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呀。」富婆笑著說道。
「哦!」老爸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侍者走了過來,手裡拿著菜單。
「請問兩位需要點些什麼?」
「你吃什麼?」富婆問老爸。
「哦,無所謂,隨便吧。」
二十分鐘後。
「我翻遍了菜單沒找到無所謂和隨便這兩樣菜,所以就點了這些,希望你還喜歡。」
「喔……」爸爸對著滿桌子的菜驚歎著,「用不著這麼多的,我們就兩個人而已。」……
「怎麼?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富婆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
「不,不是的。」
「那你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胃口似的。」
「沒有,你不要誤會。」爸爸邊說邊夾了一口菜塞到嘴裡,「恩……很好吃吶。」
「是嘛,我常來這裡吃,這家的口味的確不錯。」富婆笑了。
「嗯!」老爸一邊呱吱呱吱嚼著菜,一邊用餘光瞄著牆壁上的鐘,不時露出焦急的神色。
「其實,我是個可憐的女人。」對方泯了一口紅酒突然對爸爸說。
「啊?怎麼會!」
「是真的。在旁人看來,我是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可是誰又知道我這些年來的寂寞,三十好幾了,卻還是孤身一人。」
「開玩笑吧,你長的還不錯,而且又那麼有錢,怎麼可能找不到伴侶。」
「男人倒是隨便怎樣都能找到,只可惜想要遇見一個真心對你的好男人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我,曾經被兩個男人傷害過。一個是初戀男友,這段失敗的戀情讓我整整十年都沒有勇氣去再嘗試和別人戀愛,當自己完全擺脫這片陰影時,卻發現青春早已不在了。後來,我又認識了另外一個男人,只想找個歸宿好好過完下輩子的我再次受到了欺騙,他向我拿了兩百萬開了一個加油站,結果,那傢伙卻在加油的時候認識了比我更年輕漂亮的富商女兒,於是毫不留情地拋棄了已經半老徐娘的我,前些日子居然還發來了他們的結婚邀請函……」
「不像話,沒脊樑的男人!」老爸憤怒地拍打著桌子,面前的酒杯瞬間蹦離了桌面有兩毫米。就連那個富婆也被嚇了一跳。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富婆說,「實不相瞞,其實從那天在電器商場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幫我這個忙的最合適人選了。」
「幫忙?」老爸的神情意外。
中午餐的最後一桌客人也終於在我們暗藏著的凌厲的目光注視下離開了,桌上吃得乾乾淨淨——現在很少遇到如此不浪費食物的客人了,在這麼高級的賓館餐廳裡。收拾完畢已經將近一點半鐘,從現在到晚上六點再次上班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可以自由的支配,通常是躲在某個陰暗角落的地毯上睡一覺,不過也有不想睡覺的時候,比如今天。章然不知去哪了,反正沒有像往常一樣來找我,這樣也好,我這樣自我安慰地想著,從什麼時候開始,等待下班後的她來找我,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默許的習慣。我走到更衣室,換上自己的衣服,走出了賓館。
賓館位於市區繁華地帶,對面就是千海市最大的新華書店所在地。也許是看慣了那些雜類刊物的緣故,從前段時間開始,我居然有些喜歡上稍微文學一點的小說了,人的轉變還真是不可思議。當然,只是少有的幾本書能吸引我的眼光,而每當我在書店裡發現這些書時就會迫不及待買來,把頭深埋進去貪婪地吮吸著,看來我正逐漸變成一隻有文化修養的狐狸。連自己也吃了一驚的轉變吶!
書店裡還是照樣和往常一樣塞滿了人,不過其中真正來買書的不過百分之一。我記得有個叫什麼基的傢伙說過(反正不是肯德基),他撲到書本上有如飢餓的人撲到麵包上。而現在的書架周圍坐滿了白吃麵包的傢伙,不僅白吃,還擋住了我這個打算花錢買麵包人的路!
要知道,在花花綠綠的書堆中尋找到一本適合自己口味的小說真的很不容易,不過今天運氣不錯,彷彿心有靈犀般我的視線落到了一本片山恭一的小說上,翻譯者的水平也很高,這點我是很看重的。很多國外小說就在不經意間給糟蹋了。這書拿到手上只看了一下簡介就知道是我喜歡的類型,真是緣分!哈哈,選好書和挑女人應該是一個道理。我又隨手翻開一頁正文,當即看見作者以第一人稱敘述自己正在上語文課時被一篇淒美的古文所打動,古文的大致意思是:古代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老套!),終於他們成為了情侶,但由於女方家長的極力反對而無法廝守在一起(大老套!)。於是男人說服女人和他在一天夜晚雙雙私奔(超級老套!)。半路下起了雷雨,男人和女人不得不在一座山上的破房子裡避雨,誰知這座山上竟有山鬼出沒,男人讓女人呆在房子裡,自己則手執弓箭守在門口。狡猾的山鬼趁男人不注意的時候溜進屋子,吃掉了女人,而女人大叫的聲音卻被轟隆的雷聲淹沒。天亮之後,男人卻發現他的愛人不見了,不禁痛苦萬分。末了,還不忘作首傷感的詩哼哼。小說主人公說自己被這樣的故事深深打動,流下了眼淚。我卻不以為然,那女人被吃完全是咎由自取,將自己托付給這樣一個粗心大意的笨男人。這男人蠢到自以為是地將女人塞在屋裡,而自己卻守在屋外。要是我的話,怎麼樣也會緊緊待在自己心愛之人身邊決不分開,而不是貌似純情的將女人一個人留在屋裡。其實這個時候的女子害怕的並不是被山鬼吃掉,而是黑暗中沒有心愛人陪在身邊的孤獨吧。白癡白癡大白癡!若換做我,寧願一起被吃掉也絕對不要分開。這並非完全出於愛,而是一種責任——女子拋棄家人將自己未來毫不猶豫放在你手心的責任!
我將書本合上,然後徑直走向收銀台。
「你好!」背後傳來女人的呼喚聲。應該不是叫我吧,書店裡那麼多人。我繼續走了幾步,女子的呼喚聲卻緊隨其後。我終於決定回頭看一下。
「哦,你好!」身後站著一個面容清爽的女孩,她是——林溪。沒錯,我記得,就是那個朋友的女朋友的朋友。
「啊……不好意思,我以為不是在叫我吶。」
「沒關係。」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溫柔,「你……來買書的?」
「哦,恩!」我揚了揚手裡的書。
「我也是。」她順了順額前突然滑下的發縷。「想不到我們還會見面。」
「想不到!」
「你還好嗎?」
「嗯,還可以。你吶?」
「我?」她頓了一下,「他後來回來了,找到我,希望能夠重新開始。我也答應了,我們甚至偷偷同居過幾次。」
「哦,那很好。」我知道那個「他」是指以前拋棄她的男朋友。男人都是這樣麼?像不羈的野馬一樣徘徊在好多女人之間,走過遼闊的感情大地,才發現,原來最蔥鬱的那片草地,還是以前自己曾經踏過卻不屑停留的某處。
「其實不太好。」她說,「剛剛我看到他在街對面同另外一個女人親熱地牽手走過。」
我沉默不語,確切來講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的事情與我無關,可我們之間卻又彷彿有著一種微妙的關係——完全沒有感情可言的兩個人走得如此近。
「真對不起,讓你聽了一大段不相干的廢話。」她似乎也察覺到了。
「哦,沒關係。」我說,「我要去交錢了。」
「嗯,那再見了。」
「再見。」
「別走!」她突然喊道。
「啊?」我轉身。
「能不能陪陪我?」她用乞求的目光望著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鬼使神差地跟她去旅館開了房間。
關上門,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沐浴,就瘋狂擁抱在一起……我有點魯莽地闖進她的身體,在裡面機械地攪動著。她的神情沉醉,時而流露出報復得逞的笑容——對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花心男人。我也竭盡全力想將那男人比下去,以至於將自己肉體得到快樂放在了次要位置,卻因此久久尋不著潮水迸發的最高點。終於累到不行的我,無奈主動放棄地離開了她的身體。仰面躺在床上喘息著。
「怎麼?」她睜開眼,「我讓你不滿意了?」
「不是的。」
「那為什麼不射出來……」
「千呼萬喚就是出不來。」我的表情無可奈何。不知為何,每當準備全力衝刺高潮的時候,就突然冒出一團黑影般的罪惡感,將奉命趕來的快感擊得粉碎。徘徊在道德與放縱之間的我的思想,在胸口有如矛與盾不斷鏗鏘撞擊。
「真難為你了。」她的話在我心中泛起奇異的漣漪。道德的馬車被慾望的皮鞭越抽越偏離正道,本是可以隨意支配的自己的身體彷彿冥冥中屬於著未來某個人的負罪感始終煩惱著我的心。我想——我早已經不是一個純潔的男人,如果世上還有純潔男人這種物體存在的話。
「我先走了。」她穿上衣服,裙子背後的拉鏈很難拉上,我躺在床上就這樣無動於衷地看著,她也沒有求助於我,終歸還是拉上了。
她離開半小時之後,我也走出房間,來到結帳的地方。
「兩百塊。」
才兩個小時就要兩百塊!我心疼地掏出皮夾。「真難為你了。」她的話在我心中泛起奇異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