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洗好了,我給你用水沖一下。」宦清讓岳尋來到水池邊,將他頭上的泡沫沖洗乾淨。「我用電風幫你吹乾?」
「噢,我自己來吧。」岳尋說。
「你自己吹?」
「對。」
「方便嗎?」
「沒問題的。」岳尋拿起檯子上的吹風熟練地吹著頭。「好了,多少錢?」
「不用給錢!」宦清說這話的時候,宦師傅用眼睛瞪了一眼兒子。
「你是第一次來光顧,就當我免費為你服務一次吧。」
「臭小子……」宦師傅低聲罵著。
「這怎麼可以。」
「沒關係的,我說不用給就不用給。」
「那,要不我請你吃頓飯,大家正式交個朋友?」
「好啊。」
「你什麼時候有空。」
「有人請客的話我什麼時候都有空的,要不,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反正也快到晚飯時間了。」宦清把圍在身上的圍兜扯下,「老爸,我和朋友出去了,晚飯就別煮我的了。」
「臭小子,你不做事了。」
「已經沒幾個客人了,一會到晚飯時間,也肯定不會有人來的,您就一個人搞定吧,朋友邀請,盛情難卻啊,不能晃人家面子啊,就這麼說了,我出去了。」
「喂!喂,你給我回來!」
2.
「想不到你爸爸原來是理店的老闆啊。」
「呵呵,我也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會見面。」
「我們現在去哪?你知道這裡我不太熟悉的。」
「放心,我領你去嘗嘗這裡維揚風味的家常小炒,保證讓你讚不絕口。」
兩人來到一家小吃店前。
「張姨,我帶朋友來光顧你生意了。」宦清一邊喊著一邊招呼岳尋在門口的一張桌子邊坐下,「就在外邊吃沒問題吧?」
「我無所謂的。」
不一會,一個四十來歲,挽著襯衫袖子,看上去很幹練的婦女走了過來,一見到宦清,不禁樂了:「喲,清子你怎麼想起來剃了個和尚頭呀,哈哈!」
「好看吧,像不像少林寺裡的李連傑?」
「算了吧你。」
「喂!特意來照顧你生意,就不能弄兩句好話哄哄我啊,好歹我也是你們的顧客,是上帝啊。」
「拉倒吧,見過經常賒帳的上帝麼。」
「你……說這事幹嘛,不都全結清了啊。」
「還不是拖得太久,我跑你老爸的理店親自討回來的。」
「行了,別說了,快點把菜單拿來,我們要點菜。」
「這次有沒有帶錢?」老闆娘用懷疑的眼光望著他。
「什麼話。沒錢我會來你這嗎,放心,我有堅強後盾。」宦清指了指旁邊的岳尋,「今天朋友請我的客,羨慕吧。」說罷轉向岳尋,「對了,你喜歡吃什麼?」
「我無所謂的,你點什麼我就吃什麼。」
「真的?」
「當然。」
「我可以點貴的菜嗎?」
「沒關係,儘管點吧。」
「好,爽快!那我就不客氣了,對了,你喝酒還是?」
「那就喝點啤酒吧。」
「夏天喝啤酒,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宦清打了個響指,「張姨,先來四瓶啤酒,全麥芽的哦!」……
宦清他們來的比較早,還沒什麼生意,所以菜很快就上齊了。「沒有扳子啊……」宦清望著面前擺著的啤酒念叨著,然後拿起一瓶啤酒放到嘴邊,使勁用牙一咬,嗤的一聲,將蓋子咬了下來。「這瓶給你。」
岳尋望著開好的啤酒著愣。
「哎呀,放心啦,我沒傳染病的。」……
「我聽說你爸爸的理店在這一帶很有名?」
「那是自然,我爸從十五歲就開始跟人學徒,今年六十二歲,整整四十七年剃刀沒離過手,理就是他的鴉片,大麻,一天沒給人剪頭就會手癢癢。」
「可我看你好像不怎麼會理的樣子。」
「是啊。說來也怪,我和姐姐都是他生的,可我們倆沒一個人對這感興趣,說實話,理這行真的很辛苦,如果沒有興趣支撐的話,真的很難堅持下去,更別提混出名堂來了。老爸的手藝看來是要徹底失傳了,幾十年的家業以後也沒人繼承下去。」
「真的有點可惜吶,怎麼說也算是老字號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讓我學剃頭的話是絕對不可能了,要不就是讓姐姐嫁個理師,不過這點也行不通,老爸選女婿的標準簡直比世界先生大賽還苛刻。」
「貧賤夫妻百事哀,你父親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個好歸宿。不過現在在很多大城市裡,手藝好的型師其實很賺錢的。」
「對了,記得好像聽說你也是型師來著?」
「沒錯。」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生活啊。」
「生活?那工作吶?」
「一個月前就辭掉了。」
「就為了來這裡?」
「也不是,為了離開某個地方,所以來到了這裡。不過這裡真的很不錯,很寧靜的感覺,我想,在這樣的地方呆久一些日子,一定會看透一些本來看不透的事情。」
「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開一家理店,和你父親競爭,呵呵。」
「你不是說真的吧?」
「當然,我會的也只有這個了。」
「換個地方開店吧,在這裡一定沒生意的,倒不是因為是自己的老爹我才這麼說的,這裡的人已經習慣在我家理了,沒有人會到一個異鄉人開的理店去的。」
「無論到哪裡,做任何事情,都會有風險,不能因為有風險,試都沒試就輕易放棄,這不是我的作風,而且,你並沒有見過我的手藝,怎麼可以武斷下定論一定不行,我並不指望全鎮的人都來我這裡剪頭,這樣一座古鎮,同時存在兩家理店也很正常吧。」
「我是擔心你虧錢。你的手藝很好嗎?」
「還算過的去吧。」
「看你歲數也不大,手藝能厲害到什麼程度。」
岳尋淡淡一笑,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將剩下的半杯啤酒緩緩送進胃裡。
3.
「不……不用扶,我自己能走的,能走……」宦清甩開岳尋攙扶他的臂膀,左搖右晃的走在馬路邊。
「當心點。」
「你……怎麼沒醉?」
「我也醉了,只是沒你那麼深。」
「那……你是半醉了?」
「半醉?也許吧,我挺喜歡這種半醉的感覺,能夠暫時拋開性格裡懦弱的部分。」
「我們……一共喝了多少瓶啤酒?」
「十幾瓶吧。」
「才這麼點?我的酒量怎麼越來越不能混了……」
「酒量是要看狀態的。」
「沒錯……我今天的狀態不好……我要噓噓,你要不要一起?」
4.
「開門……開門!」
「是誰啊?是宦清麼?」宦蓉打開門,看見岳尋滿頭大汗地扶著自己的弟弟。「天吶,怎麼喝這麼多。」
「誰那麼吵啊,是不是宦清那個臭小子回來了?」宦師傅聽見聲音,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沒錯,是我回來了,臭老頭……」
「你,你說什麼?!」宦師傅氣得渾身抖。
「你瘋啦,對爸爸這麼說話。」宦蓉踢了下弟弟的屁股,「爸,他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亂講什麼的。」
「臭小子,喝那麼多酒還能醉成這樣,看看你的德行,成何體統!」
「喝這麼多酒不醉成這樣還能怎樣……莫,莫名其妙……」
「你……」
「我什麼我,告訴你老頭,我已經忍你二十多年了,今天晚上不想再忍了……」
「宦清你在胡說什麼,快回屋去。」宦蓉使勁將弟弟往他房間裡拖,「麻煩你幫下忙。」
「哦。」岳尋不好意思地望了望宦清的老爹。
「都是些什麼狐朋狗友。」宦師傅一邊轉身回房一邊嘀咕著。
宦清被姐姐和岳尋合力推到床上。宦蓉低下身子給弟弟脫掉鞋子,戴著胸罩的豐滿**透過空蕩的領口被岳尋看得一清二楚,岳尋一時被眼前的春色驚呆住了。宦蓉抬起頭時才現自己胸口走*光了,趕緊用手摀住,臉上滿是尷尬的羞澀。
5.
第二天清早。
「哈啊~~」宦清拍打著嘴巴徑直走下樓梯。廁所裡傳來沖水聲,接著門打了,宦蓉從裡面走了出來。
「姐早啊。」
「喂,你昨天晚上怎麼醉成那樣,到底喝了多少酒?」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嗎?怪不得一覺醒來都記不清是怎麼回來的。是岳尋送我回來的嗎?」
「誰?」
「昨天和我一起喝酒的朋友啊。」
「你這個朋友,以前怎麼沒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昨天才剛認識的嘛。」
「什麼?!昨天剛認識就和人家喝得爛醉,小心被賣了都不知道。」
「瞧你說的,誰會要買我呀。」
「可也不能第一次見面就玩那麼瘋。」
「你們女人懂什麼,敞開胸襟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
宦師傅朝廁所這邊走了過來。
「老爸早啊!」宦清嬉皮笑臉的敬了個禮。
老宦連正眼都沒看他一下,直接走進了廁所。
「爸他怎麼了?都不理睬我。」
「你還好意思問,昨天喝醉酒說了什麼話都不記得了?」
「啊?我是不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你呀!」宦蓉用手指頂了一下弟弟的腦門,「以後少喝點酒。」
「哎喲,爸爸,您小完便啦,這個我昨天因為……」
「不用跟我這麼低聲下氣的,你不是很能幹嘛,沒錯,我不是你爸爸,我只是個臭老頭。」
「臭老頭?!我,我昨天……哎喲,老爸,我錯了,這酒可真不是好東西,您就原諒我吧,我完全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才這麼說的,您一定要原諒我……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您更慈祥仁愛偉大無私的父親了……」宦清象撒嬌的小狗緊緊抱著老爹的腿不放。
「你幹什麼,一邊去!」老宦一甩腿,沒想到兒子一下被蹬得老遠,一頭撞在門沿上。
「啊……」宦清捂著頭在地上翻滾著,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弟弟!」宦蓉緊張的跑過去,欠下身,「你怎麼啦,是不是頭嗑破了。」
宦師傅也嚇了一跳,自己明明只是輕輕一甩腿而已的。「你沒事吧。」他也關切地走到兒子跟前,「來,手鬆開,讓我看看,小蓉,你去把抽屜裡的醫藥箱拿來。」
「噢!」
「別哼哼唧唧的了,把手鬆開給我看看。」老宦用力扒開兒子的手,卻現額頭上一點傷痕都沒有。
「嘿嘿……上當了吧!」宦清調皮地一眨眼,「你們還真是笨吶,我明明都沒嗑到門上,哈哈!」
「臭小子,連你老子也敢耍……」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電話!我去接電話!」宦清趁機溜到電話面前,「喂?找哪位……哦,陳叔叔啊,你等會,爸,電話!」
「誰呀?」老宦邊邊朝電話這邊走了過來。「你好……哦,是老陳啊,早早早……是麼,對方說明天下午見面?……好的好的,我記住了,麻煩你了,呵呵,再見。」
「是關於姐姐的事嗎?對方要約姐姐出來見面?」宦清在一旁問道。
「不關你的事煩那麼多幹嘛。」
「怎麼不關我的事,是你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唯一的姐姐哎!」
6.
岳尋將茶杯牙刷和毛巾放在了床頭,然後雙手撐腰環視了一下屋子,在心中估算著什麼。這時,放在枕邊的手機響起來。
「喂?」
「是我,昨天的房東,沒打擾你吧?」
「沒有。我已經起床了。」
「這樣吧,九點半去簽租房合同,我直接過來找你,你可別出門哦。」
「九點半……知道了,就這樣,再見。」岳尋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從皮箱裡取出一把精緻的剪刀,他用一根紅色棉線在右手的無名指關節處繞了幾圈,之後握住剪刀,瀟灑地甩了幾圈,然後對著空氣練習了起來。
7.
中午,太陽光漸漸變得毒辣起來,路上的行人非常的少。
「一對bsp;「不要。」
「這麼大啊!」……幾個上身赤膊的男子擠在一輛中型卡車的駕駛倉裡玩著撲克。
「請問,車主是哪位?」
「是我。」其中一位男子放下手中的牌。
「包你的車要多少錢?」岳尋問。
8.
「到了。就是這,這裡的美容美用品最齊全了,幾乎整條街都是做這方面生意的。」車主司機跟岳尋一起下車,在街道裡行走採購著。經過貨比三家以及一番討價還價之後,裝了近半車廂的東西。
「這些鏡子要小心點放,別碰壞了。」
「好了。」車主拍了拍手,「齊了吧?想不到開個像樣點的理店還真得花不少錢吶,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還好了,這些投資都是必須的。」
與此同時,幾百公里外的上海。
一家豪華的五星級賓館的大型會議廳裡,正在召開記者布會。
司儀:「尊敬的全國各地的媒體的記者朋友,在各位的關注下,舉世矚目的第三屆國際商軒美大賽中國區的比賽已經完美落幕,這次的冠軍是來自於廣州絲念藝中心年輕的型師的秦兆庭先生,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有請這位獨攬八萬元冠軍獎金的新刀神出場!」
此時一個穿著黑色T恤,緊身黑褲,紮著辮子,目光堅毅臉廓俊朗的年輕男子走上主席台,頓時台下閃光燈此起彼伏。
「來,秦先生,這邊請。」司儀說道,「看得出來,秦先生是一位英俊又有個性的型師,在問鼎了商軒大賽的冠軍後,你可以說已經成為了目前中國美界的第一人了,請問您有什麼感想要對大家表嗎?」
秦兆庭接過話筒,望了望,然後問道:「這裡有國家電視台轉播嗎?」
「哎?」司儀愣了一下,「當然有的。」
「是哪台攝像機?這台嗎?」秦少庭走到別人指向的攝像機面前,台上的主辦方和台下的記者都充滿好奇的靜靜等待著他打算做什麼。「阿尋,你在電視機前面嗎?好吧,我就當你在。你給我聽著:我已經拿了商軒比賽的冠軍,可我現在卻開心不起來。沒有你的比賽就算得了冠軍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你聽到沒有,你不是說過要來參賽的嗎,男子漢的承諾就那麼不堪一擊嗎?」
「聽起來好像很有趣,我們的冠軍似乎在向某個人下戰書,能讓我們的新科狀元如此在意的對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吶?那就讓我們來問問他本人吧。」司儀不失時機地追問道,「請問,你所說的這個叫阿尋的人,到底是誰,現在在哪?」
「這傢伙對於我來說既是朋友也是敵人,他現在躲在哪我也不知道,這個懦夫因為一件誰都要經歷的小小挫折就輕易逃走了,甚至放棄了他要來參加商軒美大賽的承諾,使我無法在這次的比賽中名正言順的擊敗他,只要沒有名正言順擊敗他的話,我這個冠軍始終拿的不夠痛快。」
「看來這位叫阿尋的人的技藝非常了得,那麼能否告訴我,和你比起來,你們誰的技藝更加精湛?」
「當然是我!不過,一直沒有機會證明這點罷了。」
「喔……」司儀故意驚歎著,「看來真是山外有山,面對如此高額誘人獎金以及成名機遇的頂級大賽,居然還有高人沒來參加,我想,商軒的亨利總裁先生是不是要考慮再提高一下獎金了。」
「哈哈哈……」眾人一片訕笑。
「啊嚏!」岳尋揉了揉鼻子,「一二……」使勁將笨重的洗頭椅拖到了牆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