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文士旁若無人地進到院中,眼光一掃,問:「周宣不在嗎?」
林涵蘊說:「周宣不在,我在。」
清瘦文士用藐視的眼光瞅了林涵蘊一眼,說:「我知道周宣岳父入獄了,他不在這裡是吧,這樣吧,第三場蟲戰推遲到三日後,我不會趁人之危的,那樣勝之不武。」
林涵蘊雖然惱周宣,但周宣說的不能延遲決鬥她是牢牢記住的,周宣在斗蟲上的謀略已將她折服,知道周宣要按時決戰肯定有他的道理,說:「推遲幹什麼,要鬥現在就鬥,又不是斗人,是斗蟲。」
清瘦文士輕蔑一笑:「一開口就顯無知——別大小姐脾氣,讓我把話說完,這斗蟲,表面是斗盆裡的蟲在爭鬥,真正的卻是蟲的主人在鬥智,這個周宣,說實話,我很佩服,用一隻勾頭輸給我的許褚,又讓原本處於下風的張郃擊敗了我的魏延,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正因為如此我才對今日的決戰極為期待,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用這黃背小張苞來和我的徐晃鬥?我不想贏得太容易,我要等周宣來再戰。」
林涵蘊被人瞧不起,氣得小臉通紅,粉拳緊握,狠不得一拳把清瘦文士的鼻子砸出血來,老董在後面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動手,林涵蘊扭頭瞪了老董一眼,心想這老董什麼時候這麼膽小怕事了!
林涵蘊大聲說:「我說不推遲就是不推遲,要鬥現在就鬥,你要是不敢鬥就認輸,留下那五百兩金子然後滾蛋,我也是這蟲店的主人,周宣與我合夥的,我當然有權決定要不要推遲。」
那清瘦文士嘴角一勾,嘲弄地問:「就憑你?」
「就憑我,怎麼樣!」林涵蘊環視圍觀的蟲友,尖聲說:「諸位都是證人,江州三大蟲社的老闆都在這裡,這人怕輸,想要拖延,這是不是違犯了蟲戰的約定?」
那些看客哪管那麼多,來了就是想看決鬥的,推遲多沒勁,七嘴八舌說:「現在就斗——按時決戰——要不就掏金子認輸——」
清瘦文士冷笑道:「既然林二小姐一力要戰,那我就成全你,別忘了,你輸了這店就是我的了,另一樣東西我會親自向周宣去要。」
林涵蘊心想:「另一樣東西?八音寶琴在我姐姐手裡呢,你找周宣要去吧。」
清瘦文士提著木盒就要步入斗蟲場,林涵蘊說:「急什麼,約好是辰時三刻決戰,現在才剛到辰時呢,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呀。」
林涵蘊好歹佔了一點嘴皮子的上風,其實心裡期待周宣能在辰時三刻之前趕到。
清瘦文士眼睛一轉,說道:「我要看蟲,我懷疑你們暗中搗鬼。」
林涵蘊怒道:「你是小人之心,我們會搗什麼鬼!小三,把『小將張苞』給他看看,等下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清瘦文士看了蟲,的確是那只黃背的「小將張苞」,只是精神非常健旺,在罐底撐著六條腿顯得躍躍欲試的樣子,沒看出有什麼別的異樣,「河東徐晃」拿下這場蟲戰絕對沒有問題,但為何林涵蘊口氣還這麼囂張、這麼有恃無恐?該不會是仗著自己是都護府的千金,輸了想賴賬吧?哼哼,走著瞧。
其實林涵蘊哪是什麼有恃無恐,她只是不肯在嘴巴上服軟而已。
於是,清瘦文士和林涵蘊各抱一隻蟲罐,怒目對視,等待辰時三刻那三次木鐸聲的響起。
且說州衙憲司大門前,周宣、秦雀等人看著林涵蘊氣沖沖走了,紉針擔心地問:「周妹夫,今天是第三場蟲戰,能贏嗎?」
周宣沉吟不答,眉頭皺了起來,他相信湯小三會按照他交待的那樣精心飼養「小將張苞」,但如果他在場親自撩撥斗蟲,贏的機會應該會大一些,當然,這只是相比湯小三而言,面對實力強悍的「河東徐晃」,周宣心裡還是沒底,畢竟級別相差懸殊,雖然他已叮囑湯小三用那秘法調養「小將張苞」,但到底有效果如何還很難說。
秦雀從沒見周宣皺過眉,他笑嘻嘻好像總有辦法似的,這時皺了眉,顯然是真的遇到了難處,就說:「周——,你先去半閒街好了,反正李大人一時也回不來,你中午趕回來就是了。」
秦夫人也叫周宣先去賭蟲,昨天打點官府去了那麼多銀子,今天要是把蟲店和寶琴輸了,那可是雪上加霜。
既然丈母娘和老婆都這麼他去賭,周宣也就從惡如流,準備騎上老馬追林涵蘊去,這時徐刺史派了差役過來,說讓秦雄搬到候審監,周宣就又忙乎了一陣,等老丈人搬進了候審監已經過了辰時了。
在秦雀、紉針的強烈敦促下,周宣騎上那匹老馬,用最快的度向北門衝去,可這老馬再怎麼賣力也只是小跑,從這裡到半閒街有十里路,不知道能不能在決戰開始前趕到?
離北門還有兩里路時,一輛雙轅馬車與周宣交錯而過,車簾一掀,褐碧眼的黑衣大食人阿布探出頭來高叫:「周公子,哪裡去?」
周宣沒空和他說話,一邊打馬一邊說:「我去半閒街斗蟲。」
阿布伸著脖子叫道:「周公子慢走,在下要去府上拜謝,我娘子昨晚誕下一對龍鳳胎——」,卻見周宣胯下老馬突然飆,一陣風似的去遠了。
阿布趕忙命車伕掉頭,跟去半閒街。
「奪——奪——奪——」。
報時木鐸三響,「沐風樓」的馮老闆宣佈決戰開始,雙方進入斗蟲場。
林涵蘊眼巴巴望著大門外,一步一回頭,她派胡統在門口瞭望呢,希望周宣能在最後一刻趕到,可是,她失望了。
清瘦文士看在眼裡,笑道:「我說推遲三日你偏不肯,這時指望來救星,晚了,後悔了吧。」
林涵蘊怒道:「後悔什麼,絕不後悔,就要今天贏你!」捧著蟲罐大步進入斗蟲場。
就在這時,大門外望眼欲穿的胡統銳聲大叫起來:「周公子來了!周公子來了!」
林涵蘊頓覺心裡一鬆,停下腳步,不知怎麼的眼淚流了出來,趕緊拭去。
清瘦文士看著林涵蘊那樣子,微微一笑,很有風度地立定身子,等周宣的到來,原本冷下去的勝負心再次熱烈起來,心道:「周宣,你來得正好,只有贏了你我才暢快!」
周宣扯袖子擦了一把汗,大踏步進來,一邊團團作揖,八面春風地說:「多謝各位蟲友捧場,在下有事來晚了,抱歉,抱歉。」走到林涵蘊面前,先朝那清瘦文士一點頭,然後輕拍林涵蘊肩膀:「林副董,辛苦你了。」
林涵蘊是覺得自己挺委屈的,鼻子酸酸的又想哭,把蟲罐舉高,「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周宣捧過蟲罐,頭一歪,意思是讓清瘦文士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