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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琳倒下了。
模糊的意識中,她的腦海閃現出了一副畫面。
獸牙山脈
一汪小湖。
每天晚上,星光都會撒在湖面上。
兩個人,坐在湖邊,話很少,卻能感受到彼此心的呼吸
有一次。
湖水也像現在這樣炸開。
他卻在身邊。
於是,自己很安全,因為他會保護自己,哪怕那時候自己在騙他,還隱瞞著身份。
卡!
腳下晶瑩的地面裂開了。
一個男人擋在了自己身前,雙手握著一把狹長如血的刀,狠命劈下!
刀氣好凌厲,卻絲毫沒有傷害到自己,反而,那股讓自己呼吸不過來的壓力在漸漸消失依琳掙扎著坐起,睜開眼睛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黑髮,就像深邃的夜空。
只是,那時候這頭髮好長,現在卻變短,倔強的像刀。
地面整個裂開,在那個男人強悍的力量下,然後,刀氣直直衝向河面,斬向了那騰起數百米高的巨浪!
噗!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斬斷。
紅色的血薄噴而出,鋪天蓋地的灑向河面。
河水不再美麗,因為那晶瑩被染紅。
巨浪倒下了,一個巨大的蛇頭重重砸向河面,然後沉沒
「晶蛇曼陀羅?」
一片寬闊的草原上,一個大約一百七十多公分的男子停下了腳步,回身望著平原的另一邊。男子棕色的頭髮,臉有點圓,看上去很年輕,單眼皮。草原很大,男子站在上面就像一粒小黑點。
「這是哪裡。」一個乾涸的聲音傳來,只見一個白髮的枯瘦男子走了過來,晶瑩的草在他腳下不斷枯萎。
「我曾經住過的地方,風之彩草原,那時候,每天都會有七彩的風從這裡刮過,帶來漫天繽紛的落英。」男子的身材很壯實,胸挺得很直。
「我不想聽這個。」枯瘦男子站住了,腳下一朵發著彩光的小花才剛剛開就凋謝了。
「他永遠都是一個表情嗎?」壯實男子深吸了口氣,「王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更像是從遠古走來的惡靈,只存在於無法預知的秘儀中」他望著枯瘦男子那張蒼白的臉俊美到了有些嫵媚,卻沒有生氣。
這個壯實男子,正是雪特,而白髮的枯瘦男子,是斯汀。在惢漠的的那場戰鬥中,他們最先進入了輪迴門,來到應許密境。
「你說,什麼晶蛇曼陀羅。」斯汀問。
「守護密境入口的晶神獸。」雪特眼神有點飄忽,「沒想到,它還存在著。」
「哦,才進來時的那條晶河。」斯汀不再多問,逕直朝前走去,「快點,還有多久才到盡頭。」
「快了,這裡是密境的中間。」雪特跟上了斯汀的腳步,「在這個地方,由於特殊的力量存在,是不能飛的,更不能用傳送魔法。」
「所以很討厭。」斯汀的腳步有些僵硬,「這種奇怪的力量,它們在抗拒著我」斯汀週身散發出了縷縷慘白的氣息,「不,應該是」斯汀的身影漸行漸遠,以至於他接下來的那句話雪特都沒聽見。
「是什麼?」雪特跟上了斯汀的腳步,靜靜走在他身後,眼神卻帶著幾分希冀,「晶蛇曼陀羅的氣息也消失了,也許從那個遙遠到有些模糊的時候開始,它就不應該存在,活著還是死去,答案的模樣究竟如何,到了那裡就知道了,一切終會結束,等著我,泉兒」
氣流,狂亂,如空,如迷。
依琳幾乎睜不開眼睛,當那巨大的晶蛇曼陀羅倒下之時,這片天地似乎波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被解開了。
亂亂的髮絲垂落,安靜如天涯。他,近在咫尺。寬闊的背擋在面前,靜靜的。
依琳的心不禁亂了,就像四周凌亂紛紛的一切,那晶瑩碎落滿身,掉在回憶的洞裡,喚起的是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良久,晶河不再波濤洶湧,淡淡的如水銀般的流著,朝著那遠方迷幻的景致。
「你還好吧。」撒加回頭望著依琳,眼神依舊,像寧靜的夜空失去了星光,深邃到了心的深處,若有似無的憂傷纏繞。
依琳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點頭。
「憶,第幾次見了?」撒加嘴角彎出一道弧線,「現在的你,還要對我說,你是在神界流浪嗎,或者,你要說,這裡封禁的能量不足以將你的神格化為烏有?」
依琳還是沒法接話
撒加身上白光閃過,一件樸素的黑袍穿在身上,袖子捲起,袖口和衣角已經有些破損,看上去像是經歷了許多,就像穿著它的那個男人。
「保持沉默,還是繼續往前走。」撒加伸出手。
依琳望著那粗糙的掌紋,心亂到了極點,但她卻什麼想法也沒有,腦子一片空白。霸道的味道,明明那個男人呼吸沉穩到幾乎感覺不到,可依琳還是體味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張狂壓抑著,就像被囚禁的野獸在猛|撞著牢籠。
依琳的心跳得很厲害,都快要蹦出胸口了,她只得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撒加的手上。然後,她被拉了起來,力量還是霸道的很,可卻透著溫柔。
「可以放開了嗎?」依琳紅著臉道。在惢漠中,她一直用逸風教給她的幻化之術保持著憶的模樣,目的就是害怕再次遇上撒加,可剛進入應許密境,就遇上了這樣奇怪的事情,差點送了命,還好撒加及時出現,並且救了自己。
該遇上的還是會遇上,就算逃避,也會不期的相逢依琳望著那張滄桑了許多的臉,心漸漸恢復了平靜。
撒加沒有多問,鬆開了手,轉身朝著晶河走去。
依琳跟著他,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撒加的背影,他穿在身上的那件束腰黑袍很眼熟那是當年在奧菲拉爾大陸的聖塔中,依琳自己做出的一種樣式,雖然那時手很笨,連繡花都不會,但她就是想為他做點什麼
所以,這件黑袍才這樣樸素,這樣簡單,也只有那條銀質腰帶上雕刻的花紋可以點綴一下。
「不是同一件了。」依琳輕歎了一聲,「他只記得衣服的樣子,卻忘了衣服只是件衣服,該記住的,是做衣服的人的心。」
「算了吧。」依琳目光輕輕動了動,「衣還是衣,人卻不是了,失去意義的東西,沒了就沒了吧,就像那條項鏈一樣」想到這裡,依琳在脖子上摸了摸,望著四周,「這裡很危險,還是跟著他安全一點,而且他也一定會」
依琳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保護我的」
依琳蹙眉,臻首輕搖,她想起了撒加說過的話:「不管怎樣,我一定會保護你。」物是容易,人非卻難,物是人非,又何必重來?
兩個人就這樣走著,沿著晶河邊,景色美得動人,無數光影無數流彩從晶瑩的河水上閃過,那光暈浪漫得無以復加。
沒有並肩,一前一後,沒有說話,誰也不問誰的目的,就是單純的走,時間無聲從他們身邊流過,就像那晶河亙古而來的感傷。
歲月無聲啊,這玩意,原來真的讓人變化,也讓人害怕
血跡,斑斑點點的留在晶瑩的石板上。
一隻手伸了出來,那好看的食指在血跡上輕輕沾了一下。
「很獨特的氣息。」男子將手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多完美的一張臉啊,男子的模樣,彷彿就是這宇宙中最美的神話,就是世間將所有美好頃刻凝結的藝術。
「應許密境的守護者啊,晶蛇曼陀羅,藏在晶河底那傷人的毒刺啊,你又化為那剎那的美了麼?」
金色的長髮如同迷霧中淺唱的詩,搖擺著勾人的情懷,蕩漾在那湛藍的眼眸中
「剎那」
男子眼中閃動著光華,那凝神佇立的樣子讓人遐想萬千。
驀地,他手中出現了炫目的金光!
然後,一塊華麗的金色令牌從他手中飛出,漂浮在他面前。
「秩序令」男子美到極致的手指輕輕從金色令牌鏤刻的紋路中撫摸而過,「如果不是那個至高無上的男人將你送予我,我能進的來嗎?應許密境,這遠古的失落之地,就算是只想目睹你的容顏,都要神魂俱滅麼?」
男子輕輕蹲下,捧起晶河水,拋灑出去,水銀般的晶瑩飛舞起來,就像那白色的櫻樹花,漫天落下時,那淒艷的軌跡,便是它生命隕落前的唱詩。
秩序令在空中繞了一圈後,緩緩飛向了男子,男子手掌一翻,將其蓋住,然後金色的光芒從他指間洩出,化為一絲絲的氣息,沒入他的身體。
過了一會兒,金光消失了,男子收起了秩序令,深深吸了口氣後,自語道:「我的父親啊,掌握宇宙至高秩序的男人,你不覺得悲哀嗎,哪怕你站在秩序之巔,你的血脈依舊要靠秩序令中從遠古留下的力量才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失落的密境中。」
原來如此,這男子正是炫奐,而他手中的秩序令,是他的父親神皇席瑟給他的。而只有秩序令中蘊含的氣息才可以讓炫奐進入應許密境,以至於不被密境中用於封禁的奇怪力量弄得魂飛魄散。
秩序令,從遠古開始就不斷吸取宇宙至高法則「秩序」的氣息,所以,它其中的靈力,便可以和密境中的力量相抗衡。
炫奐轉過頭,望著撒加二人消失的方向,眉間輕輕顫動著,「主宰六道的男人,你終於還是來了,似乎久了一點,讓我等了好久。」
然後,炫奐邁開腳步,跟著撒加的方向而去
夜了。
也許是夜,也許不是,反正,在這片充斥五光十色,晶瑩紛紛的天地中,也會天黑,這裡如藍水晶一樣的天,也會變成那落寞的黑
黑幕中掛滿了螢光構成的光帶,緩緩流動在天際,將夜空點綴的美輪美奐。
沒有星,也無月,但依舊美得讓人瞠目結舌。
一片螢光閃爍的森林,樹的枝椏發出柔和的光,纏繞在一起,樹下是淡黃色的草,同樣發著光,還有一些很美的花鑲嵌在其中,就像一塊大的黃水晶上,被技藝超群的工匠打上了無數寶石的碎屑。
「想休息嗎?」撒加回頭。
依琳嚇了一跳,一路上,從晶河到這片樹林,兩個人一直都很安靜,不要說說話了,就連呼吸幾乎都感受不到。
「嗯。」依琳點點頭。
唰,一道氣勁從撒加掌中發出,將一塊凹凸不平的岩石削去一半,那碎落的發著螢光的石屑,就像螢火蟲一樣。
依琳沒有多問,安靜的走到岩石邊,然後同樣安靜的坐下。
撒加走到一棵樹下,靠著樹幹坐下,血刀插在他身旁,淡淡的嫣紅從刀身上發出來,為這光影迷幻的地方增添了一抹別樣的色彩。
「你看著我幹嘛?」依琳終於說話了,因為她對面那棵樹下的男人,眼神沒有一刻離開過自己。
「哦,對不起。」撒加收回了目光,低下頭,地面上是一朵六瓣的小花,淡藍淡藍的,似乎才開放不久。
然後,兩人又不說話了,依琳斜倚在石面上,粗矮的身材加上破舊的麻布裙,以及她那張有些難看的臉,完全沒有一點吸引力,可是,她依然可以感受到,撒加時不時仍然要看向自己,那目光有些複雜,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找尋。
石面很平整,掌心觸摸到上面,依琳不禁有些心亂。
「他」依琳的眼神悄悄落在了撒加身上。那張臉變了許多,不像最初相遇時那般俊美,多了風霜,多了滄桑,鬍渣淡淡的,讓這個男人的氣質更加深沉,當然,還有右臉上的那道舊傷疤
目光相遇了。
依琳忙不迭的轉頭,可她的餘光仍然看到了,撒加眼眸中閃過了一道光芒。
「為什麼」撒加喃喃的道。
「什麼為什麼?」依琳沒有再看撒加。
「你和一個人好像。」撒加抬起頭,眼中分明有一種被強行壓制住的溫度。
「是嗎?她也像我這樣難看?」依琳笑了一下。
「不,她很美,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撒加道。
依琳心中一顫,可面上依舊掛著笑:「那就是你胡說了,不然就是這裡太美,讓你也產生了幻覺。」
「我說的是眼睛。」撒加盯著依琳。
「那就更不可能了,呵呵。」依琳只覺撒加的目光盯得自己臉上生疼。
「真的很像,那種神情」撒加不自覺的摸著右臉上的傷疤,整個人頓時透出一種深藏許久的傷感。
依琳的心不覺有點酸酸的,可還是咬了咬牙,強笑道:「神似罷了,你不用多想。」
撒加沒有回話,只是呆呆的看著血刀,刀身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讓那種紅也多了殘缺。他陷入了回憶,那神色讓人的心隱隱作痛。
安靜了好一會,依琳實在受不了這種沉默,於是開口道:「你說的那個人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粗啞的聲音傳入耳朵,撒加渾身一震,驀地,他清醒了一些,依琳的聲音比天籟還要動人,而這個叫「憶」的女子,除了神情偶爾相似之外,其實天差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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