主急得眼淚都懸在眼皮間了。
「不要傷害我家公子!」小影衝上前去護住公主,強盜「啪」的一巴掌就將她扇倒在地。
「你交是不交?」強盜步步緊逼。「老大,要不要來點恐怖的笑聲加大對他的心理攻勢?」「嗯!不過笑歸笑,不要象上次那麼不小心把蒙面布笑掉了,害得我們還要殺人滅口,很麻煩的。」……
「我真的沒有藏什麼好東西呀,你們想幹什麼?啊……」許久,公主睜開眼,卻現強盜並沒有摸到她的胸口,相反的,他們正像兩個泥鰍一樣在地上捂著肚子疼得游來游去。
「對不起啊,這位兄台,其實剛才就聽到你的求救聲了,只不過關鍵時刻出現才更顯出我的重要性。」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郎,中等偏瘦身材,眼睛漂亮有神,五官清秀,皮膚微微泛著古銅色,衣著雖然樸素但卻很整潔,最注目的就是左邊耳朵上拴著一個很誇張的耳環。此時的他正懶洋洋地躺在旁邊的石頭上,手裡攥著那四張銀票,衝著靜燭公主迷人一笑:「你不必謝我,作為救你的代價,這四張銀票歸我了。還有,你的帽子嚇歪了。」
公主剛從驚嚇中緩過神來,聽到最後一句話,她急忙用手去扶正帽子,誰知,本來就已經鬆垮的帽子居然掉在了地上,公主那一頭烏黑光亮的頭如瀑布般灑落下來……
「哇……」少年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垂下長的公主就像畫裡的活仙女一樣呈現在他面前,但他很快回過神,「難怪那兩個傢伙以為你懷裡有東西吶。」言罷轉身離去。
美麗的公主臉上泛著紅暈呆立在那裡……
樹林裡。「德心,做完好事了嗎?」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問,他就是那個山賊軍師杜江雲。
叫德心的少年揚了揚手裡的銀票:「不是白做的,晚上我請客喝酒。」
「呵……要是讓寨主知道你居然中途停下來救個女人,一定會關你三天禁閉的。」
「軍師不說,義父又怎麼會知道吶?」
「唉……怪只怪當時沒給你取什麼好名字,非要叫什麼德心。走吧,別耽誤了正事。」
二人在京城一處有著兩個石獅子的奢華府邸前停下了腳步,大門正匾上書四個燙金大字:春秋鏢局!
「準備好了嗎?」杜江雲問。
「嗯!」德心深深吸了一口氣,舔舔嘴唇點了點頭。
「那我們進去吧,別露餡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