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培申來,會是做什麼?”
何訪向徐滿問道,剛才接到付培申打來說是要拜訪的電話後,何訪就把徐滿找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說起前途眾人,還是曾經一同合作了一個多月的徐滿最了解。
徐滿搖了搖頭,現在查禁停播的風波都早成了明日黃花,楚河這邊除了一部分人員還在休假,其他的人已經開始著手組織、規劃幾檔新節目的具體實施方案,而前途那邊雖然聽說精簡了一批人手,但也沒有見到有更多的動作,這個時候付培申的到訪,讓他有些摸不到脈。
“無事不登三寶殿,按理說我們和他們的臨時合作已經結束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起碼比我們之前達成的私下協議要強了不少,他們應該也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我更不需要他們來表示感謝,真是搞不明白,難不成他們還嘗到甜頭了,想要繼續合作?這不太……”
何訪本來想說這不太可能,朱少中只不過是玩票一把,順便幫著他的女人露個臉,但他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截口不語,頭猛地抬起來,看著對面的徐滿,而恰恰徐滿也是眼睛一亮,同時望了過來,兩人視線一碰,同時說了聲。
“不會吧!”
何訪想到的是朱少中的性格和成功的軌跡。
徐滿想到的是前途影視不減反增的設備投入,擴充到三層後顯得有些空空落落的辦公區。
但,他們的結論卻是相同的,雖然還有著相當的疑問。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不會生的事情,何訪與徐滿同時猜出的那個答案,正是今天付培申前來的目的。
看著手裡這份合作建議書,何訪竟然一時找不到更恰當的回應說辭,只要努力保持表面上的平靜,同時推想著朱少中的意圖。
這是一份已經不能用優厚,惠利來簡單形容的合作意向了,朱少中提出來的合作是直接入股到楚河文化,以現有已經擁有了了全套前後期制作設備和生產能力的前途影視公司折價,外加2ooo萬現金,換來持有楚河3o%的股份,並且按年度自動減持,每年縮減1%,直至15年之後,減至15%的最後基數,不過朱少中同時也擁有在5年之後追加投入的權利,可以根據當時公司的展情況,追加與利潤增幅相應的投資額度,以換回縮減的股份,但所持的股份最終不得過25%。
“怎麼,何總不滿意嗎?”
付培申有些好奇問道,這份朱少中親自制定的合作建議書,給楚河以及何訪本人提供的優惠程度遠遠過了一般公司之間的合作意向,也過自己所能設想的最大限度,他還記得,早上從朱少中手中接到這份建議朱少中想要與何訪合作,真正進入影視這個巨大市場的決心,當仍然對其中的優厚條件嚇了一跳,甚至還反復的勸朱少中再多考慮一下,只是朱少中就像每一次公司的業務向新領域拓展的時候一樣,決定的了事情,就不會再做更改,他也只有拿著這樣一份自己不能完全理解的建議書,來到楚河,充當這次合作談判的馬前卒。
而何訪此刻的表現卻沒有顯示出太多的興奮,仍是一臉的平靜,這讓付培申在好奇的同時,更多了一點佩服。
“如此誘惑,面不改色,泰然從容,果然有大家氣派。”
他沒有想到的是,何訪的所謂“大家氣派”,有很大一部分是強裝出來的,這還要感謝多年以來蒙芊卉同學身體力行的精心**以及損友錢正明的惡意熏陶,使得何訪的面部神經線被控制的出神入化,絕對有當世高手的境界,付培申看不出來,也算正常。
終於,“大家”開口了。
“不,這樣的一份合作建議書,我想這世界上不會有什麼人不滿意的,我也不例外,說實話,這樣的條件,遠遠出了之前我能夠想象到的最優惠的條件,要說我對這份建議書還不滿意的話,那一定是腦子進水了。”
何訪抬眼深深望向朱少中,緩緩道:“但就是因為太過優惠了,讓我反而有些不明白,朱總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條件,這幾年楚河雖然展的一直不錯,但直到目前為止,也還是能算做一個二流的制作公司,如果再加上失去的《欲望》品牌,也許在很多人的眼裡,可能還要再降一格。而朱總這樣的條件給出來,我想即便是業內的頂級制作公司,也會動心的吧。為什麼會是楚河?”
何訪並非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事實上,他一直隱隱感覺到朱少中對於自己的重視程度甚至高過楚河這間公司,而這樣的優惠的條件提給自己,也離不開前一段時間在最後一季《欲望》上的合作,初次合作,大環境條件不利的局面下,能最後做到收支持平,略有盈余,這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而徐滿在擔任監制的過程中得到的支持,並不亞於他在楚河內部工作時,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朱少中對於自己能力的信任。但既然大家已經面對面坐到了這張桌子面前,他還是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明確、坦誠的回答。
“何總的這個問題,我當初也問過朱總,說是您可能不愛聽的話,當時聽朱總第一次說起這個意向的時候,我就像您剛才說的一樣,很不理解為什麼會選擇你們作為合作的對象,事實上,因為如果我們前途真的想要認真進入到這個行業中,而不是稍沾即走的玩一把票,以我們的實力選擇一個規模和業績都更好的公司,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何訪沒有說話,臉上也看不到更多的表情,只是保持著一絲禮貌的淡淡微笑。
“不過在後來我們兩家合作的這一段時間裡,我現朱總的眼光還是和每一次跨入新領域的時候一樣的獨到,也許徐哥會向您說起過,我個人非常贊賞貴方表現出來的專業水准,特別是有一點我很佩服,就是貴公司員工的責任感和團隊合作的精神,這在我所了解的影視公司中是極為罕見的,而且是越大越罕見。再加上後來,那七集《欲望》出所有人想象的精彩表現,更說明了實力,有時候並不一定會和規模劃上等號。到了這時候,我想我也許不能完全了解朱總的全部心思,但我卻相信與你們的合作,是我們進入影視這個行業的最佳選擇,因為你們代表著希望和未來,而我們需要的也同樣是希望和未來。”
付培申的話說完後,何訪半晌沒有說話,像是在仔細咀嚼著其中的滋味,又像是在判斷著這突如其來的合作意向的價值利弊,付培申也沒有在說什麼,只是坐在那裡等待著。
而其他人包括蒙、唐兩位副總以及特別作陪的徐滿同樣沒有說話,靜靜看著深思中的何訪。一方面,在這些事情上,決定權從來都是掌握在何訪的手中,他們最多也是提供一些意見,另一方面,今天只是第一次接觸,對方說起來也是總經理的身份,卻誰都知道他只不過是一個代言人,
無論情況怎樣,今天都不可能會有一個真正的結果。
良久,何訪仿佛是從沉思中醒轉,緩緩向付培申問道。
“那,朱總還有什麼別的要求沒有。”
何訪雖然沒有直接表態,但他的問題卻無異於給出了一個信號,一個積極的信號。
“除了一件事,沒有了,剩下的都在這份建議書上。”
這次,付培申的回答,很快,也很干脆。
“哦?什麼事?”
何訪很好奇。
“朱總希望如果合作成功,不管最後的持股比例如何劃分,他都能夠擁有今後新公司所有作品的共同作品監制人的身份。”
似乎是覺得這句話會讓人產生誤會,付培申馬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僅僅是身份。”
說罷,付培申抬眼望向何訪,想看看對方的反應,而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張笑臉。
何訪笑了,是開心的笑,而不是敷衍的笑。
乳黃色的牆壁,淡雅而溫暖,造型簡單但做工精巧的辦公家具疏密有致的擺放在一起顯得十分協調,四十余平米的空間雖然足夠寬敞,但如果聯系到這裡主人的身份,就顯得有些不那麼相稱,似乎只有鋪滿地面的花紋素雅、價值不菲的波斯手工地毯以及高高卷起在明窗兩側的西班牙產精致窗簾才能稍微修正一下主人的身份。
何訪不是第一次到席堇位於自己集團總部最高層的這間董事長辦公室了,說起來,這棟樓恰恰見證了他從一個落魄的失業者慢慢成長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影視制作人的過程,只是原來那一層自己曾經工作、居住過的舊地,他卻始終打不起勇氣再去看一眼——即便曾經的星輝已經徹底不存在了。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這個會開得時間太長了。”
席堇急匆匆的走進來,嘴裡不停的說著抱歉。
“席姐,怎麼總是這麼客氣,要是老把小弟當外人的話,那我可就真的不敢再來了。”
“呵呵,你呀,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喝點什麼?”
席堇一邊活動著因為一個姿勢保持的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脖子,一邊問道,在何訪這個親如小弟的人面前,她總算是可以暫時卸下女強人的甲殼,讓呼吸更自由暢快一些。
“不用了,席姐您別客氣了,我可是早當自己不是外人,剛才來的時候,就從你的冰箱裡拿了一聽怡泉。”
“那就對了,我也不客氣了。”
說罷,席堇轉身從班台旁的一個小冰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倒在自己的杯中,按照席堇的觀點在辦公室這樣的地方,沏茶喝容易給人懶惰和懈怠的印象,而桶裝水又實在太不衛生,於是瓶裝礦泉就成了她在辦公時的唯一飲料,至於何訪口中怡泉蘇打水之類的加氣飲料,基本上都是給那些關系好的客人准備的。
隨意聊了幾句閒天,問候一些彼此的個人近況,何訪從隨身的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正准備向經過幾次主動稀釋後,依然保有楚河15%股份的席堇通報一下最近公司的情況,卻被席堇止住了話頭。
“阿訪,不用了。”
席堇的稱呼讓何訪生出一絲暖意,因為這個稱呼不但是以前楚志輝對自己的稱呼,也是蒙芊卉、錢正明等人在私下裡用得最多的稱呼,而這些人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面前的席堇雖然因為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太多,而很少見面,但每一次帶給何訪的也是這種親人般的感覺。
不過,何訪有些不明白席堇後面半句話裡的意思,以往每一次來到這裡與席堇見面,她都會很耐心的聽完自己的公司情況通報,連打斷和主動詢問都很少——盡管這一次的見面是很少有的由席堇做出安排的。
看出何訪眼睛裡的疑問,席堇報還一個微笑,從桌下拿出來一樣東西,這就是她打斷何訪說話的理由。
“股權贈與書?”
何訪訝然的看著面前的這份文件,從最初的星輝建立起,到後來的舞台演藝場,直到楚河的成立,席堇始終都是其中的股東,尤其在幾個最艱難的時刻,席堇堅定的支持,都是讓何訪能夠支撐下去的最大助力之一。可今天,這是為什麼?
“對,股權贈與書,我將會把目前占有的楚河文化15%的股份,從今天起全部轉增到你個人的名下,這就是今天我把你叫過來的目的。”
席堇似乎知道自己的解釋反而會加深何訪的迷惑,於是不等何訪再次問繼續說道。
“不要有疑問,也不要說反對,這其實是我一直以來的意願,不會更改的。”席堇的口吻不容置疑,就像她在自己管理的如此龐大的一個企業集團中那樣的說一不二,“之所以之前我原來沒有做這件事,是因為我覺得無論當初你們離開星輝創立另舞台,還是後來的重返影視圈,建立楚河,成績雖然一直做的相當出色,但你們一直往前沖的做法,也讓你們的根基始終沒有穩固下來,我保留著這份股權,也是恐怕你們會再遇到什麼危機或是風險,到時候我作為股東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加以援手。不過讓我高興的是,所有的問題都依靠著你們自己的努力被克服了。一路走到今天,你們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基地,有了自己固定而富有活力的團隊,有了穩定的常規項目足以維持公司的日常運行,同時也通過甩掉已經流失了大部分價值的《欲望》品牌,換回了大量展所必須的資金,為了將來的事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我想已經是到了把這個本該在當初星輝時代就應該做出的決定付之實施的時候。現在的楚河已經是一顆有良好的根基,並且正在健康成長的大樹了,已經不需要再有人去扶植了,他已經完全有能力去獨自面對風雨,那也是他今後茁壯的必經之路。我知道你最近有意和朱少中合作,這個人我接觸不多,但他的能力和眼光是有目共睹的,為人和誠信方面口碑也一直不錯,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對象,我希望今天這份東西,對你的新計劃也會是一個幫助。”
席堇輕描淡寫般的話,卻無疑說明了即便她很少出現在何訪的視野之中,卻時刻都沒有減少對他、對楚河的關心,溫暖之情在何訪心中油然升起。
“阿訪,”席堇的話轉入深沉,一縷難言的柔情從眼底透出,何訪讀出那是一份追憶,一份緬懷,一份不曾消失的眷戀,而他的心也隨之一痛,有些傷口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磨,“這本來是我要送給志輝的一份禮物,從他走後,它早就不再屬於我了,這也是我讓你不要拒絕的原因,你是他最為看重的人,也是唯一讀懂他所有心願,並且能夠把它一一實現的人,這份東西凝結著我和志輝共同的心願,我想你會懂的,也會更好的去利用它。”
還能說什麼呢?
何訪無言的收起了這份沉重,無言的看著席堇那雙望向遠方,飽蘊深情的眼睛……
走出這棟曾經帶給他無數歡樂、無盡悲傷、無限希望的大廈,一道耀目的陽光斜刺入何訪的眼睛,讓他一時無法睜開,一片金色光華孕出的朦朧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幾個久未曾見的身影,他看不清那些面容,他只看到了一副副微笑的神情……
佇立良久,何訪終於緩緩的戴上了墨鏡,現實的繁華與躁動,重新回歸到視野之中。何訪下意識的拍了拍手中的皮包,那份股權轉讓書,就靜靜的躺在那裡。
從這一刻起,何訪個人已經擁有了楚河過5o%的股份,真正成為了楚河這間公司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