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依然火熱的驕陽炙烤著大地,天地間聚集著無形的熱浪。流錦只覺得頭暈目眩,嗓子像被濃煙熏了很久似的,火辣辣的一陣陣干痛。額頭上滲出的汗水,被偶爾掠過的風吹逝,即時便又再次滲出一抹新的細汗。粉嫩的雙唇已失了顏色,蒼白的乾裂著。
她已經在這裡跪了近三個時辰,雙腿早已經麻木,再感覺不到疼痛。府裡幾個好奇的丫頭,遠遠的偷偷打量著她,卻不敢靠近。因為一向待人溫馴有禮的王爺竟處罰了公主的貼身丫環,也不知所為何事,便更是不敢求情。
富麗堂皇卻不失高雅的茗軒居裡傳來陣陣愉悅的笑聲。「王爺,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來,您嘗嘗這顆荔枝呀!」一個酥到骨子裡的嬌媚女聲悠悠的傳來。
「嗯,小美人兒,真是貼心。」歐陽亦宗和馨蕊苑的頭牌花魁柳依依在屋內相談甚歡,歡愉的調笑聲,聽在流錦的耳中,讓她覺得越的暈眩。被烤的炙熱的身上,竟泛起一絲涼意,流錦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只覺得自己快到了極限。但她依然直挺挺的端跪著,單薄的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原來老天為她開啟的一扇窗,竟然已被封得死死的,讓她毫無退路的在這茗王府中,承受著歐陽亦宗的嘲諷和愚弄。
流錦正恍惚之間,一襲紫色飛撲而來,後邊的沫兒清兒也奔了過來。
「錦兒姐姐,你怎麼樣?」歐陽紫芋心疼得問著,她剛到大門口,就見老管家焦急的上前告知她,流錦不知為何,竟被大哥罰跪在茗軒院已近三個時辰,別說午膳,就連一口水都未曾喝過,她便慌忙趕了過來。伸手欲扶流錦起來。
「公主,不要。」流錦沙啞的聲音,幾不可聞。拒絕了紫芋的好意,依然倔強的跪著。看著流錦顫抖的身體,聽著屋內的笑聲,歐陽紫芋再也忍不住,把流錦交給沫兒扶著,便憤憤地起身。走到歐陽亦宗的茗軒居前,用力一腳便踹開了房門。
屋內的歡聲笑語嘎然而止。柳依依尷尬的直起依偎在歐陽亦宗懷裡的身體,驚詫的看著面前的不之客,媚意無限的雙眸中,流露出一絲幽怨。
「芋兒,怎生如此的莽撞啊!」歐陽亦宗看著噘著小嘴怒視著他的妹妹,亦端坐起身子問道。
「你們都下去。」紫芋氣鼓鼓的說。柳依依連忙看向歐陽亦宗,見他俊帥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無奈的站起身,無聲的行了個禮,輕盈的離去了。
「王兄,錦兒姐姐怎麼得罪到您了,你竟然這般狠心的罰她。」歐陽亦宗知道妹妹真的動怒了,因為她只有生氣地時候才稱自己為王兄。一個卑賤的丫頭而已,竟使得妹妹對自己怒言相向。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收服了古靈精怪的紫芋。
歐陽亦宗心中更是不屑,嚴肅地道:「一個賤婢而已,在妹妹面前怎麼如此嬌貴,這茗王府應尊卑有別,整天和這些下人打成一片,成何體統。妹妹不應太慣著這些個奴才。」
「哥,你明知道錦兒姐來之前,我和沫兒清兒便是如此,那時怎不見你來說教?為什麼你總是針對錦兒姐姐呢?」雖沒問明白,但她知道,上次錦兒姐姐背後的傷,也應和王兄有關,否則錦兒姐姐不會在她的一再逼問下,也不願說出她受傷的原因,只是搪塞的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而至。可是從她受傷閃躲的眼神中,她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你為什麼總是排斥她呢?她那麼的善良,受盡了苦難,卻依然堅強的活著,那樣可憐惹人疼惜的姐姐,你為什麼不能接受她呢?」紫芋一遍遍質問著歐陽亦宗,她不明白,一向溫文爾雅的大哥,對誰都那麼謙和有禮,對下人更是寬容和體貼。為什麼偏偏就總是擠兌錦兒姐姐呢?莫非兩人八字不和,天生犯沖?
歐陽亦宗啞口無言,燦若星辰的雙目中一片迷離。好像從一開始他就排斥著她,因為她的冷漠和淡然總是吸引著他,讓他好奇的想知道她那冷然的雙眸後,有著怎樣的故事。所以每次見她,都忍不住想逗弄於她,就是想看她冰冷的眼睛裡除了冷漠以外的生動情緒。而她卻對自己不屑一顧,看似尊敬的對他垂眸俯身,及盡謙恭,可眼角偷偷洩露出的卻淨是輕蔑和鄙夷。想他歐陽亦宗,伺月朝聲明斐然的王爺,哪個不是眾星捧月的遵從備至。偏偏被一個不識好歹的小丫頭絆住了心魂。他決不能任她打亂他原本靜如止水的心扉,否則他就不再是那個瀟灑不羈的歐陽亦宗了。因為他的使命不允許他的心有任何的牽絆,所以他潛意識裡讓自己也開始討厭她,誤解她。只是這樣一來她應是更加討厭鄙視他了吧。想到此處,歐陽亦宗心中滿不是滋味。
「錦兒,錦兒,你怎麼樣了?」「醒醒啊!」沫兒清兒緊張的驚呼打斷了兩人,二人心中同時暗叫不好。
紫芋連忙搶先奔出門去,看到已然昏迷了的流錦,哭著叫著:「姐姐,錦兒姐姐,你醒醒啊!」
隨之而來的歐陽亦宗看到她慘白的小臉,乾裂的嘴唇,心中一陣抽痛,好像他的心也跟著開始乾裂的疼著,大聲急呼道:「來人,快宣大夫。」
「是!」一個僕人飛奔而去。幾個丫環走過來幫著沫兒她們,小心翼翼的將流錦扶了起來,向紫菡院走去。
望著眾人離去的歐陽亦宗,星目中一絲痛色再次閃過。「羅列,我要知道她的詳細身世。」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