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方羽心中無啥欲求,對於自己這個殺豬小廝的身份也沒啥不滿的,見楊七斤呆立在一旁,與他也沒什麼話說,方羽自是自己找活幹去。端了分解好的一片豬肉到了賣肉的肉案上,心中推算了一番古代計量與現代計量之間的換算後,幫著兩個賣肉的小廝為顧客割取豬肉。每一刀下去,總與顧客所報的重量不差分毫。起先只有跟在方羽後面的楊七斤注意到了,楊七斤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想,這個方羽,絕對是個高手之中的高手,下刀如此精準,絕非一個殺豬的可以達到的水平,定是象傳說中身負絕世武藝的人。說來,楊七斤實是小瞧了殺豬的同行,多少重量一刀而定,自古以來殺豬的人中就有不少這樣的好手,只他楊七斤少見多怪而已。
到了後來,排隊買豬肉的顧客也發現了方羽的這種本事,紛紛故意報出幾斤幾兩幾錢的重量來,這讓方羽對那計量費了好一番推算,一時這間,肉案前成了方羽一個人的表演,許多看熱鬧的原本只是路過而已,這時也湊趣買上點豬肉。殺好的豬肉很快就賣完了,於是,買肉的人又有幸見識了一場很有視覺衝擊力的殺豬表演,在眾人一驚一歎的聲音中,六頭存欄的豬全被方羽殺了,觀看的人也紛紛買了豬肉回去好炫耀今天所見的場面。
等豬肉賣完了,眾人也散去後,已是下午時分。楊七斤長相雖粗魯,卻是個精明人兒,如此高人在眼前,豈肯錯過了巴結的機會,當下扯了方羽出去喝酒。方羽為薛婉婷和爺爺守了十年的墳,心境已變得較為平和,雖不善與人交往,但也不會拂了別人的好意,隨那楊七斤上了飄香酒樓。
飄香酒樓是一家中等的酒樓,來此的顧客也一般是中等收入的人,楊七斤還邀了兩個朋友前來,一個是開封府的捕快雷驚,一個是御林軍的伍長楊至,這二人倒也是豪爽的人,聽了楊七斤的介紹,也沒因方羽是個殺豬小廝而輕慢了他,在酒桌上甚是熱情。方羽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這楊七斤與楊至都與天波楊府沾了點邊,是楊氏一族的族人。如今的天波楊府,楊延昭(楊六郎)還活著,有二子一女,長子楊宗保,,女兒楊若瑩,小兒子楊宗英。
楊家將太有名了,方羽想不知道都不成,不過方羽沒聽過楊宗英這個名字,估摸著不是評書中漏了他就是他死得太早,以至名聲不顯。隨後的一些話題是一些江湖見聞,這讓方羽知道,原來在大宋時期就已有了黑社會。汴梁城中最有名的是四個幫派,賭堂,金風細雨樓,燕客門,鶯花盟。
對於黑社會,現在的方羽自然不會去關注,他很少說話,沉默的聽那楊七斤三人口沫橫飛,某某如何武藝高強,某人又如何的威名遠揚,這些話,方羽自是覺得好笑,看來不管在什麼時代,市井之中的人總是嚮往著黑社會的生活。在方羽這個當過國際特警的人眼中,黑社會的人都是人中的渣子,依他以前的性子,見到一個他就想殺一個,想想方羽連自己當黑社會的父親都殺了,可見他當年是何等的嗜殺成性,如今經歷了十年的平淡生活,對黑社會的人已不是那麼深惡痛絕了。
楊七斤刻意討好方羽,與其他二人不停的向方羽敬酒,方羽來者不拒,這種低度酒方羽本不在意,不想如今的這個身子卻沒有經過酒精的考驗,待七,八碗酒下肚時,方羽終是抗不住酒勁,弄得醉倒了。
二
夜寒更漏,風吹著破簾。
詩情畫意是沒有的,誰窮到這份上還有心吟詩,不是瘋子就是書讀傻了。趙萱當然不是瘋子,她也不是傻子,她只是一個喜歡讀書的女孩子。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在這古代,如果窮人的家裡不幸出了個才女,那麼,這個女子就會真的很不幸。只因為她是個才女,只因為她讀了很多的書,那麼,在這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她將會很不幸的寂寞的在這些粗俗的人群中孤芳自賞,寂寞中鬱鬱的任芳華萎謝。
萱輕輕的讀書聲,還是吵醒了酒醉的方羽。當方羽睜眼看到這個瘦弱的小小身影在用功讀書時,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年寒窗苦讀的情景。方羽沒有說話,他也懶得去問自己現在是在哪裡,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口乾了,他又不想打攪一個正在努力讀書的人。方羽自己起了身,去那張破桌上抓起那把破荼壺。
趙萱被他驚動了,抬起頭,脆脆的聲音道:「相公,你醒啦。」
「撲通」方羽被這聲相公驚嚇得一頭栽倒,險些打爛了手中的破荼壺。該死的,天理不容啊,那個殺豬小廝簡直是禽獸不如呀,這麼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子就被他XXOO成了他的女人嗎。方羽在心中對這個身體的前任主人鄙視不已。
「相公,你這是怎的了?」趙萱放下手中的那本很殘破的書,伸手想要把方羽扶起。
方羽自不會讓她扶,挺身站起來,將荼壺中的水一口氣灌入腹中,頓覺身上舒坦了不少。這才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孩子,面黃肌瘦,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不過那雙眼睛水靈靈的很漂亮,酷似極了薛婉婷的眼睛。
方羽看到這雙眼睛時,心中猛的震動了一下,一縷柔情在心中蕩漾,方羽柔和的問道:「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方羽與其他的穿越者不同,他對什麼都不在意,也不怕別人知道他是借屍還魂,但這時面對這個女孩子時,他卻忽的有一種衝動,不願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那個殺豬小廝丈夫。或許,就因為她有一雙極似似薛婉婷的眼睛吧。
趙萱低下頭,道:「對不起,相公,今天東家給了五貫錢,妾身買了點燈油,所以看了會書,妾身這就把它吹熄了,以後不會再浪費燈油了。」
這個家看來是窮的連燈都點不起的,趙萱欲要吹熄燈,方羽攔住她,道:「不用了,你喜歡看書就看吧,只是別累著自己就是。」
趙萱訝異的抬頭望著方羽,半餉才道:「謝謝相公。」
「沒什麼,你這麼喜歡看書,我一直都沒注意你的字寫的怎麼樣,你把你的名字寫給我看看。」方羽很技巧的想要打聽她的名字。
萱歡喜的應了一聲,轉身找出一支寫禿了的毛筆和一小塊硯墨,磨了點墨,將「趙萱」兩個字寫在了她自己的小手掌上。
趙萱的字寫的確實不錯,比後世某些自謂書法家的人還要好。方羽在心裡讚賞了一聲,他也曾練過毛筆字,但比起趙萱的來,他的毛筆字實在讓他臉紅。方羽隨口問道:「你這字練了幾年了?」
「相公,妾身五歲開始便習文練字,如今已有八年了。」趙萱有些傷感的低下頭。
果然只有十三歲,方羽心中暗想,對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子大起同情之心,問道:「你來這裡多久了?」
「相公不記得了麼?」趙萱又抬起頭看著方羽,這讓方羽省起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我是想看看你還記不記得。」方羽臉上露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一生很少有笑容,實不習慣笑臉對人。
「哦,妾身怎會不記得,三年前妾身的母親生了病,家中無錢醫治,後來有人上門說了這門親事,為了給母親治病,妾身與母親便都來了這個家。」女孩子果然沒有多少心機,方羽一句反問,她便什麼都說了。
方羽環顧房內家徒四壁的清貧,心想真夠這樣一個小女孩子受罪的了,她既然讀書識字,以前定是官宦之家的小姐,淪落為一個殺豬婦,這三年的日子,心裡定是活得不開心的,所謂寂寞的人看到孤獨的人,方羽起了同病相憐之心,道:「這些年,心裡苦麼?」
「不,不苦。「趙萱又低下了她的小臉。
「好了,不打攪你讀書了,我睡覺去。」方羽眥了眥牙,算是笑了笑,心想看這情景,以前那個殺豬小廝對她也不會好了。
方羽的酒醉尚未全醒,回了床上,不一會便又睡著了。
三
第二天,方羽醒得很早,起來後,才發現趙萱和另一個長得挺美的婦人睡在外間的小床上。那婦人三十歲出頭的樣子,模樣端莊秀麗,估計年青時更是國色天香,只可惜一雙眼瞎了。方羽猜測著這位婦人大概就是趙萱的母親了。
方羽出了屋,在院中練習拳法,從前他退役後,生活沒了方向,平時的日子就是殺豬,練武,喝酒,就武藝招術上來說,他已是爐火純青,功力深湛,只不過大量的酒精弄垮了他的身體。如今換了個身體,換了個時空,但這練武的習慣卻是改變不了的,
練了一個時辰,直到趙萱叫他吃飯,方羽才收了手。飯桌上,方羽發現家中就他們三個人,於是旁敲側擊的尋問,才知道這殺豬小廝的父母都已過世,也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的,只有兩個不常往來的姑姑。
對於這種狀況,方羽倒是覺得挺不錯的,因為他實在難以在一個沒有感情的人面前做孝子。一頓飯下來,方羽對這個家基本上瞭解了,首先是趙萱雖已入了方家門,卻是後世所說的童養媳,當初商議好的要到她十五歲才能同房,所以一直都與她母親睡在一起。其次是這個家原本家境還可以的,卻讓這個好賭的殺豬小廝給敗光了,連他母親都被他氣死了。如今欠了外面一屁股的債。對於欠債,方羽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
方羽觀察了一下趙萱的娘,這個叫李氏的婦人很有一派貴族的舉止,縱使在這破桌上吃著粗荼淡飯,那舉止仍然很優雅,這是一種從小養成的習慣。這也讓方羽更加證實,趙萱家裡以前定然是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
飯後,趙萱收了碗筷去洗,大堂內剩下方羽和李氏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先是李氏悠悠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