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那件事,就不能不提皇月瀾的童年,就不能不提他童年的那些朋友,以及撫養了他們長大的三位哥哥——夜汐瀾、左滄浪、蘇景天。
根據後來夜汐瀾的描述,皇月瀾的出生絕對是一個意外。
說皇月瀾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孩子,那真是一點都不錯,早在魔法時代,魔幻水晶一直是宇宙的主宰用來造神的東西,可以成長,並且擁有智慧與精魂——不成為靈魂,是因為最初的水晶並沒有靈性。
面對水晶成長所需要的呈幾何倍數增長的能量,許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讓水晶成長成生命物種。但是夜汐瀾聯手左滄浪與蘇景天一起做到了,在漫長的歲月之後,夜汐瀾最深愛的女人所留下的魔幻水晶,被培養成一個10歲的孩子。
皇月瀾沒有經歷過幼兒時期,從他擁有身為人類的意識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是個,凝聚了他三位哥哥的智慧、學識的孩子,甚至處事風格也帶著他們的影子。
在發生「那件事」以前,即使度過了無數漫長的歲月,皇月瀾都一直停留在14歲的時間——即使需要太過龐大的能量,以至於他的哥哥們也無法再讓他成長。
事實上除了蘇景天之外,夜汐瀾和左滄浪先後都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到這樣心境的影響,皇月瀾時常會被一種莫名的悲哀情緒所籠罩。
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孩子的影響,使得他們不得為這個孩子尋找一些未受世俗感染的同伴,而這樣的同伴不可以有任何的負擔,必須感恩,而且絕對的忠誠——未來,他將有太多的機會接觸到背叛,而他們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所以至少該讓他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韓青雲,對任何事情都有著獨到的見解,敏銳的觀察力與判斷力;左天嵐,在醫術上有著無比的天賦,而其孿生妹妹左天湖卻專攻暗殺;韓璇雁,韓青雲撿來的孩子,有著天真的想法和樂天的性格;夜光影,夜汐瀾原本的召喚獸,與七神祇並存的強大存在,另一個名字叫做「緋」,此刻則作為皇月瀾的影子,被秘密培養著。
本來,如果僅僅是如此,那麼皇月瀾真的會如他們所期望的那樣,有一個平和、幸福、沒有波瀾的童年,如果他沒有遇見季冰焰。
那一年,11歲的皇月瀾遇見了11歲的季冰焰,於是他的感情中多了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一種對於有著漫長生命的存在極為奢侈的感情。
季冰焰,一個天生的魔力者,但是她並不是月族,並不屬於那個天生擁有魔力的種族,那時候誰都沒有想到她會是……
如果有人發現就好了。只是,如果終究是如果
時刻關照著世人的七位神祇也是魔王,這是神祇的兩面性,左滄浪與蘇景天就是月之神祇Lilith陰暗面月魔的契約者,背負著禁止的時間以及可以調動月魔十分之一的力量。
相對與契約者的,是神祇的傳承者,換句話說,便是轉世,季冰焰便是月之神祇Lilith光明面月神的傳承者!
本來,和七神祇及緋有著不相上下實力的紫黑龍神蒼紫是可以發現的,但是那數百年裡,蒼紫因為幫助夜汐瀾培育皇月瀾使用了太多的力量,不得不在皇月瀾出世後陷入沉睡。
於是沒有人發現,他們最大的敵人就生活在他們之中,一天天的強大起來。
皇月瀾的童年就在和朋友們的嬉戲以及對季冰焰情竇初開的體悟中,無聲的溜走了,他的朋友們一天天的長大,而皇月瀾卻依舊停留在14歲,雛鳥終有展翅高飛的一天,兒時的同伴帶著對彼此的留念,以及自身的抱負,無聲無息的從皇月瀾的生活中消失……
季冰焰也不例外……
為了剛剛萌芽的愛情,皇月瀾拋開了所有,毅然的走出了眾人的庇護,小心翼翼的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著。
對於世人來說,他無疑是一個異類,他在世人的學校裡學習,學習他們做事的方法,然後貫徹到自己的行動之中,看著這個世界,他也在一點點的改變。
在世間所追尋的漫長歲月中,皇月瀾見識到了人類最真實的的一面。背叛與忠誠,殘暴與仁慈多,貪婪與無私,恨與愛!在皇月瀾的觀念中,他所瞭解的那些人類的種種美德雖然確實存在,但他卻絕對不認為那是人類品性的全部,至少美德之外的大部分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就在這時候,左滄浪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如果、如果你不能接受,那麼就試著改變現狀吧。首先你要做的就是強大,一個人是不夠的,你需要更多的人來幫助你。」
期望,對於皇月瀾來說是一個如此無奈的詞。左滄浪不用說的更多,他完全能夠明白,要讓這個世界為他所改變,他便不可避免的要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者,而這正是哥哥們所期望的。
這一次再也沒有強加的期望,皇月瀾開始依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扶持有才能的人,下至落魄不得志的能人異士,上至才幹不被賞識的王侯將相,他全部拉攏,皇家,隱隱的成為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
當皇家的體系完全形成,皇月瀾已經不用再在這上面花過多的世間了,他有大把的世間,和蘇景天的女兒蘇月舞逆在蒼朔帝國暗之星「月曜」,無聊的時候可以隱瞞著身份參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臨時小冒險隊伍,親自動手賺點小錢。
非常清楚的記得那一次,他參加的是一個叫做「鴿子」的小冒險隊伍,鴿子在月曜算是小有名氣的冒險者隊伍。
隊長綽號灰鴿子,是個臉上帶著猙獰疤痕的男子,果斷、勇敢、同時也關心隊員,是個看起來兇惡,實則溫柔的雙手劍士。
副隊長溫麗思是個聖潔而恬美的牧師,托她的福,隊伍很難才能開一次葷,因為她就是個對蒼生都充滿憐憫的女子。
丫頭是隊伍裡位居第二的女性,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女孩,所有人的開心果,也是皇月瀾最喜歡的孩子,調皮但是絕對不做會傷害到別人的事情,是個有著精靈一般敏銳眼睛的弓箭手。
夜瀾雨是隊裡的小法師,也許是名字裡也有個瀾字,所以跟皇月瀾格外的親切,因為皇月瀾是以賢者蘇月瀾的名義加入的,所以兩個人常常膩在一起討論魔法,說是討論,到不如說是請皇月瀾指導更為恰當。
這四個人便是鴿子的核心,灰鴿子會根據每次所接任務的難易程度,再召集一些人,從而構成鴿子的全部。
皇月瀾並不是第一次加入鴿子,畢竟都是熟人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煩,而這一次的任務是……
屠龍!
龍,自古以來都被認為是一種神聖的存在,這個神奇的物種就和鳳凰一樣,在神祇出現之前,它們就已經存在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去挑戰這種無論是存在時間還是力量都比神祇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生物,引發戰端的根本在於——這種生物從骨子裡喜歡那些亮晶晶的東西,更誇張的是,他們鑒別這些東西的眼光極高,普通的金屬、礦石他們是看不上眼的,他們要的是金幣、銀幣、寶石、極品武器,甚至神器。
更重要的是,這種生物,一旦將這些東西據為己有,再想拿回來,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偷,成功率微乎其微不說,一旦被發現,更要面對巨龍的憤怒;另一條路便是屠龍!
大部分冒險者會選擇屠龍,在這次行動之前兩種選擇的比例為一比三,實際上,發生這類事件的次數一共也不過只有四次,而這次是第五次。
這次的任務是由月曜的冒險者公會本身發佈的,酬勞是一億金幣,附加龍穴中所有的寶物,只要他們可以取回相當數量的火龍草,同時火龍草也是按照市價折算成金幣購買的。
月曜眾所周知的出產火龍草的火龍洞穴處於葬月宮殿正背面的白堊森林——純白的森林之海,是充滿險惡和敵意的智慧森林。
白堊森林是個擇人而噬的妖魔,這是在月曜廣為流傳的說辭。
那些白色葉子的樹木,或者成為妖樹更恰當,因為它們真的會張開還流淌著具有腐蝕作用的籐蔓,將人整個束縛、吞噬。如同厲鬼一樣的枝幹,妖目猙獰,而其間更生存著各種凶殘的動物,甚至有的已經具備不亞於人類的智慧和力量。
灰鴿子為此次行動,將鴿子擴充成近200人的大型冒險者團隊,處於對老朋友的關心,皇月瀾也接受了邀請,加入其中。
皇月瀾這個名字對於大部分地區的人來說,都是耳熟能詳,但是真正是見過並瞭解他的人卻少之又少,他是神秘的,而且他也準備繼續神秘下去,為此,蘇月舞為他準備了很多的身份,其中一個便是蘇家的大賢者——蘇月瀾。
「原來你真的是蘇家的大賢者!」說話的是一直喜歡膩著他的夜瀾雨,與蘇和左這兩個姓氏不同,夜汐瀾是被人遺忘的神祇,夜姓並不會讓人覺得特別,反而是蘇和左,一旦被強調那是姓氏,前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蒼朔失蹤的前暗帝蘇景天以及蘇家,而後者則是能夠被七大聯盟聯合通緝的怪盜左滄浪。
微笑,不置可否。
皇月瀾在鴿子的其間從來沒有特別強調過他姓蘇,所以也沒有人特別在意。
「月瀾,嗚……」夜瀾雨還沒有開始說話,腦袋上就被灰鴿子狠狠的敲了一下。
「人家是蘇家的大賢者,要叫大人!」因為身份被識破,冒險團隊的人對他的態度明顯變的非常的尊敬,不但將他的帳篷獨立開來,也會約束周圍的人不要去打擾他——賢者是絕對的稀有,只有絕對出色的人才可以擁有的稱號,而皇月瀾是比絕對出色的人更出色才能被尊稱為大賢者。
「灰鴿子,不礙事的。」皇月瀾笑道,「那樣的稱呼,會讓我很困擾呢。」
「那可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啊!」灰鴿子不解的說道。
「高處不勝寒。」沒有站過高位的人是不會知道上面的寒冷的,只是這樣富於文學涵養的話,不是灰鴿子這樣的武夫所能夠理解的。
「你就少操心了。」溫麗思溫柔的笑著將灰鴿子拉走,臨走之際還丟給皇月瀾一個「不用介意」的眼神,這位女性一直是用如此溫柔的方式在關懷和包容著他們的。
看著夜瀾雨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皇月瀾難得的笑出了聲,「你還是叫我月瀾吧,聽習慣了……」
夜瀾雨孩子氣的笑著,他還很年輕,所以還只是個小法師,但是他的精神力量卻遠遠超過了他的年齡所應該具有的表現,智慧、強大。同樣的法術由他施展出來,無論是效率還是速度,都遠遠超過同級的法師。
「月瀾。」夜瀾雨笑的有些奸詐。
「是想讓我教你點什麼吧?」可惜皇月瀾太熟悉這樣的笑容了,他所教出來的每一個人,在看中他某手「特技」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夜瀾雨有點洩氣的點頭,這麼容易就被看穿了。
而這個時候,灰鴿子夜派人將此時冒險團隊的人員名單交給了皇月瀾——作為對他的尊敬,也願意參考他對這樣的人員分配所持有的意見。
目光掃過長長的名單,一個熟悉的名字落入視線——季冰焰!
無法形容皇月瀾此時臉上的表情,欣喜以及哀傷……
夜瀾雨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只好靜靜的看著,而此時皇月瀾如此溫柔的目光是他從未見過的。
冰涼的手指一遍遍的滑過名單上那個名字,無法言語的感受,那麼多年了,以為永遠都見不到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還記得他呢……
抬眼之際目光不自覺的開始搜索那個曾經熟悉的影子,幾乎是同時的,他就看到了不遠處坐著的她——沒有變,絲毫也沒有改變……
此時此刻,季冰焰,那個有著玉色頭髮的女孩,正側坐在皇月瀾視線的正前方,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過臉來,兩個人同時一怔,似乎時光倒轉,又回到當初分別的時候,曾經在那片空闊的樹林之中,只有他和她,月光如今晚一般灑落下來,落在他們的頭上和肩上,無聲的、寂寞的……
女孩的目光一觸即潰,若無其事的微笑,然後轉過去。
皇月瀾鎖緊了眉,逐漸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投下微微顫動的陰影,有著說不出的哀傷……不可察覺的歎了口氣——終究還是不記得他了。
夜瀾雨靜靜的看著皇月瀾瞬息變化的神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已經在心裡預感到一些什麼。
「月瀾?」
「雨,幫我把這個交給灰格子好嗎?」在抬頭的時候,先前還有些詭異的氣氛已經一掃而空。
「好的。」如果這個時候皇月瀾有些心不在焉或者乾脆表現的很難過,那還好一些,別人也許不瞭解,但是夜瀾雨確實的知道他是在壓抑自己,而且讓他更擔心的是,皇月瀾如此的舉動就像是演練過千萬遍一樣的熟悉。
「只是有些失望罷了……」皇月瀾孩子氣的笑著,摻雜著些微的苦悶。
「我就回來。」表面上看,19歲的夜瀾雨像是有著14歲外表的皇月瀾的哥哥,可是實際上皇月瀾的很多想法,都不是夜瀾雨可以理解的。
望著夜瀾雨離去的方向,皇月瀾的目光飄搖了起來,似乎又回到那個真正的十多歲的年級,那時候他關於幸福的定義似乎只是和季冰焰,還有那些夥伴們在一起吧?不過……如他一般有著漫長甚至永恆的生命的夜汐瀾卻告訴他,幸福都是假的,如煙花一般,燦爛卻短暫,是他們這樣有著永恆生命的人無法奢求的東西。
在一起相處的四年多,比起皇月瀾所經歷過的時光來說真的很短,但是卻是如此溫暖的時光,如果沒有那段歲月,皇月瀾恐怕永遠的都只能悲觀的看待這個世界。
「瀾兒……」幾乎是不敢相信的,耳邊想起了季冰焰那如玻璃般細碎的聲音,猛的抬起頭,玉色頭髮的少女卻依舊在和對面的人熱烈的討論著什麼,一度以為是自己思念產生的幻覺。
「瀾兒……」可是這聲音一遍遍,卻不曾停息,那麼的真切,皇月瀾甚至有些迷惑了。「瀾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
在皇月瀾想要更深的探究這聲音的來源的時候,這真切的呼喚卻倏的消失了。
「月瀾?你怎麼了?」夜瀾雨去來的飛快,卻見到皇月瀾如此疑惑的表情,「月瀾?」
「沒什麼……只是好像聽到什麼一樣。」說著句話的時候皇月瀾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玉色頭髮的少女已經完全結束了與人的交談,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玉色的瞳仁是冰冷的,連帶著目光也如瞳仁一樣的冰冷,並且銳利。
「也許是某人想你了。」夜瀾雨笑嘻嘻的說著,然後天南地北的胡扯著,說一些皇月瀾沒有參加的冒險旅程中傳聞的故事,就這樣一直到深夜。
次日,冒險大隊正式的踏入了白堊森林,很多人是第一次踏入這個森林,丫頭緊緊的拽著灰鴿子和溫麗思,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個只有15歲的小女孩,會害怕是很自然的。皇月瀾照例走在最後面,而夜瀾雨因為幾個魔法方面的問題不太理解,便也和他走在一起,隊伍裡時不時的會出現騷動,等到晚上紮營的時候,200人的隊伍已經縮減到150人不到,大部分是在與森林的對抗中喪生,一小部分因為畏懼逃出了森林。
夜晚的白堊森林異常的恐怖,妖樹猙獰,白色的枝葉之間瀰漫著暗紫色的霧氣,連月色也變的妖嬈起來。
皇月瀾睡不著,起身走到距離營地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水汽逐漸舉起到手中,形成一個渾圓的球——這是夜汐瀾交給他們的控制魔力的方法,之所以用水,是因為有形,但是一旦失控也不至於傷人傷己。
此時此刻,皇月瀾控制魔力的水平已經到達了可以用水塑造出成片的樹林了,但是每當心煩的時候,他還是會用這樣的方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水球凝成面前妖樹的形狀,小型的、生長於手中的。
「再可怖的東西,一旦晶瑩剔透起來都是美好的。」細碎的聲音從耳側想起,素手輕微牽引,手中晶瑩的妖樹已經換了主人,「你的心亂了呢……」
「冰焰……」皇月瀾沉吟出這個名字,似乎比想像中的要艱難許多。
「瀾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殺我……」玉色頭髮的少女環抱著他的肩膀,近乎哀求的呢喃。
「為什麼!」皇月瀾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音量,努力保持的平和的語氣陡然混亂了起來。
「我受不了了……」少女嚶嚀著哭了起來,「我真的受不了了……」
印象中從未見過少女如此脆弱的神情,細問之下才有了一點眉目。
季家,說什麼也算是比較古老的世家了,這個家族是受到月之神祇詛咒的家族,傳說月神Lilith和月魔Lilith同時挑選中了著個家族作為自己的傳承者,似乎到了最後,月神倚仗著自己的信徒比月魔多而取得了傳承的權利,而月魔憤憤不平的對這個家族下了詛咒——所有的傳承者將在其繼承月神之力的未來逐漸墜入魔道!
這個詛咒一直都在延續著,季家,所有的月神傳承者,在被人誅殺的時候都是殺人無數的惡魔……
「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季冰焰哭著說道,「看到血,看到宛如地獄的場面,明明怕的要死的,精神卻異常的興奮,一旦動手,很難制止自己不殺人……」
「瀾兒,你知道,身為月神傳承者的任務就是誅殺月魔的傳承者,滄浪哥哥也好,景天哥哥也好,在我還能控制自己的時候我還能念著過去的情分,可是若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我一定會殺了他們的,一定會的!」
「冰焰……」越是試圖安撫少女激動的情緒,就越覺得徒勞。
「這麼多年,好多次都好想回去,可是我真的不能回去了,即使站在葬月宮外面或者蘇家的宅邸門外,我都必須拚命的壓制自己想要衝進去殺人的慾望,就像這次的旅程,我已經無法抑制自己想要看到血花飛濺的情況了!」
「冰焰,你先安靜下來。」皇月瀾的語氣多少缺乏些安撫能力,能夠再見到她,能夠保持現在的平衡心境,已經是大大的不容易了。
「瀾兒……」少女攏了攏額前的髮絲,忽然鎮定了起來。
前後如此大的落差幾乎讓皇月瀾感到無從適應,「嗯?」
「讓這一切結束吧!」季冰焰的目光忽然熱切了起來,穩定的、近乎瘋狂的語氣,「在我發狂的時候殺掉我,並且結束我的家族與月神之間的契約吧!」
世代傳承的契約是無數鮮血所鑄就的契約,解除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掉月神!
「瀾兒,你會答應我的,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白皙的手指,執著的摸索著皇月瀾的衣袖,語氣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確定。
「我答應你。」皇月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那麼肯定的回答。
「瀾兒,謝謝你。」玉色頭髮的少女終於笑了,溫柔的猶如盛放的百合。
皇月瀾不知不覺間精神恍惚了起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再無他人了,唯有地上留著一枝冰凍的百合,以及一把流淌銀光的雕刻著龍紋的長弓。
無名的弓不知是出自哪一朝代的名家之手,淡然而安靜的氣息讓皇月瀾非常的喜歡,但是一想到最後這把弓要指向季冰焰,頓時又覺得難過了起來。
實際上,皇月瀾是非常清楚的,月神和月魔是一體的存在,一個人完全不同的兩面人格,對立的人格,和他們有關係的人,見面後將會彼此廝殺,這是Lilith自己與自己玩的遊戲,即使自己不殺季冰焰,被左滄浪或者蘇景天遇到的話……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終有一個與自己及其親密的人倒下……
與其等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讓夜汐瀾親自動手,還不如就讓一切結束在自己手裡……
這樣的兩個孩子,一個抱著與其讓別人殺了她不如自己動手的想法,而另一個期待著由自己所愛的人來結束自己所背負著的生命的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個讓無數人失去性命的旅途中達成了共識!
幸福,終究是短暫的……
「月瀾,你去哪裡了?!」回到營地,迎上來的便是及其擔憂的夜瀾雨。
「晨練去了。」輕笑著瞎掰了個失蹤的原因,不可否認,皇月瀾一直覺得自己和夜瀾雨是滿投緣的,夜瀾雨雖然年紀不大,卻很懂得體諒別人,而且他恰如其分的關心,總是讓他覺得很溫暖,但是不會覺得厭煩——就像一個善解人意的哥哥,皇月瀾一直是如此評價他的。
「晨練?」印象中法師每天清晨的必修作業是冥想吧?!
「如果身體不夠強壯的話,逃跑的時候一定會很危險哦!」皇月瀾繼續胡扯。
晨練和逃跑好像沒有必然的關係吧……
「因為身體不夠強壯,所以跑的一定比比人慢,就算跑的沒別人慢,也會因為耐力不夠跑不遠,那些危險的怪物和野獸總不會傻到放棄跑在最後的人而去追跑第一的人吧?」
嗯……有道理……可是……「為什麼一定要逃跑?!」夜瀾雨好奇的問道。
想來也是,冒險隊也好,傭兵團也好,都是靠信譽吃飯的,而且每次任務都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如果一開始就想著逃跑的話,那些危險的任務,就根本無法完成了。
「這個嘛……並不是一定,只是必須有所準備而已。」任何人在隊伍中宣揚逃跑都是會被看不起的,因為所謂的冒險者,就是在用別人和自己的鮮血來譜寫一曲曲的輝煌。
似乎並不能理解皇月瀾將最適合冥想的寶貴清晨用在對法師沒多少意義的晨練上,但是也沒有刻意去曲解皇月瀾的意思。
「你今天的控制訓練做過了麼?」很適時的轉移了話題。
「做了,不過還是完全不能成形。」夜瀾雨苦著臉回答道,皇月瀾將自己修煉魔力控制的方法教給了夜瀾雨,並且要求他每天至少訓練半個小時。
言語間,夜瀾雨已經在手中凝聚出一個水球,但是卻始終不能在非高速旋轉下保持渾圓的形狀,雖然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控制了。
幾乎只要一眼,皇月瀾就找到了問題的所在,「太大了,那不是你的能力能夠控制的。」說著,伸手撫去了大半的水,「試著控制這些。」
雖然依舊無法保持渾圓,卻已經可以保持一個基本的形態了。
微微點頭,「就先這樣吧,保證『質』再增加『量』,這種事情可是很忌諱貪心的。還有,」皇月瀾難得會繃起臉來說教,「你是個法師,不可以那麼喜形於色!」
這句話讓為了這麼點點成績就興奮的差點手舞足蹈的夜瀾雨徹底的冷靜了下來。有些羞赧的低著頭,情緒,這是法師最基本的必修課,而不可否認的,他剛剛確實是將這些忘的一乾二淨。
起營的呼號已經想起,眾人匆忙的收拾起帳篷,開始趕路,其間皇月瀾與季冰焰相遇,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微笑,然後錯身而過。
幸福應該是什麼形狀的?光滑的圓,還是帶有銳利稜角的多邊形?
表面上的風平浪靜,和心中的波濤洶湧,究竟到了最後是理性佔上風?還是感性?至少目前還是理性的吧……
隊伍的前進已經變得小心翼翼,天空中間或有巨大的暗紅色影子滑翔而過。
巨大的白色樹木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紅色葉子的籐蔓,偶爾觸碰,竟有隱隱的灼燒感,這是在火龍經常出沒的地方才有的植物。
「已經距離的很近了……」灰鴿子忽然宣佈紮營,接連兩天的趕路,隊伍減員近三分之一,200人出發的隊伍,此時已經不足130人,士氣低落到極點。
再往前便是火龍的聚集地,雖然是需要相當數量的火龍草,但是皇月瀾一直不明白,灰鴿子為什麼堅持要走屠龍這條路線。
「因為……」夜瀾雨私下悄悄的和皇月瀾提起了原因,「需要的火龍草的數量……龐大到無法想像,而且……這次的命令是由失蹤的暗帝親自發出的,而且時限只是到月底為止,如果不能完成的話,冒險公會可能會被從蒼朔連根拔除……」
暗帝蘇景天?皇月瀾最想問的一句話就是他自己為什麼不來?!他清楚的知道,對於蘇景天來說,屠龍,只要保持一對一的局面,他有絕對的勝算!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因為他不明白,蘇景天,要那麼多的多火龍草做什麼,而且,能夠讓他如此關心到大動干戈的人,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超過5個……
「絕對不要說是我說的哦!」夜瀾雨看著皇月瀾的神色有些擔心。
「我知道。」隱瞞任務的不可能完成性,是每一個隊長都會做的,看來他們要做的可能會成為史上前所未聞的大屠殺……問題是,究竟是人屠龍,還是龍屠人……
現有的人員被拆分成20人一隊的小隊,分別任命了小隊長,負責纏住火龍,而最後的包括皇月瀾在內的5個核心成員,負責收集火龍草,並且在必要的時候幫助隊友獵殺火龍。
大部分時候,除了實力之外還是需要一點運氣的。
鴿子最大的不幸就是招募了見到血就可能發狂的季冰焰,更大的不幸就是本來可以成為他們救星的皇月瀾偏偏深愛著季冰焰。
不過皇月瀾的存在就是鴿子最大的幸運了。
每一個人都想獲得屠龍者的稱號,卻從沒有人在意這個稱號的下面堆積如山的屍體。
作為元素亞龍中脾氣最火爆的一類,即使人們不去招惹它們,它們也可能主動招惹人類,更何況,對於白堊森林之中,群居的火龍而言,哪怕是最輕微的動靜,也可能會引起龍群的攻擊。
單個的元素亞龍對於人類來說,無論是驅趕還是屠殺可能僅僅是大費周折,最終獲勝的必然是人類,但是這些神聖的生物一旦成群結隊,那便是巨大的災難!
歷史上也有這類公龍率領若干母龍毀滅整個國家的例子,而起因,僅僅是因為這個國家中有人盜取了一枚龍蛋。
「幸好元素亞龍與上古巨龍在實力上有著本質的差別……」眼看著最後一次演練完成,皇月瀾苦笑著自語道,就一對一的情況而言,皇月瀾可以自信滿滿的挑戰一頭暴怒中的元素亞龍,但是若是對上上古巨龍,恐怕連全身而退的把握都沒有。
接連幾天都沒有看見季冰焰,皇月瀾多少有些擔心,接連詢問了幾個人,卻都說沒有看見她。
「會不會是逃跑了?」雖然知道不該在皇月瀾面前說這樣話,但是夜瀾雨還是忍不住提出這樣的意見。
「若真是逃跑就好了……」皇月瀾並不擔心她逃跑,怕就怕……
天空中傳來火龍憤怒的咆哮。
「那是……」看著天空中鋪天蓋地的暗紅色影子,夜瀾雨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然後準確的表達了身為人類最基本的情緒——恐懼!
皇月瀾輕輕揚了揚手,四周的紅色籐蔓植物迅速的在上空織成一張不透光的網,隨即這張網就在熾烈的紅色火焰中化為灰燼,殘餘的火焰敲打在皇月瀾臨時撐起的屏障上,剎那間暴散出絢麗的花火。
龍群並沒有停留,而是一路噴吐著火焰,滑翔而過。
「走!」皇月瀾拉起還在發呆的夜瀾雨,往營地方向奔去。
傷亡並不是很嚴重,因為大家分佈的比較散,大部分的小隊甚至完全沒有被波及,丫頭還很自豪的跟皇月瀾說,她剛剛一點都沒有慌張。
只是夜瀾雨一直臉色蒼白,畢竟剛剛和死亡真的只有一線之隔——如果不是皇月瀾,現在他已經完全是個死人了。
溫麗思倒是注意到了他的情況,詢問的目光轉向絲毫沒有異色的皇月瀾。
「剛剛……遭遇了龍群的正面襲擊……差一點點,就回不來了。」生死一線的事情在皇月瀾口中敘述來卻是如此平靜,「讓阿雨好好休息一下吧,他恐怕是嚇到了呢……」
「我……沒事……」聲音裡還帶著一絲恐懼,但氣色上已經緩和了許多,「我只是太吃驚了而已……」吃驚,當然吃驚,吃驚自己還能活著回來。
「阿灰,現在就通知大家行動吧!」皇月瀾忽然說道,「這些火龍似乎在追趕著什麼,此刻龍穴必然空虛,是我們偷襲的最好時機!」
略微思考了一下,灰鴿子點了點頭,「好!通知大家立刻行動!」
溫麗思立刻伸手向天空中連放了三個照明魔法,她從來都不會質疑灰鴿子的決定,哪怕是要她犧牲自己,她也絕不會猶豫。
經過兩天的操演,以及冒險者們本身所具有的默契,眾人成功的將看守龍穴的6只火龍一一纏住,而且根據事先的約定,眾人先保持相對的弱勢,可以防止火龍求援,同時也可以使被圍攻的火龍大意起來。
收集物品的工作一向是交給溫麗思的,她有一隻無論怎麼裝都裝不滿的空間袋,最適合做這樣的工作。
「阿灰。」皇月瀾終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這次的任務,到底需要多少火龍草?!」
「……」灰鴿子沉默了很久,「4000株,阿雨那小子跟你說了些什麼吧?!這件事的真相實際上只有及其少數的人知道而已。」
「任務是冒險者公會、盜賊公會、魔法公會、劍士公會、傭兵公會聯名請求暗帝蘇景天,以他的名義來發佈的。」灰鴿子說道,「還記得當年帕薩帝國因為涉嫌盜取火龍蛋被龍群覆滅的事情嗎?那枚龍蛋此刻正在被魔法公會秘密孵化中,但是因為世代久遠,龍蛋孵化需要大量的龍息精華,我們不可能真的去抓條火龍回去撫育龍蛋,所以,只能依靠大量的火龍草來提取龍息精華。」
「這麼說,當年龍蛋被盜的事件也是五大公會聯手做的咯?」皇月瀾問道,語氣中似乎有著些許的不滿。
「當年五大公會確實是受到帝國的指示的。」灰鴿子解釋道,「不過,你願不願意相信都無所謂。」
對於一個覆滅的帝國,推脫任何責任上去,都不會再有人出來反駁。但是皇月瀾還是願意相信灰鴿子的說辭。
但是……「為什麼還要將龍蛋孵化?」帕薩帝國已經覆滅了,沒有人會站出來為王室平反了,但是,為什麼五大公會還要孵化龍蛋,還要將災難延續下去?!
「這是五大公會長老會的一致決定。」語氣中忽然多了很多的無奈,「蒼朔的冒險公會對我有恩,對於公會的請托,我不可能拒絕,具體的分工我不是太清楚的,但是我知道,收集火龍草的冒險隊伍絕對不僅僅是蒼朔我們這一支。」
皇月瀾為自己近乎質問的語氣有些抱歉,畢竟灰鴿子也只是個隸屬公會、必須為公會辦事的小人物而已。
好在灰鴿子也並沒有太在意。
「有件事……想要拜託你……」難得灰鴿子也有不能解決的事情。
「說吧,只要我能做到。」
「你是蘇家的大賢者,你一定能做到的,不……你必須做到!」能夠讓灰鴿子用這樣痛苦並且堅定的語氣強硬要求的事情,皇月瀾想不出來會是什麼事,所以也只能安靜的等待他把話說完,「這次的事情,我所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如果不信被盯上的話,請你……把阿雨帶走吧!」
沒有溫麗思、沒有丫頭,只有夜瀾雨?!
「夜瀾雨,他是我最好的搭檔拜託給我的孩子,溫麗思是不會走的,丫頭也不需要我擔心,一來她什麼都不知道,二來她的家族可以庇護她。」所謂家族的庇護,是指,丫頭的家族在弓手協會中具有壟斷性的勢力,五大公會聯手並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無知的小丫頭和弓手協會徹底鬧翻。
理由已經完全了,皇月瀾慎重的點了點頭,「阿灰,其實我也有一件事瞞著你,作為給你承諾的交換條件,你也必須答應我,這件事不可以對任何人說起,包括溫麗思。」其實,當灰鴿子說這些話的時候,皇月瀾就知道,他在事後是一定會被秘密處理掉的,而自己,也許可以保護的了他一時,但是絕不可能保護他一世。
帶著一絲好奇的看著皇月瀾,自從接受這個任務起,灰鴿子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其實,我姓皇,而不是姓蘇,我的名字是皇月瀾。」
這真是天大的秘密啊!灰鴿子忽然大笑起來,「哈哈!想不到我竟然請到了皇家的家主皇月瀾!」
再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因為皇月瀾絕對是言出必行。
溫麗思終於採集到了足夠的火龍草,「你們還在笑什麼,還不準備撤退!」
「你帶阿雨和丫頭先走,我帶領其他人斷後。」灰鴿子的命令是沒有人能違抗的。
一邊呼喝起來,眾人的手中加緊了攻勢,六隻火龍頓時處於劣勢,灰鴿子在龍息與火焰間奔走,間或高高躍起在龍身上切割出長長的傷口。
和溫麗思一同撤退的丫頭不時的回頭射幾箭——普通的箭矢對於龍來說無疑是撓癢,但是若是對準了龍的眼睛或者舌頭這樣柔軟的部位,那即使是上古巨龍也不得不有所顧忌。
更多的龍息噴薄而出,這種龍本身精氣,帶有強烈的腐蝕性,哪怕是沾染上定點,也會迅速的演變成全身潰爛。
夜瀾雨的冰箭術,接連不斷的對準某只火龍腦袋砸下去,雖然並不能造成太大的傷害,卻也讓那只火龍完全太不起頭。
不過這樣連續的法術需要消耗的精神力是巨大的,即使夜瀾雨這樣優秀的法師,在大半天的施展之後,也已經不能保持連貫了。
灰鴿子一劍砍中其中一隻火龍的大動脈,龍血瞬間暴散出來,剩下的五隻火龍,更為瘋狂的噴吐出火焰,瀕臨死亡的火龍,發出震撼天地的淒慘叫聲,而遠處似乎也有同樣的聲音在呼應。
「快撤!」接連的釋放了幾個捆龍術,皇月瀾知道,事情要糟糕了。
灰鴿子又一劍將瀕死的火龍徹底的送進了地獄,開始吆喝大家撤退,對於貪戀龍穴寶物的人,灰鴿子一向是不屑的,在那些聽從命令的人離開之後,灰鴿子也一頭扎進了紅色籐蔓的密林。
一進密林,眾人立刻分散開來,四散逃逸,先前離去的火龍群,已經蜂擁回來,四下追趕眾人。
灰鴿子和皇月瀾沒跑多遠,便遇到了先走一步的溫麗思他們,而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隻噴吐著熱氣的火龍,長長的尖端帶著三角的尾巴,表明了這只龍在龍群中超然的地位,群龍之主,這群火元素亞龍中唯一的公龍!
細碎的笑聲和清麗的笑顏,薄薄的紅唇中飄逸而出的卻是致命的語言,「我就是為了將這件事的知情人處理掉而來的……不愧是『鴿子』,也不枉我偷出龍蛋,將龍群全部引開,這麼快就完成任務了呢……」
依舊細碎的笑聲,依舊清理的笑顏,但是皇月瀾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幅皮相的裡面的人決不是他認識的季冰焰。
如同彎月一樣的兵器隨著皇月瀾的召喚而出現,緩慢的順著看不見的軌跡在他的身邊環繞,而皇月瀾也做了絕非一個法師會做的事情——一把清亮的銀色長弓出現在他的手中,而弓上是流淌著冰藍色光芒的能量箭矢!
眼前的季冰焰看到這把弓,忽然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色,「原來她把這把弓給你了……」聲音裡帶著一絲畏懼。
皇月瀾沒有絲毫動容。
第一箭並沒有射向季冰焰,而是她身後的公龍,呈現出不正常的玉色的龍眼,很忠實的說明了它已經成為了季冰焰的俘虜。
正中額心。巨龍轟然倒地。
皇月瀾並沒有下殺手,龍的眼睛逐漸變成成原本的金色,不過在他們離開森林之前,這只巨龍是沒有活動的能力的。
「瀾兒……」細碎柔軟的聲音讓皇月瀾猶豫。
選擇了一些放棄了另一些,傷害自己重要的人去保護另一些自己重要的人,這樣的過程怎麼可能是非正即負的二選一,怎麼可能沒有疼痛?!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是扶箭的手指卻不可抑制的顫抖,最初的……最初的戀愛的滋味……
季冰焰沉下眉眼笑了笑,熟悉的笑容,陌生的意味,「捨不得麼?」
上古得語言從薄薄得紅唇中溢出,安靜的流淌,在空中化為漂浮的、虛幻的文字,皇月瀾訝意的睜大了眼睛,呼吸在剎那間變的急促起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封神咒。
為了毀滅一個靈魂而出現的咒語,唸咒之人,連同承咒者一同毀滅……
「不用擔心……」季冰焰笑的殘忍,「我只是,將她變成了我的一部分。」月神就是季冰焰,季冰焰即月神!
「瀾兒,那把弓,那是月魔為了射殺月神而製造的……射……月……」幻覺般細碎的聲音在風中漸漸飄散……
為什麼神可以左右世人的命運?為什麼哥哥救不了自己最愛的人?為什麼?不為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因為那是神……而神,並非全知全能……
季冰焰,應該說是月神的臉色稍微變了一下,隨即又輕笑了起來,「知道那是為了殺我而被製造出來的弓又怎麼樣呢?」
「不要……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溫和的聲音夾雜著嘶啞的怒氣,「現在這樣的局面,以及必須這樣做的決心……你不會知道,我們究竟必須承擔怎樣的壓力。」
箭尖直指月神,似乎是下了必然的決心,指尖也不再顫抖。
銀色的箭矢,卻是黑色的光芒——如此鄭重的面對敵人,能量形成的箭矢已經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了。
「瀾兒……你真的捨得殺我麼?」面對箭矢的畏懼,月神已經換上了一副表情。
「月瀾……」夜瀾雨小聲的喚道,他不能明白面前的情況,灰鴿子沒有吭聲,溫麗思也是一副坦然的樣子,就連丫頭,也若有所悟。
似乎是無法再穩定弓弦,皇月瀾張弦的手倏然鬆開了!
夜瀾雨倒吸了一口氣,站在他的位置僅僅可以看到皇月瀾的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佔據著季冰焰身體的月神的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情,清楚的可以感覺到死亡的降臨,但是不能動!不是不想,而是完全無法取得身體的控制權!太低估季冰焰的決心了,如此輕易的被同化,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的反抗。
「瀾兒……謝謝……謝……謝……」最後的意識也就到此為止了……
皇月瀾迷惘的看著倒下的季冰焰,不自覺的從眼中流露出悲哀,然後他感覺到大量的力量湧向自己,如此強烈的成長的感覺!
痛!甚至可以感覺到骨骼的生長。
「月瀾!」在夜瀾雨眼中皇月瀾被一群奇怪的能量包圍著,然後成長!
「別……過來……」疼痛的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片刻過後,他終於適應了這樣的成長,他是絕對不會因為能量過盛而死亡的……身體本聲對能量吸收幅度的調節能力遠比人們所能認識到的大。
「你的頭髮……」灰鴿子驚異的看著皇月瀾的變化。
玉一樣的顏色,季冰焰的顏色……
皇月瀾沒有任何回答,只是看著改變了的頭髮的顏色,怔怔的發呆,目光渙散而空洞。
沒有意識,自然也就沒有意識空間的波動,自然就沒有看到那個有著魔性右眼的男子的降臨——左滄浪。
他看著瞳仁中映不出任何東西的皇月瀾,然後皺了皺眉頭,可以感覺到極其強烈的月神的氣縈繞在他的周圍,略微的猶豫之後像是下了決心,古怪的兵器出現在右手,對著皇月瀾,一刀揮下!
沒有絲毫抵抗的意識。
古怪的刀型兵器與沉重的雙手劍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叮」的聲音,左滄浪一觸即退,灰鴿子頹然的跌坐在地上,雙手劍在落地的瞬間斷成了兩截。
對手……太強了!
疑惑的看了看地上的男子,「這和你們無關。」平靜的語調。
再一次出手。
「住手!」幾乎是在斬落的同時,皇月瀾被一抹銀藍色的人影截走。
「景天!」有些愕然的看著銀藍色的人影,帶著些微的怒意,轉向同時出現在他背後的人。
「我攔不住他的,你該知道的。」不溫不火的語氣,「何況在事情無法挽回這前,我也不贊成你殺他。」
失蹤了許久的暗帝——蘇景天。
似乎是被這樣的語氣所激怒,左滄浪猛然揮手斬殺了面前毫無防備的灰鴿子,以及驚駭的,護在灰鴿子身前的溫麗思,「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必須死。」
「滄浪!孵化火龍是我的主意!現在的情況根本就是意外」蘇景天皺了皺眉頭,很顯然,他並不贊成他的濫殺。他為了完成一個位面穿梭的魔法陣,所以才命令各大公會想辦法孵化那只龍蛋,借助元素亞龍強悍的身體做媒介來保護被傳送的人。
可是左滄浪並不理會,繼續揮刀殺掉了才剛舉起弓箭的丫頭,轉而走向還弄不清狀況的夜瀾雨。對於夜瀾雨來說,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他甚至還沒有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剛剛殺了他最親密的夥伴。
「叮!」清脆的碰撞。
如同一輪新月的兵器架住了左滄浪的兵器。
玉色的瞳仁浮現起蒼白的顏色,眼神依舊空洞。
「不可以殺他……我答應阿灰的……」迷惘著並不知道自己再做什麼,但是記憶裡還有那個承諾。
「夠了!」對於再次舉刀的左滄浪,終於還是有人可以明確制止了。「瀾兒……」銀藍髮色的少年一遍遍叫著皇月瀾的小名,就像對待自己最疼愛的孩子。
「哥……」除了疲憊還是疲憊,皇月瀾覺得自己似乎是個空殼,什麼都沒有。
「瀾兒,都過去了……」溫柔的抱住比自己還高出一些的孩子,「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
「回不去了……」皇月瀾悠悠說道。
「你後悔了嗎?」一直沒有表明立場的蘇景天忽然問道。
搖頭。
不能後悔……為了更多對自己而言重要的人……
帶著一絲心疼的揉過皇月瀾的頭髮,「先回去吧,至於其它的人……就不用操心了……」蘇景天不可察覺的歎了口氣。抬眼看著夜瀾雨,「你叫什麼名字?」
「夜瀾雨。」單純的孩子似乎是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近乎畏懼的看著眼前的幾個男子。
「夜……瀾雨?」轉頭看了一邊正在安撫皇月瀾的銀藍髮色的少年,「真是不錯的姓氏啊……」如同拎小貓一般將夜瀾雨丟到皇月瀾的腳邊,「你帶走吧。」
在夜瀾雨有任何試圖反抗的舉動之前,身邊銀藍髮色的少年已經將他制住,動彈不得。他和皇月瀾就這樣被帶走了。
「其它人會怎麼樣!」他想知道的,因為最親密的夥伴已經死在左滄浪的刀下。
「會死。」銀藍髮色的少年冷冷的說道,隨後很無力的歎了口氣,「不要怪他們,這是必須的……」
「那麼月瀾……」
「那個女孩子是他最喜歡的女孩……」幻色的眸子溫和的看著還有些無法理解的夜瀾雨,「捨棄掉一些去保全另一些,那不是非正即負的二選一,所以疼痛是必然的……剛剛被滄浪殺掉的人是你很重要的同伴吧?」
能夠如此平靜的對待殺戮,是因為理解。
「嗯。」
「如果,讓你來選擇,犧牲掉其中的一個來保全另兩個人,即使痛苦,你也會這麼做吧?再或者,一切不認識的人,和你的同伴,你必須再其中選擇其一來犧牲的時候,你是願意犧牲更多你不認識的人,還是你的同伴?!」
「我……我明白了。」夜瀾雨若有所悟的說道,「但是我絕對不會原諒那個男人,我可以不恨他,但是我絕對不會原諒他!」握緊的拳頭代表著他的決心。
「你一定要殺了左滄浪報仇嗎?」溫和語氣裡帶著一絲殺意。
瀾雨垂下了眼簾,「就算殺了他,阿灰、麗思、丫頭……還有其它人,他們都不會活過來了,徒然的增加死亡,沒有任何意義。」
「你是個好孩子,如果你回答是的話,現在,我就必須殺掉你。」銀藍髮色的少年溫和的笑了笑,「瀾兒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幸運。」言外之意即是皇月瀾不用再陷入左右為難的局面。
「月瀾他……」
「我們到了。」眼睛適應了光明之後,看到的是月曜氣勢恢弘的葬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