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流水,永遠不曾停留過自己的腳步,悄無聲息間楚剛閉關的第三個年頭。
正如雲默所料的那樣,開始幾年沒有發生什麼大事。這三年來,只發生了三個小插曲。
一是:朱率領的鏡湖第三軍團凱旋歸來,搬師回到鏡湖,雲默帶領聖熊府大小官員,出城三百里相迎,還舉行了盛大的慶功會,並且朱軍團長還受到了大王楚剛的親自接見。當然,親自接見是做給外人看的,事實上,就是朱孤身上鏡湖走個過場,裝裝樣子。以朱的身份,他有資格知道楚剛目前在閉死關。
二是:有一個名叫鐵魁的外星人前來投靠鏡湖,之所以引起雲默的重視,是因為鐵魁說楚剛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是來報恩的,還信誓言旦旦地說,諾依莎娃可以作證。與他一番長談,雲默發現這叫鐵魁的外星人確是大才,話又說回來,鐵魁要是沒有真才實學那就有鬼了,他可是正經飛昇上來的猛男,試問哪一個憑自己實力飛昇上來的,不是驚才絕艷,在自己移民星系裡傲霸一方?
但雲默也不是傻瓜,他曾經跟老闆接觸過,但老闆並沒有收留他,這其中肯定有原因。因此也沒有安排鐵魁什麼職位,只在青牙城裡給他安排了一套宅院,連鏡湖新城都不讓他呆,嘴上則說,鐵魁兄大才,一切等老闆辦完事回來後再說。
三是:諾依莎娃牽線搭橋,鏡湖領與諾依拉斯領展開了好幾項商業上的合作。
光陰匆匆。如果將楚剛閉關做一個紀年地話,時針轉到了楚剛閉關十二年。
這十二年來,雲默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飛象山脈,距離普蘭城只有半個月不到的馬程,牛四的鏡湖第四軍團就駐紮在飛象山脈主峰——象鼻峰附近。
象鼻峰海拔近五千公尺,遠看像是碩大的象腦袋上豎起的象鼻。
此刻,象鼻峰遠近山頭。儘是一頂頂黑色的軍帳,旌旗飄揚,妖氣沖天,壁壘森嚴。一派肅殺氣象。
牛四的帥帳就位於象鼻峰的半山腰,巨大地帥帳頂上還有一抹耀眼的金色,顯示出此間主人的金貴,已是入秋的深夜時分。秋風漸涼,但帥帳裡卻通明,絲竹聲隱隱約約。
半夜三更地,大帥還在那歌會昇平。飲酒作樂,第四軍團地將士早已經見怪不怪,駐紮在此地與楊吉部、黃機子部麾下軍團對峙已經有十餘年。大戰沒有。小摩擦不斷。你來我往,天天不是隔著好幾座山頭對罵。就是拉出支小部隊幹上一架。
牛四的第四軍團是個怪胎,人數最多,達到驚人的十八萬,比其它三個軍團加起來還要多一倍。
之所以有這麼多人,是因為不管什麼戰俘、草芥妖王的烏合之眾,甚至是過路地小妖,逮到人,就往第四軍團裡塞,啥人都要。別看第四軍團人多,但戰鬥意志卻是鏡湖四個軍團中最薄弱的,連每天的例行訓練都可以請假。當然,第四軍團士兵的軍餉也是最少地,是其它三個軍團士兵的十分之一,但奇怪的是,頭目地軍餉與其它三個軍團地頭目一樣。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第四軍團這麼多人中,當然也有嚴於律已,很上進心地,但這些人第四軍團留不住。卡昆的第一軍團,胡月地第二軍團,天天拿楊吉部、黃機子部進行慘烈的實戰練兵,傷亡不小,有傷亡了,他們倆就毫不客氣地上第四軍團挑人,使自己的軍團始終保持在滿員的狀態。因此第四軍團裡那幾個冒尖全都挑走了,第一、第二軍團越打越強悍,但第四軍團就剩下些垃圾。
就為這事,第四軍團有遠見的幾個大頭目找過牛四理論,自己好不容易才訓練出幾隊粉飾門面的精銳,結果全被人搶了,這還有沒有天理?而牛四呢,小酒喝的滋滋有聲,一臉傻笑,連個屁都不放,沒救了。
不過,次數多了,幾個大頭目也琢磨出味兒來,敢情自己等人是在替其它三個軍團訓練新兵,這第四軍團,是後娘養的。
帥帳內溫暖如春,還設置了芥子陣,因此空間頗大,可以容納好幾百人一起會議。
此刻的帥帳,絲竹悠揚,脂香陣陣,綠肥紅瘦,一隊幾十名各族母妖正忙著扭臀擺尾,群妖亂舞,就跟吃錯藥一般,特別是那位母牛妖,黑乎乎地肥臀扭得怵目驚心的同時,又讓人忍俊不禁。而幻化成熊身的牛四,則光著毛茸茸地身子,穿著一條醒目的花褲衩,瞇著眼睛,一手支著腦袋,懶洋洋地側臥在一張軟塌上,旁邊幾名小母妖小心侍候著,把那剔透的水晶葡萄剝了皮,放入牛四血盆大口中。這小日子過的,頹廢爛至極。
「爺,有聖熊府的金符。」親衛長官狐狸精華妮,掀開門簾來到牛四身前。
鏡
符,處於封印狀態時,看起來就像是一枚金幣,上面星空圖」,牛四用內息激活後,金符就變成了一張信紙大小的金色紙張。
這一次,雲默倒是遇到了麻煩,金符上提到,明年就是奔狼大草原六十年一度的「秋獵大會」,奔狼原各個角落的大小妖王齊聚青牙城參加盛會。
現如今,奔狼原各地的大小妖王,早已經是鏡湖的附庸妖王。本來,六十年一度的盛會,眾附庸妖王聯名上疏聖熊府,恭請大王楚剛御駕秋獵大會,也算是與民同樂,很正常。但雲默模稜兩可地回復後,眾附庸妖王依舊不依不饒地上拆子恭請楚剛參加,立即引起了雲默的警覺。
雲默猜測這是有人收到了楚剛閉死關的風聲,但又不敢確定,因此暗底裡鼓動眾附庸妖王,刺探一下楚剛閉死關的消息是否屬實。
能這樣鼓動眾附庸妖王的,極有可能是黃機子部,但也可能是楊吉部,赤煉山的可能倒是微乎其微,畢竟眾附庸妖王與赤煉山沒有任何瓜葛。因此,雲默發來金符希望牛四協助調查一下,最近都有哪些商隊通過「飛象關」進入鏡湖領。
「妮子啊,把這玩意送給那小子看看。」牛四懶洋洋地看完金符,連眼皮都沒有抬,信手將金符遞給華妮。
「那小子」三個字入耳,華妮嚇了一跳,秀眸裡閃動著驚懼的光芒,哭喪著臉問道:「爺,現…現在送嗎?」
「嗯……」牛四輕嗯一聲。
華妮沒有辦法,苦著臉出了帥帳。
帥帳外一彎弦月高掛,繁星閃爍,秋風蕭瑟,整個營地隨處可見吞吐內丹,吸收月華的妖兵,但這三更半夜地,自己過去找那人,那人會不會殺了自己?
到了現在,華妮都記不起來,到底有多少人死在那人手裡,死在那人手裡的,有敵軍的大將、小兵,也有第四軍團的兵痞,無一例外,全是一擊斃命,額頭上多出一個窟窿,慘白的腦漿與血水直冒。
想起那人殺人時的冷酷與狠辣,華妮就不寒而慄,不要說這半夜三更地,就是大白天,也沒有人敢接近他的營帳一步。
那人叫什麼名字,華妮到現在都不知道,只聽四爺叫過他大魯,一年四季套著件漆黑的斗蓬,一身死亡氣息,生人勿近,冷漠得讓人打心底裡的冒起陣陣寒氣,也從來沒有見過他跟誰說過一句話。有時候華妮真的很好奇,深藏在漆黑斗蓬下的究竟會是怎樣一個人,是否長得很英俊,抑或醜如厲鬼。
華妮就這樣胡思亂想著,駕起妖雲,懷著忐忑不安地心情,飄向三十多里外的一個山谷。
山谷不大,兩旁山勢聳立,壁立千仞,就算是大白天,這一線天般的狹長山谷裡也透不進多少光亮來,更何況是深夜。
深夜裡的山谷,黑稠如墨,沒有一絲風聲,靜得讓人雙腿直打哆嗦,更沒有一絲。
那人的營帳就立在山谷裡,這山谷是第四軍團的禁區,人人談之色變,就算是最憊懶的兵痞,也不敢踏進這山谷一步。有些新來的傢伙不信邪,結果進入山谷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收起妖雲,落到谷口,華妮驚懼地往漆黑的山谷裡看了半晌,深吸口氣,從芥子袋裡拿出一顆夜明珠,鼓足勇氣,緊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往山谷裡行進。
山谷裡一毛不長,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岩石,在夜明珠朦朧地毫光下,看起來就像是黑夜中擇人欲噬地鬼怪,讓人毛骨悚然。
「將…將軍……您在嗎……將軍……」
行進一段路後,迴盪在死寂山谷裡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華妮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恐懼,顫聲呼喚。
「什麼事?」一個冷漠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漆黑的深處,突兀地傳至華妮耳畔。
華妮渾身一顫,差點嚇的一屁股坐倒在地,雙手高舉金符,結結巴巴道:「將…將軍,四爺讓我……讓我給您送金符……」
話音方落,華妮手上的金符無風自動,迅速飛向前方的漆黑。
「半個月後我給他答案。」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華妮站在原地等了半晌,發現那人說完後,便再沒了聲息,當下壯起膽子問道:「將軍…您還有其它吩咐嗎……」
「將軍…您要是沒有其它吩咐,末將就先…告退了……」
「將軍…末將告退……」
逃命似的飛奔出山谷,山谷外月光如水銀瀉地,涼風席席,華妮拍拍高聳的胸脯,不禁長吁口氣,回過神來,發現不知在何時,自己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濕透,當即連回頭多打量山谷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駕起妖雲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