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不能呆在都護府裡,周宣就讓他在朝陽坊門外等候是乘老董的車來的,就沒有帶來福和丁得勝。
來到「九難山房」,林涵蘊也在,見周宣只一個人,問:「那個人呢?」
周宣笑而不答,眼睛看著林涵蘊身後,嚇得林涵蘊趕緊轉身,卻什麼都沒有,於是就衝上來扭打周宣,周宣也沒客氣,管他什麼伯父宣侄的,在林二小姐的小圓臀上捏了好幾下。
入茶室坐定,靜宜仙子也沒問周宣昨日為什麼沒來,開始給周宣講天下十大名泉,上回品鑒的那六種泉水就是位列十大名泉裡的,廬山就佔其二,實在是山奇水秀。
周宣記憶力極佳,靜宜仙子講過一遍後,他就基本上記住了,和老師有問有答起來。
林涵蘊坐在一邊,以手支頤,一雙大眼睛看看姐姐,又看看周宣,人無聊就會胡思亂想,林涵蘊就想:「姐姐對周宣真不錯,以前她和誰有這麼多話說呀!周宣在我面前脾氣很壞,竟敢打我,在我姐姐面前裝出斯文的樣子,談什麼花呀、茶呀、吹簫什麼的,都是我姐姐喜歡的,這壞傢伙想幹什麼,他該不會是喜歡我姐姐吧,想讓我姐姐嫁他?我姐姐都出家修道了,不會再嫁人了,那些嚼舌頭的女人說我姐姐會剋夫,我偏不信,姐姐又不是廬山上的老虎,咬得死人嗎?先前死的那三個莫名其妙地人怎麼能怪我姐姐。手都沒拉過呢,就會毒死他?」
林涵蘊忽然有個絕妙的主意,她想讓姐姐嫁給周宣,看周宣會不會死,周宣這人這麼壞,肯定不會那麼容易死。壞人總比好人命長。
林涵蘊想著想著,自己就笑了起來。
周宣說:「涵蘊妹妹,去漱石泉邊給我舀一碗水來。」
林涵蘊嚇了一跳,見周宣那細眼睛笑笑的樣子,知道是在嚇她,恨恨地說:「我到沐風亭下舀水給你喝,喝死你。」
靜宜仙子嗔道:「涵蘊,你怎麼說話的。你明天還想不想去看蟲賽了?」
林涵蘊頓時沒聲音了。
周宣見靜宜仙子今天只給他講水,沒讓他品鑒,就問:「道蘊姐姐,今天不品鑒泉水了嗎?」
靜宜仙子似乎愣了一下,把臉轉向林涵蘊。
林涵蘊就說:「你還喝哪,前天不是說喝多了冷水肚子痛嗎!」
周宣呵呵笑道:「我那是哄你小女孩玩的,道蘊姐姐的水這麼乾淨,怎麼會肚子痛!」
林涵蘊嚷道:「好哇,姐姐你聽到了吧,周宣專門這麼騙我。欺負我!」
優雅從容地靜宜仙子這時也禁不住笑出聲來,趕緊直了直腰肢,說:「周公子和你開玩笑你也聽不出來,好了,別鬧了,像什麼樣子。茗風、澗月——」
兩名侍女款款地走出來,周宣又開始品鑒名泉,這次比上回有長進,八次對了四次。
初時分,林涵蘊送周宣出來,叮囑說明天早點來接她去「級秋戰堂」。
朝陽坊門外,三癡一動不動地立在那,看上去好像挺寂寞。大名鼎鼎的遊俠三癡、讓人聞名喪膽的刺客三癡、號稱「劍、棋、蟲」三絕的三癡,現在淪為劍奴了,實在是太可悲了。
周宣走過去,說聲:「回去吧。」在明明的月光下向朱雀坊走去。隔著五步,三癡跟在他身後。
周宣扭頭看了看三癡那竹笠芒鞋的樣子,雖然走得慢,依然有氣勢逼人的感覺,殺手氣質難改啊,說:「三癡老兄,別以為做我劍奴委屈,我不會虧待你的,等下我就賞你一道珍瓏題,包管你樂不思蜀,棋藝突飛猛進,過二癡。」
三癡暗淡地眼神陡然一亮,很有禮地說:「謝主人。」
回到府中,周宣命僕傭給三癡準備晚餐和灑掃臥房,讓三癡單獨住在一個獨院客房裡,三癡和家丁們混在一起住顯然不合適,畢竟人家名氣有那麼大,列國王公貴族聽到三癡之名都是睡不安寢。
周宣把上次贏來的玄鐵劍還給三癡,把榧木棋墩和玉石棋子也搬到三癡房中,三癡原本木然的神色終於有些鬆動。
周宣說:「劍奴,趕遠路辛苦了,早點休息,今天就不給你珍瓏題了,明天跟我去斗蟲,記住,別有事沒事飛簷走壁,學著做一個平常人,打打殺殺沒意思,下棋斗蟲才有趣。」
周宣回到內院,想想還是沒把收個殺手當劍奴的事告訴岳父岳母和兩位小嬌妻,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秦雀、針的房間燈都亮著,聽到周宣回來了,針迎出來,臉上笑容有點古怪,低聲說:「夫君,雀兒妹妹答應了。」
周宣一愣,隨即醒悟過來,裝作驚喜的樣子:「啊,真的嗎,針兒肯定費了不少口舌吧?」
針有點酸溜溜地說:
,嘴巴都說干了,才答應的,夫君進去吧。」
周宣在針耳邊低聲說:「針兒真賢惠,為夫好想摟著你睡。」
針一下子臉紅到耳根,眼波如水,心裡那麼一點幽怨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低聲說:「夫君,兩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說完,閃身進了自己臥室,面紅心跳。
這一夜,周宣就在秦雀房中歇宿,上床前,秦雀含羞取出一卷帛書讓周宣看,周宣奇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看書哪!」
秦雀羞得抬不起頭來,低聲說:「夫君,這就是夫婦在閨房裡看地書。」
「春宮嗎?」周宣樂了,光著身子坐在帳裡展開帛書一看,卷幾個篆字,基本上不認得。
「雀兒。這字我不認得,這到底是什麼書?」
「這是《沖和子玉房秘訣》,論——論房中術地。」
—
「啊!」周宣喜出望外,娶個女名醫就是好哇,還懂房中術,這個得好好練練。
周宣虛心好學地說:「雀兒。這帛書的字我認不全,你手把手教我吧?」
秦雀面紅耳赤,雖然羞澀,但為了讓夫君身強體健、益壽延年,只好低低應了一聲,獻身說法,開始了香艷的課程。
秦雀羞答答地指導周宣的一舉一動,每一個動作都有講究。都含有修身養性的真意。
周宣感歎:「這才是真正地言傳身教啊!」
老師教得步驟有點慢,學生心比較急,老師還沒講到地地方,學生就忍不住先動手了。
秦雀說不下去了,被周宣撩弄得氣喘吁吁,都記不起《沖和子玉房秘訣》寫的是什麼了,心想:「下次再教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
八月十九日一早,周宣帶著三癡和來福去朝陽坊接林涵蘊。一起往北門而來,一路上都聽到有人呼朋喚友,說要去「級秋戰堂」看斗蟲,互相爭執著到底是「名將張郃』」厲害還是神秘的「摸不得」更兇猛?
胡商阿布在北門口等周宣,眾人來到半閒街,只見半條街都是人。天才夏翠花創造性地實施了門票制,不管你賭不賭蟲,要進「級秋戰堂」看斗蟲,一律每人收取十文,即便這樣,經過打通擴建的「級秋戰堂」斗蟲館也是人滿為患。
吳寬和一夥江州中下層官吏的公子少爺都來了,準備下重注賭蟲。
周宣和廖銀夫婦商量了一下,覺得人太多妨礙斗蟲。提出下注高於十兩銀子的才能進入斗蟲館觀戰,其餘地就在院子裡或者街上,同樣可以下注賭蟲。
最終進入斗蟲館地還有八十人,青背猛蟲「名將張郃」與模樣不起眼的「摸不得」分別在黑陶罐裡被端出來讓蟲友品蟲下注。兩塊大牌子,大書「名將張郃」和「摸不得」的蟲名,「名將張郃」是四勝零負、「摸不得」是一勝零負。
原以為「名將張郃」名聲在外,上次又擊敗了另一隻青背蟲「義陽魏延」,押「名將張郃」地蟲友肯定多,沒想到很多人要走偏鋒,賭「摸不得」勝的人也不少,賠率竟然不相上下。
周宣有意考考三癡,問:「劍奴,以你的眼力看這兩隻蟲子哪只會贏?這只青背蟲就是贏了你師弟『義陽魏延』的『名將張郃』。」
三癡顯然已經知道四癡與周宣賭蟲的事,仔細看了看兩隻蟲,說:「這只青背蟲已沒有了全盛的銳氣,應該是與『義陽魏延』拚殺太過,兩敗俱傷,降了半品了。」
周宣讚許地點點頭:「好眼力,再看看這只黑翅白斑的『摸不得』。」
三癡躊躇說:「這只蟲看不出來,瞧它地大鉗,粗壯鋒利,不像是黑背蟲能有的,既然主人讓它與青背蟲鬥,顯然也非凡品。」
林涵蘊一直很老實地不怎麼敢說話,這會見三癡也不是那麼凶神惡煞,膽子漸大,說:「這黑蟲能厲害到哪去,看『名將張郃』不一口咬死它!」
就在這時,三癡突然扭頭看著門口,露出訝然之色。
周宣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清瘦文士站在那,手裡托著一個盤子,盤子上用藍緞遮蓋著。
遊俠四癡又追來了!
周宣有點頭大,上次蟲店開張這四癡就帶著三隻青背蟲來砸場,不知今天又想幹什麼?這可是「級秋戰堂」的第一場豪賭,可不能讓他給攪了!
三癡臉上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恢復冷漠的神情。
四癡也不過來與師兄打招呼,手托盤子站在角落裡。
周宣走過去問:「你來幹什麼?」
四癡冷冷地說:「你不解除我師兄劍奴的身份我會天天給你找麻煩地。」
周宣說:「願賭服輸,你師兄是自願做我劍奴的,你把他帶到雁宕山他也要回來認主
,難得的忠僕啊,你這樣象女人一樣糾纏不休只會給煩,你還真以為天下任你們縱橫了?」
四癡聽周宣說他像女人。臉色一變,說:「你把三十六道珍瓏局教給我師兄,然後解除主僕關係,我師兄自然會走。」
周宣氣得笑起來,看著一邊地三癡說:「好哇,劍奴。原來你是忍辱負重想偷師學藝,學我三十六道珍瓏題,沒門!」
三癡躬身道:「劍奴已誓終生侍奉主人,保護主人周全,若違此誓,天厭之!」
周宣心想:「天厭之,厭誰呢?」說:「那好,你叫你師弟快滾蛋。」
四癡怒道:「我是來賭蟲下注的。你憑什麼趕我走?要走我就把這裡的人全趕走。」
櫃檯上賭銀已經堆得很高了,怕有幾千兩了吧,這要是被四癡鬧散了,「級秋戰堂」的名聲也就全完了。
周宣暗暗後悔收了三癡當劍奴,這傢伙就是個禍害,說:「你要賭蟲可以,下注吧,你別搗亂,不然的話我叫三癡從早上練到晚上,練劍。沒得停,劍奴嘛,不練劍怎麼行!」
「你!」四癡現在才知道這周宣很無恥,恨恨地說:「要我不搗亂也行,你答應再和我賭一場。」
「又要賭,賭什麼?你們師兄弟除了會殺人就那麼幾下子!」
「我要和你斗茶。」
周宣聽到斗茶。心中一動,問:「怎麼鬥?」
四癡道:「自然是斗茶之九難了。」
周宣心道:「我才剛學,你就來了,好歹也得多給我點時間嘛。」問:「什麼賭注?」
四癡道:「我贏了,你出讓三十六道珍瓏題,並將我師兄逐出周府,或者命令他回雁宕山隱居——」
周宣「嘿嘿」地笑:「命令他隱居,還不如命令他去當神仙。逍遙快活!」
四癡問:「你答不答應?」
周宣道:「你再說說你輸了怎麼辦,看看賭注誘不誘人?」
四癡咬牙道:「我若輸了,我做你地茶奴。」
周宣哈哈大笑:「很好,等你做了我的茶奴。然後你們老五也來與我賭、老二也來、老大都來,全部輸給我,分別做我的劍奴、棋奴、茶奴、蟲奴、雞奴,嘿嘿,雞奴,真是聞所未聞。」
四癡冷冷地盯著周宣,咬著牙,若不是三哥說了要保護這傢伙周全,他早就撥刀相向了,五癡遊俠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輕蔑過!
「少做白日夢,賭不賭?」
「不賭。」周宣搖頭說:「沒興趣,我不想收那麼奴僕,吃我地喝我的,還給我惹麻煩。」
四癡怒道:「那我就掀翻這斗蟲館,我師兄只說保護你,只要我沒向你動手,師兄就管不著。」
周宣看了看三癡,三癡沒反應,看來是默認他師弟的說法,這劍奴也太不地道了!
周宣看著四癡說:「你為了你師兄還挺捨得血本的,他該不會是你親哥哥吧?」
四癡說:「不是同胞兄長,是我堂兄。」
周宣「哦」了一聲說:「那好,既然你這麼願意和你堂兄同甘共苦,要入周府為奴,我就成全你,一個月後開賭。」
「為什麼要一個月後,就三天後。」
「要賭就一個月後,不賭拉倒。」
四癡想了想,說:「那好,九月十八日我來找你,十九日開賭。」說罷,朝三癡微一躬身,說了聲:「三哥保重。」托著盤子走了。
林涵蘊一直在旁邊聽著,這時把周宣拉到一邊說:「讓我姐姐幫你賭,一定贏。」
周宣竊笑道:「我正有此意,不過我自己也得學學,還得精心準備,舞弊不能露破綻,像四癡那樣把那只『義陽魏延』放在廢廟裡讓三癡捉到,這手段也太拙劣了,這是他們耍賴在先,怨不得我們,對吧?」
林涵蘊連連說對。
「叮」的一聲銅響,停止下注,蟲戰馬上開始。
看賠率:「名將張郃」十賠七、「摸不得」十賠十四。
周宣到櫃檯上問了問,本次蟲戰共收到三百七十名蟲友地三千五百兩銀子和五萬二千三百七十文的賭注,如果「名將張郃」勝出,「級秋戰堂」就能獲利十二分之一,也就是四百多兩銀子,而如果「摸不得」勝,因為「摸不得」賠率高,「級秋戰堂」就只能掙百把兩銀子。
周宣很想自己押一把,賭「摸不得」勝,但根據蟲社約定俗成的規矩,兩隻蟲都是「級秋戰堂」的,那麼「級秋戰堂」的人就不能參與下注,以防故意操縱賭蟲,如果有一方的蟲是外社來挑戰的,那就可以隨便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