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之美來源於它景色的差異性:一半是海水一半是沙漠,她的獨特還在於它的富有,用「富可敵國」一詞來形容這裡還顯得蒼白無力。有人說她是「中東小香港」,從一個昔日的小漁村和打撈珍珠的小碼頭,一眨眼成為世界上展最快的城市;有人說它是一個用錢砌出來的城市,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奢華的星級酒店、豪華的購物中心……讓人以為置身紐約。
就像山東人闖關東,迪拜城中8o%是外國人,他們背井離鄉到還是沙漠之城的迪拜打拼事業,現在工作在各個行業,猶如一個聯合國。
雖然這兒的中國商人只佔少部分,但卻佔有一定的主導地位。葉修謹就是其中之一,他親眼見證迪拜從沙漠之城變城今天這般面貌——繽紛、富有和時尚,稱為世界最繁華的城中城。
而他在這的資產也由原先的一個小荒島變成現在的三個度假村、三條商業街、兩棟商業樓以及房產、別墅數套。
這次趁暑假帶葉末來此,一來,探望在此休養的米燁偉。二來,有些事也該讓她知道了。
案子結束後,米燁偉就被送到這兒修養了。原來認定最多撐不過一年的老爺子居然奇跡般地好了起來,不僅精神頭比先前好了,而且還能下地溜上幾圈。葉修謹說,這是葉末的功勞,親人的關心比任何藥物都來得有用。
葉末嘴角動動,沒說什麼?
她對米燁偉並沒有太深的感情,本來嘛她就是那種蛇性之人,血冷情淡,若非有那層血緣的維持著,米家親人,於她而言不過是路人甲、乙、丙、丁。
這點,他爹米芾,跟她不能比。
米芾心狠,卻對外,不對內。米芾心硬,對仇,不對友。
別人對他好,他雖然表面上不在意,可心裡還是非常感動的,並且盡一切能力償還的,要不也不會將名下所有財產都贈送給葉修謹,還包括他唯一的血脈。
當然,他同時也是冷血無情的,不然也不會放任自己變態、墮落、毀滅——讓親人傷心、傷肺、傷肝。
所以,歸根結底,葉末跟他爹,都是冷情之人,只不過冷的方式不一樣,一個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報復親人,一個用傷害他人的方式開懷自己。
要說沒心沒肺,葉末絕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爹至少會後悔、會抱歉、會懦弱、會內疚。而她,更擅長調整自己的心態和狀態,不會太糾結於過去的痛楚。
說的折了,她比他爹多了一份淡然、悟性和禪性。
這話,是葉修謹說的。
望著面前的一沓不薄的房產、證券、股票、銀行存款等文件和裴揚的兩億美金私藏,葉末托著下巴,歪頭問,「所以,我現在是富婆嘍?」面色淡然,語氣平淡,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可以這麼說,至少在國內,你已經算是非常有錢的有錢人」葉修謹將攤在床上的文件收起,放到保險箱中,「不過,我是你的監護人,這些東西先由我替你保管,你的生活費、學費、日常開銷,還是我負責,等你滿十八歲之後,才有處置這些的權利。」
從皮夾中抽出一張名片,「這是我幫你找的國際理財師,若你想查賬的話,可以找他。」
米芾臨死前將自己名下所有財產都贈予葉修謹,而今,葉修謹又以同樣的方式,將已經升值百倍甚至更多的財產以贈予的方式過戶到了葉末的名下。
而他名下的財產,他也會在特定的時間以同等方式贈予她。
他們這樣其實在鑽法律漏洞,因為這樣可以省下一大筆稅。
「不用,我不愛管這些,你看著辦吧。」搖頭,葉末看都沒看那名片一眼。
葉修謹沒說什以把名片塞回錢包,又從錢包裡掏出一張卡,「這張卡你拿著防身用,密碼是你的生日。」
「我不缺錢,」嘟嘟嘴,跪進向他爬來,「我只想你能經常陪在我身邊,或者,我留下來陪你也成?好不好?」抱著他的腰,仰頭撒嬌,「我們有這麼多錢了,天天吸毒都夠了。」
「我也跟爺爺提說讓轉學去英國讀高中,可爺爺捨不得你,就是不放手。」將卡放進她的小包裡,空下來的手揉了揉她的心,葉修謹無奈的笑著,眼神裡的感情很複雜,複雜的讓葉末也猜不透到底包含的是什以意思。
「那你跟我回國好不好,你答應說要回國的。」手掌舒適的溫熱,讓她舒服的輕歎,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臉頰上,輕輕地摩挲著。
「乖乖,再等等好嗎?等我將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後,就回去陪你們。」葉修謹愣住了,望著一臉渴求的葉末,半晌,才又低沉而悠揚的聲音說。
「又是這話,去年你就是這麼說,結果一年了,還沒理順。」眉頭皺起,煩躁的低吼著。
大力地甩手,用力的蹬腿。
結果,怒極生悲了,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怎麼的,小腹突然疼的厲害,像刀絞般。
捂著肚子,埋進軟床裡,甚至,有打滾的跡象。
「寶寶,怎麼了?」葉修謹將她撈起抱在懷中,急急的問。
「肚子疼!」小臉皺作一團,方團急盛的語氣虛軟無力。
「怎麼突然就肚子疼了呢?」突然像想起什麼般,葉修謹捏著她的下巴問:「寶寶,你月事是幾號?」
葉末被他這麼一提醒,一愣一傻間,小聲說:「好像就是這幾天。」
然後,葉修謹就見她格子的全棉睡褲上,一道刺目的鮮紅,老臉也頂不住了,紅了起來。
這下白癡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葉末「啊」的一聲跳下床朝衛生間走去,隨著『膨』的一起巨響,葉修謹一臉苦笑。
這還不算最尷尬的,因為,
「爸爸,小翅膀在箱子裡。」葉末在廁所裡嚷嚷著。
葉修謹搖頭,這小東西指使起人來還真不含糊,幸好她有帶,否則還要下去買。
她這樣自然是沒法親自去的,那麼,只能自己去了,很難想像那種場景。
葉末倒是無所謂,沒覺得這有啥丟人的。
哎,這沒皮沒臉的人兒除了天生外,還有後天的培養,趙惜文就經常幹這種事,而且牌子、型號比她本人還清楚。
習慣成自然,日子長了,她也沒啥不好意思的。
葉修謹紅著臉打開她的箱子,看見兩包小翅膀,拿起來掃了一眼,扔下寫著夜用加長型的,將另一包拆開,取出一片,透過衛生間門的縫隙遞了過去,同遞進去的,還有一套新的睡衣和內衣褲。
葉末衝了下身子出來後,他爹已經換了新床單,連同她換下的衣服一起扔起了垃圾桶,雖然這段時間兩人的衣服都是他洗,但不包括這樣的貼身衣物。
用手背試試她額上的溫度,葉修謹皺起眉頭,說,「上床上躺會。」
接下來,葉末悲劇了,感冒低燒外加大姨媽到訪,她哪也去不了,只能在床上躺著。
廚房裡,一個褐色的有些年頭的陶罐擱在煤氣爐上,下面藍盈盈的火苗燃的正旺。
旁邊,圍著碎花圍裙的葉修謹正有條不紊的切著薑片,熟練的動作,精湛的刀工,從容的手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熟練工。
白色的休閒襯衣,米色的休閒西褲,很休閒的家居裝扮,可在細節上卻透著它不平淡的優越。雖然這身衣著和氣質跟廚房很不搭,可看起來又那般的和諧。
葉末倚在門上看著這一切,眼眸裡韻著一層淡淡的水霧,看著他手中的薑片,頓時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感動又似在傷懷。
她自小底子不好,身子一虧就低燒,這燒來的急,吃什麼藥都不管用,只有喝薑片紅糖水逼出熱汗,才能好。
不然,燒成肺炎,也退不掉。
感動,是因為他記得自己經期一定要喝薑片紅糖茶。
傷懷,是因為害怕有一天他為別人洗手做羹湯。
看著他將薑片放到罐子裡,蓋上蓋子,用毛巾擦了下手,然後轉身,「怎麼下床了?小心吹亂風,低燒變高燒。」看向她的眼眸剔透,散著清澈水潤的光彩,蒼白的肌膚精緻的五官,俊逸邪魅,微泛淡紅的唇,俊逸又清媚的面容,有著一種奇異的魅力,優雅、從容、淡定、華麗、璀璨——
舉手投足間都散著屬於貴族的高貴氣質。
小時候,她不懂貴族氣質是什麼?只是覺得他的一切一切都那麼完美,讓她著迷。
後來,她長大了,在他的引導下讀了不少安德博爾孔斯基,那個列夫筆下說一口美麗法語的公爵,那個貴族的代表人物之一。
而他,絕對比安德博爾斯基要好看的多的多。
「又想什麼呢?」走過來,捏了下她的鼻尖,將她圍在懷中,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心疼,「肚子還疼不疼?」
「疼,漲漲的,難受極了。」圍上他的腰,依偎在他懷中,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撒嬌地說:「爸爸,你給我揉揉。」
「等等。」轉身將身後的火擰到最小,又用香皂、溫水洗了下手,擦淨後,抱起她朝臥室走去,「睡到床上,我給你揉揉。」
「嗯。」葉末點頭,嘴角勾著小心思得逞的弧度。
兩人上了床,葉修謹側著身子坐在床榻上,手伸到被窩,隔著睡衣在她小腹的位置輕輕地揉著,「好點嗎?」
「爸爸,你的手可以伸進衣服裡揉,那樣能更快地將淤血化開,我會更舒服。」
說著,擅自捉著肚子上的大手,朝自己睡衣裡探。因為是上下分體式睡衣,所以很容易就進去了。
手上的溫度透過皮膚,穿越皮下組織滲進體內。葉末頓時覺得從丹田升起一股溫熱流向全身,舒服的她想時間就此停止。
慢慢地歪進他懷裡,手懷上他的腰,汲取著他身上跟她一脈同根的香氣,「爸爸,你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最有魅力嗎?」
「什麼樣的?」他低語。
「大叔,成熟有魅力的大叔!就像美劇中鬍子拉碴的豪斯醫生,幽夢裡的費雲帆,包青天裡的八賢王,還珠格格裡的乾隆帝,鐵齒銅牙裡的紀曉嵐、十三爺,歲月沒讓他們沾染一點點市儈俗氣,卻給他們增加的只是風情萬種的眼角笑紋——」愣了愣,柔聲說:「你算不上大叔,卻比他們看起來更顯閱歷、風度、貴氣,更有魅力。」
「所以呢?」聲音輕柔,低頭望著她的眼眸比以往更加的深黝、深沉,卻更溫柔,充滿盅惑和引誘。
「所以,我不想從對你的迷戀中醒來。」用雙手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緊緊的箍著,依偎著他,在他耳邊悲切的低聲呤著,「是誰把心裡相思,種成紅豆?待我來輾豆成塵,看還有相思沒有?是誰把空中明月,捻得如勾?待我來捕勾作鏡,看永久團圓能否?」
《小團圓》和《半生緣》她是連在一起看完的。
這兩本書的創作時間,恰是張愛玲寫作長篇小說的開端與終結。由此,可以察覺兩本書之間存在著的一種極其強烈的對比反差。《半生緣》是由一份很慘淡的情緒在控制著。分分合合,不過是稍縱即逝的概念。而《小團圓》不同,雖然它寫的是22歲到3o歲之間的故事,但此書就像張愛玲帶領著讀者走過一條纖細的鋼索,身旁風景不再引人入勝,更多的是對於生命把捉的小心翼翼。
葉末喜歡《半生緣》裡的沈生均,他對待愛情的懦弱及逃避,使她無法看懂他的人物定性,曾試圖探究沈世均的內心,但只要稍稍得到一點淺淡的印記,則會立刻被之後的文字推翻。但是我不相信《小團圓》裡,九莉對待愛情能夠如此淡漠處之。她是一個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骨子裡有種莫名的堅韌。所以當她面對自己深愛的男子之時,她如何能夠做到不去盡力爭取,最終選擇放棄?這是矛盾的地方。
葉修謹於她,也是這般!
她說那麼一大串話,最終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心跡,為了不讓他再次逃離,她只能選擇委婉的說辭,她知道,他懂!
這段時間,她總是做夢,算不上噩夢,更稱不上是美夢。
更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夢中,她又回到六歲那年,她捧著饅頭許下了三個願望:有爹,有家,有肉吃。
男人站在她對面,溫柔的撫摸她的頭,對她說:丫頭,跟我回家,我給你當爹好不好!
唇角的微笑清淡而溫各,給她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的聲音略微低沉,帶著一種淡淡的韻味,淡如輕煙。
他的眼神恬淡而安適,像靈山秀水間沉靜的溫玉,溫潤如月光!
他清俊的面容溫文謙和,眉宇間籠罩著柔和的光暈。
那時的她還沒有上學,語言極其匱乏,不曉得該用怎樣的詞語去形容他的音容、面貌。
她不知道西方對這類人有一種稱謂,叫:白馬王子!
卻知道,他就是水仙兒姐姐口中的美男子,像天神一般的美男子。
只覺得他那樣的長相和氣度非常迷人,就像古董店裡的上好暖玉,青潤的色澤泛著淡淡的溫暖光華,想要伸手去感受那份美好。
想要靠近,想要據為己有。
於是,她毫不含糊的點了頭。
那一點頭,便注定一生的糾纏和相望,那一刻,她涼薄的小心臟裡,就烙上了一個人名一個身影。
雖然明知不可為,她還是想試試。
夢中,她在佛前懺悔,她說:佛祖,我有罪。
佛說:一切有為法,儘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
她說:請佛祖責罰。
佛說:你已自罰,情根深種,夜夜錐心,若不能除,便是刻骨之痛,若能除,你便得道。人世間,最傷人者莫過於情仇……
她問:佛祖,什麼是天意。
佛說:天意不可違,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後來。
她問:如何知天意。
佛說:天意不可知,眾生皆在天意之中。
她笑:那麼,愛上他是天意,還是注定?
佛無語。
薑片紅糖水熬好了,葉修謹伺候她喝了兩碗,「睡會,乖乖?睡醒之後,就什麼都不能了!」幫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打來一盆溫水,用毛巾幫她擦拭額上的汗珠。
「爸爸,你別走。」在他轉身想去換條毛巾時,葉末抓住他的手臂,帶著哭腔,嬌滴滴地央求著。
喝過薑糖水的葉末,紅潤的小臉(燒的)紅若血染,身子像是有一團團火向外冒,整個人顯得越的嬌弱不堪。
一邊用溫熱的毛巾幫她擦拭額上的汗,葉修謹輕拍著她的臉頰,「乖乖。我不走,我去濕下毛巾。」
「不許,不許,我要你抱著我睡。」生病的葉末像小孩子般哭鬧著,扭著身子叫嚷著,兩條白皙粉嫩卻炙熱無比的手臂像籐蔓似的一把纏上他的脖子。雙眸楚楚可憐,可憐巴巴,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葉修謹很多看沒看到這樣的葉末,直絞他的心肝脾肺腎,心下疼的跟什麼似的,哪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男女七歲不同席』,只想如她的意,讓她心裡舒服,安心養病。
「好,我抱著你睡。」掀開被子,躺進被窩裡,將懷中這個嬌嬌糯糯的小傢伙摟進懷中,圈在脖子上的手臂也拉了下來。
葉末順勢圈上他的腰,頭埋進他的頸窩裡,貪婪地聞著熟悉的香氣,喟歎著:「真好,爸爸,有你在,真好。」
「乖乖睡吧。」將她攬在懷中,像小時候哄鬧覺的她一般,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望著懷中,因燒而異常孱弱的嬌娃娃:紅潤潤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墨。小小的鼻樑下有張小小的嘴,嘴唇粉粉的嫩嫩的,因為不舒服,眉頭蹙起,小嘴嘟著,整個面龐細緻清麗,如此脫俗,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
娃娃短因逼出的汗而濕潤,貼著臉頰,越顯得她的臉精緻異常,棉質的睡衣貼在她的身上,勾勒著她的身條曲線,屬於她的柔軟自手心傳來,不用看也知道該得怎樣的窈窕多姿。
濃郁的薑湯味瀰漫在空氣中,卻蓋不住她際衣襟上的幽香。
用手背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再看她時,她闔著眼睛,長睫毛細細密密的垂著,似乎睡著了。他垂目,仔細的、深深的凝視她的睡顏,心中掠過一陣痛楚,不由自主的,他伸出手去,將她更緊地攬在懷中,頭輕俯在她的耳邊,低聲喃語,「小東西,我該拿你怎麼辦?」
靜默片刻,聽著她那並不均勻的呼吸聲,鬼使神差的俯下頭去,在她的額上,輕輕的印上一吻。
聽見她嘴裡喃喃囈語:「爸爸,別不要我。」然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