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滬生講的很多話,徐永晉一時無法理解,可他卻堅定了這場戰爭對中國來說,是正義的,必須打下去的信念。不為別的,就因為國父楊滬生說了,中國必須將這場戰爭進行到底。
回到所在車廂,讓楊滬生意外的是,那名叫「春天不美麗」的小姑娘並沒有在他座位上等著他,他的座位上現在坐了一名身穿骯髒衣服,背駝得厲害,渾身散發出一股惡臭的老農民。而國父當時坐著位子上,現在坐了一個懷抱嬰兒的農家婦人,那名婦人也不顧大庭廣眾,撩起衣服將乳頭塞進嬰兒嘴裡給他餵奶,嘴裡還低聲斷斷續續哼著徐永晉聽不懂的歌,顯然,這歌是唱給嬰兒聽的。徐永晉只瞟了一眼,連忙將視線從婦人身上轉移開,非禮勿視他還是懂得的,雖然倆人這麼一坐,徐永晉沒了自己座位,可他也沒出聲讓人家讓開,這些農民出門在外不容易,何必為了一個位子讓人家起來?至於坐在老農民身邊,或者坐在婦人身邊,看起來也不合適,倒不是說農民身上氣味讓徐永晉忍受不了,連糞堆都鑽過,這點味道算什麼?主要是正在給孩子哺乳的婦人讓還沒結婚的徐永晉很不自在,徐永晉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是有意去窺視人家乳頭才坐在那裡。
踮起腳尖,緩緩張望了遍車廂內或坐或站各色人物,在人群中,徐永晉沒看到陳春麗的身影,或許跟徐永晉一樣,看到這裡有倆個農民將座位站去了,陳春麗也不好意思讓人家起來讓座,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徐永晉有些悵然若失,呆站在原地。
「喀——噠——隆——喀——噠——隆——喀——噠——隆」火車車輪與鐵軌間單調的撞擊聲讓人聽了昏昏欲睡,列車繼續南下,兩旁出現了一座座山頭。「嗚——」汽笛一聲長鳴,前面出現了山洞,「喀噠隆」顯得沉悶起來,外面一黑,列車鑽進了山洞,車廂頂亮起昏黃的燈光。
※※※
「……黃河英雄黃族漢,亞人應種亞洲田。青——年,青——年,切莫同種自相殘……不怕死,不愛錢,丈夫決不受人憐!……」
「向前!向前!我們是人民的武裝,我們是百姓的子弟。四明山上紅旗展,南昌城下炮聲隆。打敗曾剃頭,消滅李匪軍。向前、向前!奔赴戰場,奮勇殺敵,救民於水火,解民於倒懸,我們是戰無不勝的解放軍!……」
「二連!……男兒勵志鐵石固……預備——唱!」
「男兒勵志鐵石固,事業足千古,古今中外朱賢傑,誰非我齊伍。覆栽也天地,生育也父母,績著旗常日月光,名勒豐碑石獸負。回首當初儘是一般龍虎,淮陰留侯帝皇師,辱跨下,拾草履,孔明將相才,茅廬遮風雨,縱那赫赫郭汾陽,堂堂岳忠武,外交俾斯麥,探險哥倫布,彼丈夫我丈夫,快將步後塵……」
「……黃沙莽莽不見人,但聞戰鬥聲,槍林彈雨天地驚,壯哉我軍人,噓氣乾坤暗,叱詫鬼神驚!拼將一倨英雄淚,灑向沙場見血痕。鼓勇前進!可謂草木皆兵!一夫當關萬夫雄,為國增光榮!犧牲此驅殼,為吾國干城;人生萬古皆有死,何如做征魂!身死名猶列,骨朽血猶磬!何懼彈如雨,浩氣壓征塵……」
黃土坑,湟水與北江交界處東岸。清晨,遠處的觀音巖風景區還籠罩在一片朦朧中,一隊隊士兵穿著背心,排著整齊的隊列,繞著用圍牆圍起來的軍營徒手跑步,一邊跑,一邊高聲放歌。前面剛唱完軍歌,後面馬上接上了勵志歌,勵志歌要結束了,又有一隊戰士唱起了出軍歌。歌聲此起彼伏,喚醒了大地,讓黑夜退縮消失。
「……起來吧!被蹂躪的中華民族,起來吧!呻吟在鐵蹄下的奴隸!失掉了土地,我們拚命向敵人奪取!失掉了家庭,一齊衝向敵人的戰場裡去;我們有多少的財富,都被敵人搶去;我們有多少的弟兄,死在這偉大的鬥爭裡!總有一天,向敵人清算這筆血債!總有一天,大地上的一切,屬於我們自己!」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槍在肩刀在腰,熱血似狂潮。旗正飄飄馬正蕭蕭,好男兒好男兒,好男兒報國在今朝。快奮起莫作老病夫,快團結莫貽散沙嘲,快奮起莫作老病夫,快團結莫貽散沙嘲。快團結快團結,快奮起,快團結,奮起,快團結,奮起,團結,奮起,團結,奮起團結,奮起團結……」
……
「回來啦?」
「回來啦!」
「喲……這不是三排徐排長嗎?你不回家探親去,這才幾天就回來啦?」
「呵呵,老劉你就別尋我開心了,我咋是排長?不過是代理而已……家裡憋得慌,還是提前回部隊比較好。這不?回來了感覺這空氣都那麼香甜!」
「嘖嘖,畢竟是大城市出來文化人,聽聽,這話說得可夠文的。」
「省了罷你!……喏,拿去,我們家鄉特產,嘗嘗鮮。」
「這什麼東西?」
「藜蒿,我們那邊特產,長在水裡的,只有鄱陽湖才有。」
「切!我說什麼好東西!不過是水草而已,這東西也能吃?你也太摳了,還有什麼好吃的?」
「……喂!別翻別翻……唉,我不告訴你別翻嘛……別拿,這我要送人的!」
「不過是幾包煙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改天請你喝酒!」說話的人笑嘻嘻跑開了,速度還非快,一眨眼的工夫,已經躥出百多米。
背著行李的徐永晉一進入軍營大門,迎面遇到的戰士,只要認識的,一個個笑著跟他打招呼,戰友之間,開開玩笑也很尋常。笑瞇瞇的徐永晉在朝五連駐地走去路上,那些老相識成功地幫他減輕了身上行囊份量。大家都是戰友,部隊裡很有點共產主義社會的味道,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誰要是較真,那是很讓人看不起的,徐永晉常常只是作勢追上兩步,完後打起笑臉繼續趕路歸營,而剛才的逃跑者,又跑了過來,琢磨著是否繼續幫徐永晉減重。
「徐排長回來啦!」剛走到五連駐地,有人喊了一嗓子,駐地裡呼啦一下衝出來十多號人,把徐永晉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嚷嚷起來:「排長您回來啦?」「這麼快!不是還有兩天假嘛?」「都帶了哪些好吃的?快打開來瞧瞧!」「徐排長,我可想死你了!這麼多天沒見,那些混蛋小子折騰的夠戧,你回來可就好啦!」「說說看,你家那邊現在如何了?我們在這裡憋也快要憋死了……」
「別吵別吵!……一個一個來嘛。」徐永晉一個頭給吵成兩個大,將行李丟給了餓狼一樣的戰士,讓那些人去瓜分他們看上眼的東西:「香煙別搶,這可是給連長、教導員帶的。其他你們自己分去好了。」
正在翻行李的戰士十分不滿發表意見:「排長你也太勢利了,好東西不給兄弟,專用來孝敬上級?沒收沒收!堅決沒收排長行賄物品!」
「沒收什麼行賄物品啊?」人群外面有人不冷不熱問了一聲。
「上好的大中華啊!排長忒小氣,給連長準備……報告連長!您怎麼來了?」正在翻行李的戰士一抬頭,發現剛才說話的是五連連長,圍在徐永晉身邊的戰士給連長讓開了一條通道,讓他進來。翻行李的戰士馬上觸電一般跳了起來,兩腳一併立刻行了個軍禮。
徐永晉朝王兆軍行過軍禮:「上尉。」
王兆軍回了個禮,哼了一聲:「我不過來成嗎?不過來,我的部下就要出腐敗分子了!香煙我就沒收了,你還不夠格沒收這種高檔貨物。」說著王兆軍伸手將戰士翻出來的中華煙要了過去,那名戰士乖乖地將香煙遞給了連長,轉過頭吐了下舌頭,一溜煙跑了。
王兆軍掂了掂香煙份量,捏了下外面的包裝——這年頭假貨太多,尤其是中華煙這種高檔貨,超高的利潤,使得外面賣的中華香煙十有八九是假貨,作為老煙鬼,王兆軍只要掂下份量,捏捏包裝就知道裡面裝的是真貨還是假貨——將拿著整條煙的手放在了身後,看著徐永晉問道:「不是還有兩天假嗎?這麼急就回來了?」
「部隊補充了大量新兵,現在訓練他們需要人手,在家住著心裡實在放心不下。」
王兆軍仔細觀察了徐永晉,點點頭平淡的說道:「回來就好,這兩天你們三排訓練是差了點,那些新兵沒老手顧著不成啊……回去吧,給你半小時休息,半小時後帶領弟兄們正常訓練。」說完王兆軍拎著香煙,轉身走人。
「嗨……排長,你總算回來啦,這幾天可把我累壞了!」歪*在疊好的被子上,正在看信的五連三排梁德忠上士聽到外面吵鬧聲,一抬頭,見是徐永晉回來了,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
「排長回來啦?歡迎歡迎啊。」營帳裡,剛才還在下象棋德戰士聽到排長回來了,急忙丟下棋子,很是熱情迎了上去。
「回來啦……弟兄們這兩天還好吧?」徐永晉將行李卸下,取出毛巾剛想打水洗把臉,已經有明白事理之人端起徐永晉的臉盆幫他打水去了。
「排長還沒吃飯吧?李光羽、龍繩武,你們倆去伙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把飯盒帶去。」
李光羽和龍繩武正想粘在徐永晉那裡,自從參軍後,他們的生活***就固定在軍營裡,好不容易離開了炮火翻飛的戰場,回國了,可回到國內,卻又不讓他們回家探親,他們對外界的瞭解只能通過報紙,可是誰都知道,報紙上的新聞歷來是不能完全相信的。一般來說,如果報紙上講穩定壓倒一切,不用懷疑,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大事情,要麼大規模地方械鬥,要麼某家重要單位讓人給砸了(還砸的很有道理),要是報紙突然強調維護法律尊嚴,一切以法律為準繩,不得做出過激事情呢?不用問,肯定是某地國家暴力機關沒有以法律為準繩,濫用權力造成民情激憤,惹出天大麻煩了,這時候激憤的民眾很可能忘記了法律「尊嚴」,採用非法手段對抗暴力機關,這當然是不允許的……大家都不是小孩了,知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反著理解總不會偏差太遠。可正氣凜然的報紙從來不會刊登對政府不好的新聞(負面新聞只有坑蒙拐騙),生活在封閉的軍營裡,大家想要瞭解外面情況,那根本不可能,現在徐永晉回來了,這些戰士自然想聽聽徐永晉講述一下他的所見所聞,可該死的梁德忠卻讓他們去打飯,官大一級壓死人,李光羽和龍繩武只能很不情願找出飯盒跑步去伙房了。
李光羽和龍繩武離開了營帳,梁德忠在最初的興奮過後,不由皺了下眉頭:「老夥計,你真走運,能回家看看,可你怎麼就不多住幾天?這麼早回來幹什麼?」
「怎麼,害怕我把你權力剝奪了嗎?」徐永晉笑著開了個玩笑,他一回家探親,如何訓練新來的那些戰士,責任就落在了梁德忠身上,在梁德忠還沒開口發表意見之時,徐永晉已經轉換了話題:「有什麼走運的,按照規定,我回來了你不就好回家看看去?」
「唉……」梁德忠長歎一聲:「取消了,你走後沒兩天,上面就下達取消回家探親命令,我是想回家也回不成了。」
正在洗臉的徐永晉一愣,擰乾毛巾擦了把臉,轉過頭疑惑地看著梁德忠:「取消了?幹嘛取消探親假?我們離家都三年多了,按照規定就算不復員,也早就該回去探親,上面怎麼能取消探親假?」
「聽說是國父建議的。」
「國父?」徐永晉更疑惑了,他在回來的旅途上還跟國父「親切地」交談過呢!當然,因為某種原因,當時國父身邊並沒有跟隨著大批記者,這種親切友好交談,也就不會出現在報紙頭版頭條。可對徐永晉來說,這已經足夠了,人這一輩子,你有多大機會能跟偉人坐在一起,而且還親耳聆聽偉人教誨?連潯陽市市長都沒這個機會,徐永晉卻遇到了,他還苛求什麼?在徐永晉記憶中,慈眉善目的國父,對普通人充滿了憐憫之心,取消廣大戰士休假探親這種事,不像是徐永晉印象中國父所能做出來的。
梁德忠很是苦惱歎了口氣:「是啊,說是國父認為我們在美索不達米亞打的那些戰鬥,丟了中國人臉面,當然,主要問題出在指揮作戰的上層,可國父認為從戰鬥上看,部隊訓練也很成問題,為此取消部隊休假權利,要求所有人都投入訓練。我剛聽到這個傳言也很不相信呢!可事實是前兩天連長宣佈了取消休假命令,你說說看,要不是國父開口講話了,一般人有這個本事嗎?」
「也不一定是國父……報紙上刊登了有關這個講話嗎?沒有刊登,你又怎麼能一口咬定是國父取消了休假權利?」
「我說老徐啊,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報紙登了才作準的。」
「報紙沒登,那就是謠言,總之我是不會相信這些謠言的。」
徐永晉固執得很,他可是與楊滬生近距離接觸過,面對面的楊滬生與書本上一樣,一切都為了最廣大人民群眾考慮,他不可能會用這種懲罰來對待戰場上撕殺過的戰士,徐永晉親耳聽過楊滬生承認這個社會存在著眾多問題,楊滬生認為這些問題是前進道路上出現的暫時困難,可這些問題主要出自他退隱之後,那些沒經驗的領導人犯下錯誤,現在既然他出山了,他也就有信心解決這些難題,讓普通大眾過上更加幸福的生活。從這方面來看,取消休假這種不人道事情,又怎麼可能出自悲天憫人的楊滬生之口?
梁德忠很是懷疑看著徐永晉,要知道,徐永晉要麼不說話,要說話總是有充分理由的,可梁德忠聽到的傳言就那麼肯定,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懷疑到底是傳言有誤,還是徐永晉太自負了。
「你就那麼肯定?」
「當然!我告訴你啊,你別跟別人說……」徐永晉很是神秘湊到梁德忠耳旁,小聲說道:「我這次回來列車上親眼看到了國父!而且國父還跟我交談了好一會兒呢。」
對徐永晉來說,和國父見面,這事情實在太偉大、太神聖了,雖然徐永晉見慣了槍林彈雨,自詡這世界沒什麼事情比死更嚴重,而自己連死都不怕,也就不會為其他事情激動了。可這次列車上的偶遇,卻讓自以為麻木的徐永晉變成了喜歡炫耀的兒童,好不容易忍到現在,終於對自己戰友說了出來。
「真的?」梁德忠瞳孔猛地收縮一下,臉上表情凝固了,接著他哈哈大笑起來:「別逗了,怎麼可能?國父是什麼樣人物?哪次出行不是前呼後擁一大幫人,一般人連見都見不到,你老徐算什麼重要人物?不過是二級紅旗勳章獲得者,又不是一級戰鬥英雄,國父怎麼可能跟你交談好一會兒?」
徐永晉小聲在梁德忠耳邊嘀咕,周圍的戰士雖然很想聽聽徐永晉到底說些什麼,可上下有別,他們還不夠資格在旁邊聆聽,正埋怨不過屁大的事情,徐永晉也搞的神秘兮兮,實在太不厚道,梁德忠大笑一說,他們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軍士長在跟上士開這種玩笑,於是營帳內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自然是真的,我咋知道自己那麼好命,能跟國父交談?」徐永晉在心裡嘀咕起來。這話他說不出口,徐永晉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解釋,這種巧遇對這些兄弟來說,也未免太誇張了,跟說笑沒什麼區別,越正兒八經解釋,這些人只會笑的更厲害。
「別笑了……弟兄們,我剛才過來時遇到了連長,聽連長口氣,他對我們三排這幾天訓練狀況很不滿意。」徐永晉從自己的行軍床頭取過鋼盔,扣在腦袋上,盯著梁德忠:「我不在時候老梁你是不是太心慈手軟了?別忘了,訓練是為戰,沒有良好訓練,讓弟兄們上戰場只能是屠殺!現在,我回來了,前幾天那種自由自在日子宣告結束,召集所有人,讓我們一起到地獄享受享受吧。」
說著徐永晉走到帳簾邊,從支架上取過步槍,掀開帳簾朝外面走去:「給你們五分鐘時間,去軍械處領三十發子彈,五分鐘後訓練場見。」
三排的老兵在徐永晉這麼說後,急忙整理下軍容,操起步槍朝外跑。梁德忠臉有些微紅,徐永晉已經走了出去,梁德忠才突然想起什麼,急忙跟了出去,衝著徐永晉後背喊道:「排長,你還沒吃早飯……」
「不吃了!現在一切跟戰場上一樣。」
「該死的!」梁德忠很是惱火,轉身進了營帳,見幾個新兵還不知所措或坐或站在營帳內,面紅耳赤沖那些新兵咆哮起來:「你們想死嗎!還不趕快抓起武器到軍械處領子彈?猴崽子們,五分鐘後要是不到訓練場,排長可是會用皮帶抽人的!」
幾個新兵如夢初醒,一聽排長要用皮帶抽人,手忙腳亂去抓自己武器,偏偏還有人動作偏慢,或許是家中沒有養成雷厲風行習慣,現在突然來這麼一手,自然很不適應。對梁德忠的威脅,這樣的人一邊取武器,一邊很不識相嘟囔了句:「軍事條令裡可是嚴禁體罰士兵的,排長又不是新兵,怎麼可能不知道體罰違反軍規,只要有人告,就要上軍事法庭?」
「去***軍事法庭!在這裡排長就是法,軍隊只講服從,服從!懂嗎,混小子?我告訴你,別說排長用皮帶抽,就是用刺刀,只要能提高訓練效果,上級也決不會說什麼!那些條令不過是寫在紙上東西,誰要當真才叫白癡!還不走?再不走可來不及了!」梁德忠說完衝了出去。
五連的新兵是徐永晉回家探親時才補充進來的,這些新兵從參軍到分配進了第十師,他們在新兵連接受過訓練,不過很顯然,新兵連的訓練與戰場上真實戰鬥相差實在太遠,在新兵連,這些新兵也就接受如何站隊列(好像販賣水果的商販,按照個頭高低,一個個整齊排列下來),五公里全副武裝急行軍,再加上打了幾次槍,投了兩次手榴彈而已,這些對要到戰場上撕殺的軍人來說,顯然遠遠不夠。說他們是士兵,還不如說他們更像是武裝民兵。
這樣的新兵,自然不符合見識過真正戰爭的王連長心意。徐永晉不在時,作為老兵,梁德忠負責訓練這些新兵,可梁德忠威望不夠,他說的話,在那些戰士心目裡沒什麼權威性,對偷懶的戰士,梁德忠頂多也就責罵兩聲,他可不敢動人(這裡是國內不是國外,萬一捅出去,梁德忠顧忌自己會上軍事法庭),訓練效果自然好不到什麼地方去。何況就算那些戰士不偷懶,幾天時間想成為合格戰士,那也不現實。
徐永晉一歸來,那些新兵好日子就算到頭了。對新兵來說,徐永晉比地獄魔鬼還要可怕,在徐永晉那裡,打人根本算不了什麼,想像一下,當你撅著屁股爬行時,一挺機槍貼著頭皮掃射,後面還有一挺機槍打的腳後塵土飛揚,那是什麼滋味?偷懶嗎?你要爬行慢點,後面的機槍非把你打成篩子不可!要是站起來想捶捶腰,頭頂機槍不把你打成兩截才有鬼,這叫「真實的模擬戰場實際效果」,在真實的槍彈面前,只要你還想活著,誰又敢偷懶?
徐永晉不光剝奪了戰士享受休息的基本權利,他還很不友好的讓戰士與從亂墳崗挖出來被處決的死刑犯為伍,人工製造的泥沼中,橫七豎八擺放著正在腐爛的屍體,只要一接近,綠頭蒼蠅嗡地一聲從屍體上飛了起來,白花花的肉上到處爬滿了讓人作嘔的屍蛆,至於糞便、老鼠、蛇、蠍子,那更是泥沼中到處都是……就這樣你還不能直著身子走,必須趴下來,從那些讓人噁心,並且會咬人的動物身邊爬過,不願意爬嗎?簡單,架起機槍貼著泥沼上空掃射即是。你要站起來,只能發生「意外訓練事故」,連個英雄也不能評上。第一次接受這種訓練,沒有哪個新兵不號啕大哭的,就是哭也必須將訓練進行到底。
白天精神飽受摧殘,到了晚上也不得安寧。半夜三更,正睡的迷糊著,突然響起緊急集合號,把三十來號人全召集起來,說是要來個十五公里急行軍,不起來嗎?不起來徐永晉就要放火燒營帳了,除非你想被燒死在營帳中,不然你還是乖乖出來比較好。睡眼惺忪的戰士在精神抖擻的徐永晉帶領下,從黃土坑跑到觀音巖,到了觀音巖,徐永晉又宣佈要來個搶佔制高點演習,上百米沒有道路的山頭,三分鐘內必須登上去。第一個衝上去有賞(獎勵白天少練一個項目),沖在最後的要罰(當場做俯臥撐一百個),三分鐘後沒登上去的,全部做俯臥撐兩百個……誰想接受懲罰?於是再困再累也只有抓著樹拚命朝上爬,還順便給後人製造一點小意外,免得別人跑到自己前頭去了,讓自己成了倒霉蛋。人同此心,最後,三分鐘內除了上過戰場懂得密切協作的老戰士,那些生活在蜜罐中,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連半山腰都沒到,只能接受懲罰。
晚上睡得正香時,要爬起來接受訓練,早上拖著疲憊的身軀剛回到營地又要投入白天正常訓練,中午開飯號響了,所有人都開始吃飯,而五連三排戰士剛扒拉兩口飯,刺耳的哨聲一響,又要去北江「暢遊」一番,這樣的日子才過兩天,老兵還湊合,那些新兵就要被逼瘋了。太陽照不到的角落裡,誕生了一個陰謀組織,籌謀策劃製造一起意外事故,讓比同盟國更加邪惡的軍士長人間蒸發,只是邪惡的軍士長有著豐富的預防意外本事,而排裡面老兵顯然站在軍士長一邊,至於連長,王上尉對軍士長明顯的殘暴作風視而不見,卻在全連大會上讚揚五連三排訓練嚴格,作風過硬,是全連的楷模,要求其他排向三排學習!王上尉如此漠視軍事條令,想拉攏上尉顯然不可能。陰謀組織成員年紀不大,策劃能力不強,這才讓意外事故一直沒發生。
陰謀組織的計劃還沒落到實處,上級來了一紙調令:調第十師步兵第十九旅第三十八團第二營五連三排代理排長,徐永晉軍士長去師軍官教導隊學習。
戰爭年代,每個師都開辦了軍官教導隊,教導隊接受認為有培養前途的基層軍士入隊訓練,只要通過學習,這些基層軍士會回到原單位擔任尉級軍官,當然,因為教導隊不是軍官學校,教導隊學習出來的學員如沒有經過軍校培養,最高他也只能擔當上尉軍銜,無法進入中層軍官行列。不過能進入軍官教導隊學習,對來自西部和農村的戰士來說,這跟天上掉餡餅一樣美,別看少尉和軍士長只差了一級,可一個是官,一個還是兵,在待遇上差別相當大。上面調動徐永晉去學習,來自農村的老兵一邊起哄一邊妒忌地看著徐永晉,至於新兵,那更是恨不得四肢一起上陣,鼓掌(包括腳)歡迎徐永晉離開了。
中午接到師裡面去軍官教導隊學習通知,到了下午,徐永晉背包還沒打好,還沒去連裡向連長告別,「昭君」連長卻主動找到三排來了——新的通知下達到連裡:根據國防部關於選送優秀服役士兵免試入軍校學習規定,廣州戰區接受基層推薦,調步兵第十九旅第三十八團第二營五連三排徐永晉軍士長進入黃埔軍校學習。
一天連著接到兩份通知,這事在整個黃土坑部隊駐地引起了轟動。對五連來說,更是如此。
按照徐永晉表現和他在戰場上的貢獻,他早就應該去學習,回來當軍官了,只是因為各種某些人說不出口的原因,該得到提拔的徐永晉,不光沒得到提拔,相反,卻一再受到打擊報復,在軍士職位上,他已經上下折騰兩回了。現在烏雲散盡,陽光普照大地自然是好事情,可這陽光未免太猛烈了點,對一般人來說,師裡的調令還好接受,可戰區怎麼也插手進來了?
王兆軍上尉更是摸不著頭腦。他主管一個連,這個連裡是陞遷,還是免職,沒有一件事情不經過他的手。是否推薦去學習,第一關就要過連裡,決無跳過基層,上面直接決定的。況且徐永晉得到的二級紅旗勳章放在一般部隊,自然很了不起了,可五連所在部隊是什麼部隊?是鐵血青年團,全軍模範團啊!五連別說二級紅旗勳章,就是獲得一級紅旗勳章的大活人(一般來說,基層中,獲得一級紅旗勳章的都是烈士)也不是沒有,照這個來說,推薦誰也輪不到他徐永晉。
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卻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了,王兆軍是聰明人,他明白之所以發生這種非同尋常的事情,只有一個解釋:上面有人罩著徐永晉,而且罩著他的大有來頭,屬於跺跺腳地球也要抖三抖的主兒。不然無從解釋調動一個不是「戰鬥英雄」(戰鬥英雄榮譽稱號獲得者必須是一級紅旗勳章獲得者)的軍士去軍校學習,卻要戰區司令部直接下發公函到連裡,一般這事情軍裡就能決定了。師裡一定聽到某種風聲,為了表達一下照顧之心下達調令,而戰區下達調令,說明罩著徐永晉的人比戰區司令面子還要大。
王兆軍以前在美索不達米亞給徐永晉穿了不少小鞋,接到戰區調令,發覺徐永晉大有來頭,王兆軍當時心裡就發了毛,這種人根本是他這個上尉得罪不起的,既然已經得罪了,那只能趕緊過去賠禮道歉,將可能引發的災難後果降低到最低層次,於是王兆軍把自己降低到通信員的檔次,攜帶調令親自跑到三排將調令交給了徐永晉。
為了表達自己對徐永晉歷來是關照的,王兆軍拍著徐永晉肩膀稱兄道弟,說什麼自己剛到連裡時,就看出徐永晉是個人物,知道他以後肯定有出息,只是孟子他老人家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老夫子是亞聖,他王兆軍怎麼能不聽聖人之言呢?於是雖然於心不忍,也只好強忍住淚,把徐永晉放在最艱苦環境下,好好地磨練磨練這塊璞玉了。現在歷經考驗,徐永晉算是證明自己價值,雖然連裡也很需要他將這些新兵帶領好,可為了徐永晉前途考慮,他王兆軍也只能強忍淚水,將他徐永晉大名推薦上去(反正軍區調令上說了,之所以調動徐永晉去軍校學習,這全是因為下面推薦,王兆軍儘管給自己臉上貼金即是),現在縱然捨不得,還是不得不放人,讓徐永晉去軍校好好混個前程出來。說這些話時,王兆軍還很隨意地旁敲側擊,想要瞭解到底是哪路神仙罩著徐永晉。
王兆軍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廢話,徐永晉也只有喏喏稱是。王兆軍所言磨練,徐永晉可是親身體驗過的,將軍銜一路抹到底不算什麼,還什麼危險,什麼活讓他幹,別人摸地雷不過是摸一個晚上,他徐永晉要連摸一個星期,去摸舌頭別人是自願報名,這次參加了,下次就輪不到你了,而他徐永晉卻每次都要參加,只要有任務,沒有哪次落空,別人有勳章獎勵,他徐永晉連聲「謝謝」都聽不到……這種公報私仇的行為要也能跟孟老夫子拉上關係,歷史上奸臣代表秦檜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伯樂了。
至於王兆軍想要瞭解什麼人罩著徐永晉,徐永晉只能瞠目結舌,沒說出一個字來。他怎麼知道上面誰會罩著他?自己家裡跟軍隊拉的上關係的,只有他的姐夫,可他的姐夫不過是中級軍官,現在還在阿拉伯半島跟著海軍混日子,又沒有回來,而且姐夫也不認識什麼高官,這讓徐永晉怎麼說?徐永晉眨巴著眼睛顧左右而言他,卻讓王兆軍誤會了,還以為徐永晉後台十分硬,那種後台是不能說出口的,於是拍了拍肩膀,沖徐永晉做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眼神,倒是把徐永晉搞的毛骨悚然,不知今天這個上尉發哪路神經。
好運接踵而至肯定是有原因的,徐永晉懷疑這事情與國父楊滬生脫不了關係。楊滬生自己是不會將倆人聊天事情宣揚的四海皆知,他是什麼身份?可能一轉身,就把徐永晉這個人給忘了!可要知道,楊滬生要是出門到外考察,軍方各勢力還不派出大量隨員跟隨左右?當時楊滬生接見了徐永晉,倆人還在一個封閉的包廂內交談了好長一段時間(就一般談話而言,那段時間並不長,可要是明白談話一方身份如何,那點時間已經很可觀了),那些隨員肯定將這事情作為重要事件通報給上面的頭頭腦腦,軍隊要調查什麼人,還不馬上手到擒來?他們要巴結國父,結果自己倒獲得極大好處。徐永晉懷疑事情恐怕就是這樣,當然,這個懷疑他是不會跟王上尉說的,要是告訴王上尉,自己之所以能去黃埔軍校,跟國父楊滬生大有關係,還不把這個一貫曲意奉承上司的上尉嚇的下巴也要掉落了!
徐永晉不說,並不等於沒有人往這條路上想,梁德忠就懷疑徐永晉說的在路上和國父見面,可能真有其事。要是國父想提拔什麼人,那人肯定平步青雲,坐著飛機陞官發財了。只是這事情實在太離奇,梁德忠實在不敢相信有這種事發生在自己戰友身上,或許上面真的瞭解到徐永晉在前線作為,要提拔他也沒準。
徐永晉高高興興背上行李,搭乘火車到廣州的黃埔軍校進修去了。至於這種別人夢寐以求的機遇能落在他身上,這倒真跟楊滬生脫不了關係,徐永晉以為楊滬生一轉身忘記了自己,可事實是:他能去軍校讀書,那是因為楊滬生在某人耳邊淡淡提到了他徐永晉的名字,並且說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才。
楊滬生當時不過是在討論地中海戰局時,當提到關於部隊信仰問題、為什麼而戰,作為他所說那些話的依據,將徐永晉帶了出來。可他的身份與眾不同,他說徐永晉如何如何好,言者無心,聞者卻要仔細揣摩。「首長說好,是不是要將這人培養成首長的接班人?或者至少要讓他能在以後的歲月執掌一方?」既然這樣想了,豈有不嚴加追查誰是徐永晉的道理。軍士長徐永晉,和楊滬生搭乘同一趟列車,在韶州下車……這麼多線索聯繫起來,要查還有查不出來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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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長!」門口的警衛員沒有阻攔,因病離職休養的高明輝龍驤虎步走進客廳,從氣色上一點也看不出高明輝生過需要離開指揮崗位的重病樣子。一進門,見楊滬生正握著毛筆,專心致志練著書法,高明輝略頓一步,開口嚷嚷道:「首長,您說的那個叫徐永晉的軍士長,老石已經找到了!」
楊滬生將毛筆擱下,抬起頭疑惑地看著高明輝:「哪個軍士長?」
「就是首長您前兩天說的那個在火車上與您聊天的徐永晉啊。」
楊滬生老了,記憶力有些衰退,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列車上遇見的戰士姓甚名誰,高明輝這麼一說,楊滬生才明白過來:「哦,群耀他這個廣州戰區司令員不是事情很多嗎?怎麼還有那份閒心找小徐?」
「既然首長說小徐是可造之才,老石馬上派人去瞭解了下,首長說的沒錯,這個小徐在美索不達米亞打得不錯,榮獲過二級紅旗勳章,要不是他的連長有意不把小徐戰功上報,就他功勞來說,獲得一級紅旗勳章也很正常。老石已經跟他們師長說過,要好好批評手下壓制人才那股歪風邪氣,不然怎麼能將合適人才選拔到更適合他們崗位上?至於小徐,老石以為人才難得,送他到黃埔軍校學習去了,命令今天剛下,過兩天小徐就要到黃埔報到。對這種特殊人才,我和老石的意思是,要挑選精兵強將好好培養!」
高明輝對自己和廣州戰區司令員石群耀雷厲風行貫徹首長指示很是得意,一開口話匣子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絕說了下去,卻沒注意楊滬生的臉色已經由晴轉陰了。
楊滬生沒想到,自己當時不過舉個例子,卻讓這些高官大員們好一陣忙碌奔波,只是隨口說了聲是個可造之才,這些人立刻「深入領會首長意圖」,並且「迅速貫徹首長指示」,看起來自己說話還是很管用的,可自己關於教育、醫療、切實保障工人、農民利益,這些方面費的唾沫不知有多少,可怎麼就沒人認真聽進去,並且迅速解決?
「我當時不過隨口說一句,你們還當真了?還專門派人去瞭解,我說了要切實解決犧牲烈士家庭實際困難,這事情你們怎麼就推三阻四,到現在也拿不出個可行性操作材料?」
一提到切實解決犧牲烈士家庭實際困難,高明輝立刻蔫了,諾諾道:「我現在不是停職休養了嘛,就現在地位,說的話連我家狗都不會聽。」
「哦,你現在停職休養了,說話就沒用了?我只是跟你提起過這個……對了,小徐同志,也沒跟其他人說,可你不馬上找到群耀,派出大批部下把人家家底都翻出來了?這事告訴你倒有用了,真有鬼了!」楊滬生不滿地瞥了高明輝一眼,只見高明輝腦袋垂落下來,現在看起來,他倒真像一個病老頭了:「我是說過小徐同志還不錯,可他畢竟年輕,世界觀還不成熟,挑選精兵強將好好培養?你當小徐是什麼人?就因為我提到過他,就可以搞特殊化?」
「啊?首長的意思是……」
楊滬生擺了擺手:「算了,既然已經下達命令,調小徐到黃埔軍校學習,我也就不說什麼,看的出來,他是個英雄!不過好兵未必能成為好軍官,是否能成長為合格將軍,這就更說不准(楊滬生瞟了眼高明輝,高明輝急忙低下腦袋)。我的意思是,也不用對他搞什麼特殊化,一切還是看他自己吧。」
高明輝虛心接受道:「是,明白了,首長說的完全正確。」
「這事到此為止……到這邊來,你不最近跟群耀走的很近嗎?」
高明輝急忙辯解:「哪裡的話!只是工作上有些交往。」
「你高明輝有多少斤兩還想瞞得過我?」楊滬生橫了高明輝一眼,將牆上綠茸茸的帷幕拉開,帷幕裡面是一幅巨大的地中海地圖:「放心,你們談的那些事情我不感興趣,我有興趣的是……你們以為,就現在而言,戰場形勢如何?」
高明輝舒了口氣,雖然楊滬生早在將近五十年前就已經退了下來,可每次見到楊滬生,從心底裡,高明輝就有些怕。這是多年戰場上積累下來的,想改也改不了了。
走到地圖前,高明輝看了眼上面紅藍綠三色箭頭,咳嗽一聲,很是沉穩道:「我以為,我們現在局勢十分樂觀,戰況喜人啊,現在土耳其已經投降,我軍前出到地中海沿岸,只要能掌握地中海絕對制海權,派路雄師在巴爾幹半島登陸,德國將陷入兩線作戰困境!」
「巴爾幹半島登陸是好主意,可是這樣一來,我軍要付出多少犧牲你算過嗎?」
「啊?首長意思是說不登陸?不登陸,光*俄國戰線可是打不垮同盟國啊!」
「這場戰爭最主要是要將歐洲各國拖垮,是否將同盟國徹底打趴下,讓他永世不得翻身,這並不是很重要。而且我以為,為了我國長遠利益,歐洲分裂為兩大勢力是極有必要的。」說著楊滬生轉過臉看著高明輝:「當然,要是能讓同盟國簽訂某種有條件投降書這也很不錯,不過前提是:要在德國投降前,將英國實力徹底削弱!」
高明輝皺了皺眉,搖搖頭老實坦白道:「這不大可能。」
「怎麼不可能?只要以後時機一成熟,英國在這裡,」楊滬生在地圖左側海岸線上敲擊兩下:「登陸,先我們開闢新的歐洲戰場,你以為德國會怎麼做?」
高明輝看著楊滬生手指的地方:「法國?」
楊滬生點了點頭:「不錯,當年英國和美國就是在諾曼底登陸,一舉打敗德國……哦,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遙遠的世界了。」楊滬生一時說了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發生的事情,幸好反應快,馬上修改。
高明輝托著腮思索片刻,臉上露出恍然笑容。剛要讚歎兩句首長高瞻遠矚、決斷英明,外面傳來腳步聲:「報告!」
「進來。」
通信員從外面走了進來,舉手行過禮後:「報告首長,外交部最新情報。」
「放這裡吧。」
「是!」通信員將文件放在桌上,行過禮後轉身走了出去。
「外交部?……是不是美國有什麼動靜了?還是又有什麼中立國在正義感召下,加入我們行列對同盟國宣戰了?」
楊滬生一笑,走到桌前隨手抄起文件,打開後上下掃了一眼,作為例行公事,這樣的文件每天都有,楊滬生自從出山後,對外交部渠道能瞭解什麼重要消息已經沒了信心,可今天,不過掃了一眼,他臉色馬上沉了下來,端好文件,再次仔細看了起來。
「怎麼了,首長?」
楊滬生將文件遞給了高明輝,轉過身背著手,看著牆上掛著的地中海地圖:「你自己看看吧。」
高明輝狐疑看了眼楊滬生,翻開文件只看一眼,臉色立刻變了:「西班牙加入同盟國?!」
楊滬生點了點頭,手指著地圖上伊比利亞半島最南端:「不錯,直布羅陀危險了。」
高明輝倒吸一口涼氣:「天!丟了直布羅陀,英國地中海艦隊將失去與本土聯繫,這等於將英國一分兩半了!德國精銳部隊只要跨過直布羅陀海峽,他就能在北非登陸,大軍自西向東橫掃,要是不讓我們幫助,英國人將沒有力量阻止北非的淪陷!」
楊滬生大有意味看了眼高明輝:「你認為英國會請求我們幫助嗎?」
高明輝肯定說道:「為了埃及,一定會!」
楊滬生搖了搖頭:「不,為了埃及,哪怕丟給德國人,英國人也不會讓我們陸軍插手北非的。他只會要求我們海軍到直布羅陀去送死。唉,人算不如天算,不解決直布羅陀問題,英國將很難在法國進行登陸作戰。」
高明輝搔了搔頭:「直布羅陀一丟,估計英國地中海艦隊無法再橫行於地中海,難道英國會讓我們海軍填補進來?」
楊滬生歎了口氣,呆呆凝望著地圖上藍色的地中海:「不錯,直布羅陀的淪陷,標誌著我們海軍在地中海任務將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