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歷九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日易龍牙滿臉傷痕的坐在網球場邊,倚靠著鐵網,歎道:「真是無妄之災,一早起來就遇到這些不幸的事。」
昨晚易龍牙睡前曾問過莉莎等人,會不會介意自己睡在房中。雖知道這間房很大,但是七張床卻平排放著,而且還非常的貼近,這樣難免會有什麼誤會。
不過她們昨晚倒是說沒有問題,誰知一到天亮,睡醒後總會有一段模糊時期的莉莎,甫一看到他睡在自己旁邊不遠處,就發出尖叫。隨著她那驚叫聲,惹得其餘人等也醒過來。四個女人被吵醒後,也似是忘記了昨晚的保證,還當易龍牙是個色狼,紛紛對他進行重擊,造成他現在滿臉的戰績。
而事後,這群魔女們竟然可以若無其事,不,態度是有好一些,略帶慚愧的說對不起,便把這事了結,直教無端被毆打的易龍牙哭笑不得。
不過,無論這事自己是有多無辜,他也不至於小氣得把這種小事記恨在心頭,只是臉上不久前傳來的痛楚,逼得他要為自己的不幸,悲痛一下罷了!
呆呆地看著場中五個女人,就連一向不習慣熱鬧的凌素清,也被她們拉到場中,玩得不亦樂乎。易龍牙想了一會有的沒的之後,便離開了網球場。
旅館旁邊有個咖啡室,一時悶得有些呆的易龍牙,本來只是想來看看,誰知道進入店後才發覺,這裡的客人雖然很多,不過清一色都是女性。
看著咖啡室的排場陣容,再加上一眾女客的好奇目光,易龍牙還真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投身地獄。正想著要轉身離開時,剛推開店門,天上卻來了一陣間歇性驟雨,而且還下得非常大。
這樣被老天開了一個玩笑,易龍牙當然不能離開咖啡室,再次轉身時,已經可以看到一些女客嘴角優雅地輕揚出一個小弧度,似是對自己的處境深感同情和好笑。
「今早的事,原來是不幸的預兆。」易龍牙暗歎一聲後,便想搜尋咖啡室中有沒有空的位置。不過,很可惜的,他認真的掃視了兩次,也沒有一張桌子是空的,而隨著時間越久,易龍牙也發覺到已經有人開始抿嘴而笑,這更令他尷尬不已。
最後也不管那麼多,易龍牙決心不能再呆站下去,隨意的選了一張在黑暗角落的雙人桌走過去,問道:「請問,這裡有沒有人?」
易龍牙的對面是一個二十上下的美女,棕色的頭髮長度算是中等,一身上班族的服飾,不難看出她應該是上班前跑來偷閒一下。
女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望了易龍牙一眼後,別過臉,一手托腮的道:「這個位子是留給我朋友的。」
「呃……那不好意思。」易龍牙正陷於一個很困窘的局面,因為他那驚人的耳力,已經可以聽到輕微的笑聲。
「你好像很困窘呢?」女子再次把視線落在易龍牙臉上。
「我相信,聰慧的小姐,你會看出我的答案吧!」不知怎的,易龍牙倒是和她開起了玩笑。
「唔?你說話還真有趣呢!」女子說著時,在桌下的腳把對面的椅子推開少許,續道:「我朋友剛剛說不來,所以這個位子是空的。」
聽到位子是空的,易龍牙也毫不客氣的坐了上去,這樣才得以消去一些不安分的眼光。
「……」
「……」
「不說話?」
「說話?我應該要說什麼?」對於女子的質問,易龍牙困惑的皺起眉頭。
「嗯,我見你有趣,才會請你坐下,若是你不說話,我請你坐下來幹什麼?」女子理所當然的說著。
「等等,你這話有問題。說話和有趣不是掛勾的,所以不說話的人,並不代表不有趣。」易龍牙也理所當然的回應著。
「嗯,也是呢……」女子先是細想一會,然後又笑道:「你果然很有趣。」
「……」
「……」
沉默好一會後,女子又突然說道:「你是個討厭的人。」
「先前不是說有趣嗎?為什麼會變成討厭,我又沒有做過什麼?」正看著外面雨勢的易龍牙,皺眉說著。
「就是因為你沒做過什麼,所以才討厭,難道你是來這裡佔著一個位子呆坐,不讓人家做生意嗎?」言下之意是指易龍牙他沒有點什麼。
易龍牙心想她說得也對,但是被她這樣一說,也覺得有些羞惱,便說道:「你這話也有問題,難道我有點什麼的話,就代表她們會喜歡我嗎?」
「小朋友,若是站在老闆的立場來說,你不點東西當然討厭,所以你點東西也只是會變得不討厭,這與喜不喜歡是無關的。」
「這……」多說也沒用,易龍牙也只好乖乖地喚過侍應生,點了杯咖啡,然後問道:「那我現在還討厭嗎?」
「還是,因為你是被我提醒才去點咖啡,所以你一樣是很討厭。」女子漫不經心的說著。
「那怎樣才會變成你所謂的不討厭?」
「做錯事就要道歉,若你真想贖罪,只要向這間店的人大聲的道歉就是了。」
易龍牙看著女子的側面好一會後,苦笑道:「開玩笑也留些餘地,若我真這樣做,那你會怎樣?」
聽到易龍牙這樣說,女子轉頭凝望著易龍牙一會後,第一次在他眼前展現笑容,雖然是比起微笑來得小的笑容,頂多屬於嘴角輕揚的程度,但也是很有看頭。
「若你那樣做,我會把你踢出這咖啡室。」
「那你還會要求我去道歉嗎?」
「先說清楚,我只是給你意見罷了,並沒有要求你去做。」女子再次別過臉。
「你其實比我更有趣呢!」易龍牙無力的說著,直歎自己怎會遇上一個怪女人。
而女子聞言也沒有多作什麼表情,似是聽不到他的話般,靜靜望著外面那已經開始停下來的雨。望了好一會,女子突然又皺起眉頭。
剛好品嚐著咖啡的易龍牙,看著女子的困惑模樣,出於自然的關懷,雖然和她非親非故,但兩人所存的氣氛卻像是認識了很久般,所以就不客氣的提出疑問。
「你有事嗎?」
「我似有事嗎?」女子困惑的反問著。
「嗯,你的確像有事,像是在煩什麼一樣。」易龍牙直接了當的說出。
「啊……沒有煩什麼,只是這場雨很快會停,覺得心煩罷了。」
「這不就是在煩,還否認什麼?」易龍牙心中這樣想著時,也說道:「雨過天青,不是很好嗎?」
「……你是一個有趣的……笨蛋。」女子歎氣說道,似是在為易龍牙是笨蛋這事深感遺憾。
「喂喂,我這次又為什麼變成笨蛋?」
女子這時又凝望易龍牙,好一會後,再次長長的歎氣道:「你不笨,只是我主觀認為你是個笨蛋,所以結論是你在我眼中是個笨蛋,而事實上你沒有做錯。」
「你……你這個答案有夠奇怪。」被女子的話嚇到,易龍牙一時也不知是哭好還是笑好。
而這時外面的驟雨已經停下,易龍牙高興的道:「嗯,是時候該走了。」
女子還是凝視著易龍牙,說道:「你不喜歡這裡嗎?」
「不是,只不過我不太習慣這種被人當怪物看的眼光罷了!」雖然是坐下了,但是仍有不少女客的眼光若有若無的瞄向自己。
「嗯,你不用介意,她們只是覺得你很好看,又很俊,所以才會多看數眼。」
女子的話,易龍牙當然明白,也不會反對,只不過他還是不習慣被人當怪物看。他苦笑一會,也沒有再說什麼,便結帳離開了咖啡室。
在他離開後,一個女侍應卻走到女子的旁邊,笑道:「美麗的老闆娘、可愛的大股東,那個俊小子好像對你有意思呢!他連你那一份也幫你結了。」
「唔?你多心了,他是對我有意思,不過還不強烈,他這樣做只是出於男士的禮貌罷了!」女子又一次歎道,似是對易龍牙的行為很滿意,又很不滿。
「是這樣嗎……那你對他又有怎樣的感覺?」女侍應好奇的問道。
「感覺嗎?有趣、很好、不錯、好看、風趣……嗯,還有好奇。」女子說完後,卻看到女侍應面露訝色,困惑道:「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就大了,你平時形容人的感覺,大多是用一個名詞,而你這次竟然一口氣用了這麼多形容詞,你一定是對他很有感覺呢!」女侍應緊張兮兮的說道。
「唔?是這樣嗎?難怪他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原來是我對他很有感覺。」
女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直教女侍應氣上心頭的說道:「你真是的,看其他人就看得很準,對自己竟然這麼迷糊!」
女子被罵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在迷糊、漫不經心的臉上,她那雙眼睛卻是連連閃出精光,似是在思考什麼重要事情一樣。
回到旅館後,本想搭電梯回房的易龍牙,卻在經過大堂時,看到昨天那六個地痞流氓,正傷痕纍纍的躺在大堂中央,而雖然各人的傷不盡相同,但是易龍牙看了一遍又一遍後的結論是,他們被修理得很慘,可能會造成一生的陰影。
「你們搞什麼鬼?昨天不就警告過你們不要惹她們,你們卻不聽?現在可好了,終於要遇到教訓才知錯,真是為時已晚。」易龍牙看他們的身上有雷擊、刀傷、骨折等各式各樣的傷勢,那事主不問可知,肯定是和孫明玉她們有關係。
「不、不……不是……的!」一個似是還有正常意識的流氓,聽到易龍牙的話,不理身上傳來的痛楚感覺,否認著。
「唉……還什麼不是的,這是自作孽,你們仍能生存已經是天大的福氣。」易龍牙說完後,便不理他們申訴的目光,走進電梯中。
而留下來的地痞流氓,只能痛苦地說著:「我們……才沒有惹她們……」說完後便暈死過去。
這時,旅館服務生甲站在一旁說道:「喂,你說我們應不應該幫幫他們?」
服務生乙搖手道:「不好吧!你忘了先前的情形嗎?如果我們隨便幫他們,可能會落得和他們一樣的下場。」
事實上,在先前的時間裡,流連在大堂的地痞們,見到孫明玉等人回來,因為想到易龍牙昨天的恐怖樣子,也不敢再調戲,只是首領陪笑的說了句:「啊!昨天那位小弟不在嗎?難道他是結識了什麼美女而丟下你們,哈哈……說笑、說笑,五位千萬不要當真才好!」
誰知話一出口,本來已經面色不善的五個女人,更是目露凶光,也不說什麼,便開始狠狠的修理他們,而事後也沒有留下什麼解釋,便搭電梯回房,留下傷痕纍纍、半死不活的地痞們。
服務生甲也心有餘悸的道:「也……也對呢!我們還是不要多事好了,不過,若是小梅那小妮子在的話倒好,反正她天不怕地不怕,可能會夠膽子搬開他們。」
服務生乙疑惑道:「嗯,說起小梅這妮子,她一向是最準時的,今日怎麼還不見她來報到,該不會病了吧?」
回到房中,易龍牙第一時間就感到凜冽的寒氣席捲全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莉莎和姬月華還是在打電動,孫明玉看著她的小說,凌素清手持茶杯望著天邊想東西,而倉島正在拭抹佩刀,這一切都很平常,但易龍牙可以肯定,現在這房間裡正醞釀著一股低氣壓。
「我……我回來了。」易龍牙試探她們的反應。
「啊!你這麼早回來喔!」莉莎不冷不熱的回應著易龍牙。
「……」
「呃……你們今日好靜呢!」易龍牙謹慎的說著。若這種時候自己走錯了一步,則隨時有可能會被低氣壓當場壓死。
「是嗎……我倒是覺得和平常差不多。」倉島說著間,手上的東瀛刀倏然化成寒芒,刀尖抵住了易龍牙的鼻尖。
「雪……雪櫻,我說了很多次,刀劍無眼,你還是先收回刀吧!」
易龍牙苦笑拜託,倉島以帶殺氣的眼神盯了他一會後,才肯收刀回鞘。
這時,易龍牙暗捏一把冷汗,慶幸自己還未真正踩中地雷,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由這七日內的生活作為依據,決定先從和他最要好的莉莎和姬月華兩人下手。
「莉莎、月華,你們開口說話啊!現在這種氣氛,你們不覺得很怪嗎?」
姬月華聞言,抬頭望了易龍牙一眼後,又搖頭歎氣,把目光移回電視螢幕。
而一旁的莉莎則是從腰間拔出手槍,衝著易龍牙開槍,並且說道:「小牙,你先前說什麼?姐姐我可聽不到喔!」
「小、小心!莉莎,子彈也一樣無眼,很危險的!」
易龍牙竭力的避開了子彈,但仍有數發射中了自己,若非有罡氣護體,他早就傷在莉莎的槍擊之下。不過,縱使死不了,但子彈的衝擊也有得他痛上好一陣。
「哼!」把四十八發的彈匣射光後,莉莎撇嘴輕哼一聲,便不再理會易龍牙。
終於踩上了地雷的易龍牙,忍受著痛楚,再思忖一會後,便向著一旁悠然自得的凌素清求救道:「素清,你可要救救我。」
凌素清的目光自蔚藍的天空移開,眼神略帶不滿、可憐和得意的感情,凝望了他一會後,才說道:「我才不會救你。」說完後,同樣不再理會易龍牙。
「耶!」連凌素清也採取這種態度,易龍牙心中亮起了緊急危險的紅燈,把最後希望寄託在眾人中最成熟大方、溫柔體貼的孫明玉身上,慘兮兮的說道:「玉姐,剩下你了,你不幫我,那就真是糟糕了。」
正在看小說的孫明玉,看著易龍牙那慘兮兮的表情,聽著他那可憐的聲音,不由得猶豫著究竟幫不幫他,想了一陣後,才說道:「龍牙,你先前離開了網球場之後,去了哪裡?」
「離開網球場?……你們該不會看到我在咖啡室吧!」
易龍牙的第六感可差不到哪裡,甫一聞言,便立時警覺到是和自己去了咖啡室有關,而再看她們那副早知「你是去了哪裡」的表情,更確信這次低氣壓和咖啡室是脫不了關係。
「五位好姐姐,我去咖啡室這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易龍牙這時見她們還沒有太大反應,唯有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究竟是在生氣什麼?」
莉莎認真的反駁道:「我們才沒生氣,只是很不滿罷了!」
「是、是,你們沒有生氣,那你們究竟不滿什麼,我只是去咖啡室坐一坐,應該不至於犯下什麼大罪吧?」易龍牙順著莉莎的話問下去。
倉島輕哼一聲,說道:「我們就是不滿你丟下我們,跑去咖啡室結識其他女人。」
倉島把話說得這麼明顯,易龍牙登時明白過來,苦笑道:「五位大小姐,你們搞錯了,我不是特意去咖啡室結識女生的。」
凌素清淡淡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指,你是無心的去咖啡室結識女人是嗎?」
「拜託,我又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易龍牙看她們那不信的眼神,唯有把當時在咖啡室的情況說出來。
而在述說的過程,易龍牙也順便旁敲側擊的得悉,她們在自己走後不久,便商量買一個蛋糕給他,以補償她們五人今早的過失,誰知剛買完了蛋糕,便遇上那陣驟雨,而且她們避雨的地方正是咖啡室的對面,亦即是說,她們很清楚的把他在咖啡室內的一切行為收在眼底。
所以說,雖然五個女人不認為她們是易龍牙的什麼人,但是在旅行途中竟然敢拋下同伴而去認識其他女人這點,就是她們生氣的源頭。
易龍牙把話說了一遍後,看她們回復至平常的樣子,才敢打趣道:「我解釋完了,那不知道我的蛋糕在哪裡?」
姬月華聞言,毫不客氣說道:「你隨便丟下我們,還想有蛋糕吃,不可能!」
雖然錯不在易龍牙身上,但現在她們也不管有理沒理,總之就把所有罪狀全推到易龍牙身上,反正同時惹得她們五人發怒,就是一項天大的罪行,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去解釋。
當女人毫不講理地發怒起來,若是要勸她們,則可得小心和三思,因為女人的橫蠻根本是不需理由而產生的,所需要的只是看她們有沒有這種心情。
易龍牙明白到這個道理,當然也不會傻得去和她們辯護自己的無辜與否,反正最終都是一樣,還是不說話,省口氣暖肚來得好。
低氣壓形成得快,消弭得亦很快,不消瞬間,六個人便如平時一般,雖然還是各自做自己的事,但是氣氛的融洽自然不是先前的情況可以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