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雀在一邊暗暗著急,周宣是在裝,是在故意示弱,可表哥卻渾然不覺,被周宣牽著鼻子走,秦雀想提醒一下表哥,但表哥這時候肯定不會聽她的,反而會誤會她,怎麼辦?她一定要幫表哥。
終於,周宣被逼無奈,頗不情願地和盧安坐到了棋盤兩側,收掉盤上的棋子,二人猜先,周宣猜到了白棋。
秦雀一看周宣猜到先行的白棋,心知表哥更沒有贏的希望,眼看周宣就要落子,當即開口說:「周公子,秦雀有一樣東西還你。」
周宣和盧安都轉過頭來。
秦雀將早上林黑山給她的見面禮赤玉燕還給周宣,說:「這是你義兄的,秦雀不能收,周公子以後送給自己的妻子吧。」說罷,坐到一邊,雙手扶膝,靜靜地準備觀棋。
周宣明白秦雀的意思,這是向他表明她秦雀心裡只有表哥,提醒周宣不要處心積慮對付他表哥,這是徒勞的。
這是當頭一棒啊,打得夠狠,周宣面不改色將赤玉燕收入懷中,淡淡地笑道:「我早知道秦小姐會把這玉還給我的,只是沒想到是這時候。」手拈白子,「啪」地敲在棋盤上。
隨著這「啪」的一聲,秦雀心頭也是一顫,忽然想:「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不應該這麼打擊周宣的——」,這麼一想也就生出對周宣的歉疚之情,好一會不敢看周宣下棋。
周宣被秦雀這一下打擊得有點難受,但隨後現秦雀目光躲躲閃閃不敢正視他,他立即體會到了秦雀那微妙的心理變化,心裡一喜,信心空前膨脹,微笑著面對棋盤那端的對手。
表哥盧安很是得意,表妹剛才的舉動明顯表明是徹底站在他這一邊的,這讓他有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彷彿周宣是小小的可憐蟲,咦,這可憐蟲還在笑,哼哼,那就在棋盤上再給他一個沉重的打擊吧。
棋子敲在棋盤上,清脆的聲響不時響起,一刻鐘後,棋盤上已經布下數十枚黑白棋子,盧安臉上的表情更得意了。
秦雀有點奇怪:「難道說表哥優勢了,周宣會下不過表哥?」起身移步過來看,周宣抬起頭衝她溫和一笑,秦雀沒來由的就是臉一紅。
棋局已進入中盤,糾纏著的黑白棋子從左上角互相追殺到中腹,粗看局勢是白棋領先,但仔細一看,秦雀現白棋在左上角竟然有一塊死棋,原來一開局周宣就被殺死了一塊。
表哥落子愈輕鬆,每落一子就挑釁似的看周宣一眼。
秦雀悄悄打量周宣,這人挺腰端坐,濃黑的眉毛,細長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抿著,神情專注,雖處下風卻不慌亂,但是,白棋真的處於下風了嗎?
秦雀繼續關注棋局進展,黑白四條大龍扭殺成一團,表哥的黑棋因為一上來就殺死了白棋一個角,所以現在優勢明顯,只要大龍不死,這棋就不會輸。
秦雀看著周宣努力尋覓戰機的樣子,心忽然軟得不行,好像怕看到周宣失敗似的,又覺得表哥那得意洋洋的樣子有點過分。
時間流逝,棋盤上的空地越來越少,棋局已進入大官子階段,雖然周宣在中盤戰中佔了不少便宜,但因為開局死了一個大角,損失實在太大,盤面四個子左右的劣勢還是無法挽回,但周宣依然在兢兢業業地下著。
盧安認為自己贏定了,心想:「周宣棋藝平平呀,表妹怎麼會認為我不如他,哼哼,現在見分曉了吧,大掃他面子,痛快!痛快!」斜眼瞅著秦雀,一邊折扇連搖,自命瀟灑。
盧安一身家丁打扮卻搖著折扇,臉上神情還那麼驕傲,讓秦雀看了感覺很彆扭,湊近棋盤凝視對局,看白棋還有沒有轉機,忽然見周宣對她一笑,嘴角朝棋盤左上角呶了呶。
秦雀見周宣笑得有點奸詐,哪有半點要輸棋的沮喪,就細看棋盤左上角,這一看就看出奧妙來了,這個白角看似死了,其實沒死乾淨,黑棋應該再補一手才是淨殺。
秦雀吃驚不小,這個周宣太狡猾了,角上竟隱藏劫活的手段,一旦開劫,白棋隨便搶兩手大官子,表哥黑棋就必敗無疑。
「我要不要提醒一下表哥?」秦雀心裡搖擺不定,再一想,現在就是提醒也晚了,黑棋如果在角上補一手,那麼白棋也等於連走兩個大官子,本來黑棋也沒領先多少,哪裡經得起出讓兩個大官子!
「這個周宣在棋盤上的心機太深了,表哥哪裡是他的對手,一直被他耍得團團轉,可笑表哥還洋洋自得——哎喲,周宣太壞了,他是故意造成黑棋要贏的假象,最後突然出擊把黑棋擊垮,讓表哥樂極生悲。」
周宣出手了,在左上角小尖一手,要做活。
盧安一愣,低頭細看,這下子看明白了,劫活,眼看勝利在望卻憑空出現這麼一個大劫,盧安懵了,好半晌不下子。
秦雀歎息一聲,柔聲說:「表哥,你輸了,我們下不過周公子的。」
秦雀特意用上「我們」這兩個字,但盧安還是被這句話激怒了,憤然說:「笑話,我下不過他,我只是一時大意,沒看到這裡有棋,被他撿了一盤而已,來,周兄,我們再下一盤。」
周宣謙虛地說:「我是趁小盧一不小心撿了一盤,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還是不要再下了。」
盧安覺得在表妹面前丟了臉,本著哪裡跌倒哪裡爬起來的精神,拉著周宣非要再下。
周宣沖秦雀聳聳肩,一攤手,表示這不能怪他,是她表哥非要逼著他下。
秦雀不想再看表哥被欺凌,說:「那你們下吧,我先去給表哥安排一下房間,還是住進內院裡好。」
秦雀走後,棋盤狼煙再起,周宣這回不再客氣,施展最凌厲的招數,自始至終壓著盧安打,盧安起先還以為上盤輸是大意失荊州,要在這盤扳回來,也很兇猛地和周宣對攻。
低手和高手玩對攻,結果可想而知,盧安被殺得死了一塊又一塊,滿盤死子纍纍,臉脹得通紅,拈子之手在抖。
周宣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我和秦小姐對你說了多少次,不要下不要下,可你偏要下,你真是找虐呀。」
盧安血都要被氣得吐出來了,喘了兩口大氣,突然將手裡的棋子一丟,大步出了小書房,跑著回家丁來福的房間,關上房門,自怨自艾地舔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