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刺史對周宣說:「你無罪,當庭放免,回去吧。」
周宣說:「大人英明,請讓我岳父與我一道回去吧。」
徐刺史說:「秦雄尚未定案,得繼續羈押。」
周宣問:「大人明察,既然晚生無罪,那就不是假婚,我岳父自然也就無罪,懇請大人一併釋放我岳父,免得家中岳母憂心懸望。」
徐刺史搖頭道:「周宣,你不要不知好歹,本官釋放你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秦雄不能放,這是選秀使李大人的意思,不過本官可以把你的辯詞轉呈李大人,你放心好了。」
周宣說:「多謝徐大人,晚生有個請求,晚生願代岳父受監禁,我岳父年過五十,素來兢兢業業、謹小慎微,突然遭受小人誣陷,我怕他會想不開。」
鳳阿監看著周宣說:「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孝心,秦博士有你這樣的女婿算他有福氣!」語氣已經從厭惡變成了欣賞。
徐刺史說:「周宣,你孝心可嘉,但替罪之事與國法不符,你先回去吧,明日再來聽消息,看李大人如何公斷。」
周宣知道今天是沒辦法把老丈人救出來了,說:「晚生想見岳父一面,請大人恩准。」
徐刺史點點頭,喚一個差役上前:「薛霸,帶周公子去待罪監牢見秦雄,按例不要過一刻鐘。」
這時,有個差役進來稟報說:「外面有個叫蘇紉針的女子求見鳳阿監鳳女官。」
鳳阿監「哦」了一聲說:「公堂上不好相見,帶她到左邊小廳見我。」對徐刺史、白副使施了一禮就先退堂了。
宋大春跪在堂下,眼睛還溜溜轉,沒人追問他收受蔣助教錢財之事,讓他鬆了一口氣。
徐刺史見他那既愚蠢又猥瑣的樣子就生氣,喝道:「來人,把這刁奴脊杖二十。」
在「啪——啪」的脊杖聲和「啊——啊」的呼痛聲中,周宣出了憲司公廳,看到來福在外面急得團團轉,秦雀和小茴香都站在馬車邊上,沒看到蘇紉針,應該是去見鳳阿監了。
「姑爺,你出來了,嚇我一跳,以為裡面在打你呢!」來福趕緊迎上來說。
周宣說:「打的是宋大春,就是這個刁奴和蔣助教勾結搗的鬼。」
來福義憤填膺:「原來是他,打得好,等他出來我還要揍他,這忘恩負義的狗!」
周宣看了看秦雀,秦雀正含著淚望著他,嘴唇一動:「周——夫君,怎麼樣了,爹爹他——」
這是周宣第一次聽秦雀叫他「夫君」,心裡有喜有愁,走過去說:「我一口咬定是真婚,徐刺史和兩位選秀副使已被我真情打動,都有意網開一面放過岳父大人,只是還有個選秀使李大人,他不在這裡,得他同意才行,徐刺史讓我明天來聽消息。」
差役薛霸過來說:「周公子要去見秦雄,就隨我來吧。」
秦雀趕緊說:「我也要去見爹爹。」
薛霸知道好處來了,皺眉說:「徐大人只允許周公子一個人探監,其他人嘛,這其他人嘛——當然,姑娘是秦雄至親,也可以去。」
薛霸後半段話語氣突然降低、語意突然轉折,那是因為周宣握住了他的手,把一個五兩小銀錠塞在他掌心。
待罪監牢是關押尚未結案定罪者的臨時牢房,此時的牢房裡只有秦雄秦博士一個人,紗帽已被摘去,手足被鐵鏈銬住,坐在不見陽光的牢房一角,慘狀可憫。
聽到牢門響,秦博士抬頭一看,見周宣、秦雀聯袂而來,秦博士先是一喜,叫了一聲:「賢婿、雀兒——」繼而就是大驚,「啊,你們兩個也被抓進來了!」
周宣搶步過去半跪著握住秦博士的手,輕輕搖了搖:「小婿是來看望岳父大人的,請岳父大人不要驚懼,小婿一定想辦法把您老救出去。」
秦雀則是雙膝跪倒,哭道:「爹爹,是女兒不孝,連累爹爹——」
周宣與看守牢房的獄卒商量給老丈人開了鐐銬,三個獄卒起先都是這國法、那刑律,每人收了五兩銀子還不肯答應開鐐銬,說如果不戴鐐銬跑了待罪的犯人那他們罪責難逃,只答應會關照,不讓秦博士吃苦。
周宣說:「好了,在下是明白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不用多說了,你們看,我岳父須斑白,年過半百,不戴鐐銬又能跑到哪去?各位都是江州長大的吧,家裡老小免不了頭痛腦熱到醫署診治,我岳父的醫德你們也都清楚,這次是被小人誣告,明日就會真相大白,釋放出獄,你們看是不是給個方便啊?」
秦博士被開了鐐銬,秦雀幫爹爹搓揉麻木了的手腳。
周宣說:「岳父大人,如果選秀使李大人再問你話,你就咬定是真婚,是姓蔣的誣告你——」
「可是,賢婿啊,老朽先前在堂上已經招認是假婚了呀,憲司文書還記錄在案了!」
「畫了押沒有?」
「這倒沒有,當時吳功曹要把你也牽連進來,認為老朽招認的不盡不實,所以沒畫押。」
「很好,沒畫押就好辦多了,如李大人提審你,你就裝糊塗,只說是真婚,盡量把事推給小婿,讓李大人找我來問就是,我有辦法應答,岳父大人在這裡委屈一夜,明日小婿一定接你出去。」
秦博士老淚縱橫:「賢婿呀,老朽得知吳功曹要把你牽連進來,心裡非常內疚,都怪老朽當初在甘棠湖茶攤邊騙你上車——」
周宣趕緊打斷秦博士的話:「快別說那些了,岳父大人對小婿有恩哪,小婿孤苦伶仃一個人到江州,舉目無親,若不是岳父大人收留,現在還不知流落在哪裡。」
秦博士說:「賢婿大才,在哪裡不能出人頭地?卻在我秦府受委屈,老朽真是愧對賢婿。」
秦博士說這些話時,秦雀腦袋越來越低,都快低到地面上去了。
薛霸在外面叫道:「周公子,一刻鐘到了,走吧。」
周宣命來福留下侍候秦博士,萬一有個什麼事也好及時回府報信。
秦雀哭著說也要留下服侍爹爹,被周宣強行拉了出去。
周宣、秦雀回到憲司大廳前,只有車伕和小茴香在,紉針還沒有回來。
周宣說:「選秀副使鳳阿監是皇宮女官,紉針應該和她很熟,紉針去為義父求情,然後鳳阿監在選秀使面前說個話,估計釋放岳父大人問題不大。」
秦雀點點頭,一雙盈盈美眸望著周宣,完全信賴的樣子。
秦雀雖然聰慧早熟,並且從醫數載有點歷練,但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突然遇到這樣的變故,嚇得六神無主,除了哭泣就是抱著為父頂罪的念頭,除此又能想出什麼好辦法!所以說家裡如果沒有一個男子頂著,日子實在是很淒惶的,尤其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