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理理衣襟,好整以暇的道:「可以打,不過為了不傷及你懷中的尚大家,你將她放到深厚船頭上可好?要是我輸了船上自然沒有人能留得住你,要是你輸了,當然也不能在今天帶走她楊兄以為如何?」
楊虛彥對徐子陵的瞭解並不多,不過石之軒將他從江都救出之後曾慎重的說過徐子陵與寇仲兩人只要多些磨練,將來的成就定能使所有人目瞪口呆。這樣的評價聽起來並不很激烈,但幾乎從沒有讚揚過年別人的石之軒的一句讚譽已經能令人身價倍增了。畢竟他是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人物,所忌憚的除了三大宗師四大聖僧與天刀宋缺之外,亦只有朱浩一人而已。
楊虛彥眼中,徐子陵是與他一個等級的對手,在沒有突襲刺殺的情況下,與之爭鬥的確很難取勝。不過看看懷中昏迷了依舊散發著無可抵擋的魅力的尚秀芳,他心裡忽然生出必勝的信
「好,我答應你!」
楊虛彥將尚秀芳放到身後一處為稍作休憩而搭起的精緻的小棚裡面,而後轉身一步步走過來,每一步都散發出極為冰寒冷厲的氣息,就像是突然陷入黑暗的冰窖中一樣,寂靜而充滿冰冷的死亡氣息。
先前波動激烈的情感因為心境的恢復已經被完全遺棄,現在的他只是一名為了愛人而正要與人分出高下的武者。
徐子陵將手握上劍柄,欣然笑道:「早期待與楊兄一戰,在下必定全力以赴。如不是立場不同,說不定我們也可以成為朋友。」
楊虛彥冰冷的目光蕩起一絲波紋。語氣輕快了一些:「徐兄說的對,不過世事不由人,人總有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地。」隨著話音出口,劍身如同冰晶一樣透明的影子劍已經落入手中,氣勢頓變,彷彿從黑暗的冰窖忽然墮入暴風雪中的南極,凜冽寒風如同刀子一樣刮在身上,隨時都要忍受那種切膚之痛。
艙頂的武師們再度駭然後退,幾乎到了邊緣擠到一起才勉強能站住腳跟。
徐子陵亦神色凝重的將流光劍平舉。這把劍自從當日朱浩與向雨田相拼並被崩出一個小口之後就擱置了很久才被皇宮裡御用工匠修補好來。朱浩有太阿。用不上流光了,所以給了徐子陵。
寇仲的嶺南之行在宋缺的提點下領悟了刀意,那是因為朱浩自己太過平靜而理智的心境並不適合將破鋒八刀練到極致,所以無法給練刀地寇仲太多的指點。徐子陵則不一樣,他是練劍與空手的,正和朱浩對路子。所以徐子陵在寇仲之前就已經領悟到了朱浩所指點的劍意。不過這個劍意與別的高人體悟的劍意是否相同就不知道了。
徐子陵只是一手握劍柄一手持劍鞘地簡單動作,全身卻如同有和風輕吹一樣,全身散發著一種暖洋洋的氣息,令他身後受到楊虛彥氣息影響的眾人緩過氣來,他身上那種極為類似朱浩身上那種淡定而從容的氣息更是讓人相信任何困難都不足以阻擋他的腳步。
當楊虛彥身上所散發出的如同暴風雪一樣冰冷地氣勢到達巔峰的時刻,他出手了。明明是秋高氣爽萬里晴空的天氣。楊虛彥卻像在迷霧中發動攻勢一樣,黑色的身影飄忽而快絕的衝向徐子陵,手中地影子劍震顫不已,透明地劍身如同消失在空氣中一樣,化於無形。
「鏘!」
徐子陵手中的流光劍帶起一抹清亮如水的光芒閃出劍鞘。影子劍配合獨特的心法發動可以折射光線刺傷人的眼睛。但徐子陵此時低垂雙目。眼睛並沒有注視著眼前的敵人。
楊虛彥還未衝到近前,就見徐子陵迅如閃電地憑空刺出兩劍,一左一右地點在空出,但這刺在空出的兩劍卻讓楊虛彥不得不剎住身形,在劍勢還未成地時候就發動攻勢。
影子劍在重重迷霧中忽然變刺為挑,楊虛彥反手持劍身形敏捷的一撩。斜跳起弓身避過一劍。影子劍收束了所有的亂影,無聲無息的刺向對方的右側頸脖。
徐子陵頸上的汗毛被影子劍上的寒氣激得倒豎起來。但依舊不慌不忙的向左前跨出一小步,正好以毫釐之差避過影子劍劍氣的攻擊,後又自然而然的提劍一削,流光劍在空中畫出一道簡潔明朗的曲線,剛好擋住楊虛彥在即將落地前第二次反身直刺向徐子陵後心的一劍。
最傑出的兩位年輕代高手在一開場就極度危險的狠辣攻擊中開啟了戰端。不過戰場上除了劍氣縱橫帶起的忽忽風聲外幾乎只能聽見偶爾的衣帶的響動,沒有任何兩劍交擊的激烈碰撞產生的火花,卻在異樣的安靜之中充斥著無盡的殺機。
艙頂圍觀的武師一開始還能勉強看到兩人交手的痕跡,但隨著戰鬥的推移,代表楊虛彥的黑色身影越來越快,幻化出的殘影像要將他們交手的那三丈範圍籠罩成與他黑衣一樣的黑夜一樣,快到讓人的眼睛以為自己產生錯覺。唯獨中心的徐子陵依舊閒庭信步般的,腳步只在三尺內的範圍內移動,每一個動作都清晰無比,就連不會武功的人也可以看到他每一劍劃出的痕跡,還有他臉上淡淡的卻不明意味的笑意,像足了朱浩進入圓轉境時候的樣子。
他的劍法毫無章法,一招一式彷彿信手拈來,但每每讓楊虛彥狠辣凌厲近乎拚命的招式無功而返,優雅如同舞劍而非對敵。
楊虛彥一雙眼睛從未離開過對方的身形,但至今仍找不到任何可以一擊殺敵的機會,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讓自己佔到上風的破綻。石之軒教他一個合格的刺客應該靜靜等待敵人露出破綻的一剎那再發動雷霆一擊,如若不中,即刻遠遁千里,下一次再尋找機會。而陷入被動的時刻更應該保持冷靜和理智,不要被任何的情感影響。沒有機會就要學會創造機會……這些他始終都記著,冷靜、冷酷、無情,耐心、恆心、決心,這些刺客必備的素質他一樣也不缺,但理智不斷的提醒自己,他已經遇到了與他同等級的人中最強大的對手——徐子陵明顯還有餘力,而他的狀態已經快要達到頂峰。
「任何對手都有缺點,利用這個缺點就有機會置之於死地!」
心中再次回想起當初他師父石之軒說過的話,那時的石之軒背影孤寂清冷,像要融入漫天風雪之中一樣。回憶中才十二歲的他正跟在石之軒身後觀察群狼圍捕一隻受傷並爬上樹枝上的灰熊,穿著單薄的衣服,被寒風暴雪凍的瑟瑟發抖,卻被群狼圍捕灰熊的戰鬥過程激得熱血沸騰。
接連不斷的搶攻被對手輕易的擋下的話,會很快的消磨進攻者的信心鬥志,以及剛開始的一股銳氣。可是這時,楊虛彥再度打起精神來對付眼前的徐子陵,一雙深沉陰冷的眼睛爆發出一陣精芒,像緊盯著獵物的餓狼,圍繞著獵物遊走的同時,隨時準備發動雷霆一擊。
中央的徐子陵忽然長笑一聲,挾帶雷霆之勢的一劍斜劈而下,正是指向楊虛彥走步的下一個變化之處,神乎其神的一劍令四周的黑影頓時消失無蹤。
「噹!」
流光與影子劍在他們交手幾十招之後首次交擊。楊虛彥提劍後退,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徐子陵仍站在原地,身形動也不動,長劍低垂指著地上,笑看著幾步外微微露出異色的楊虛彥道:「戰鬥的時候還是不要胡思亂想的好,楊兄以為如何?」
楊虛彥目光一閃,冷冷的道:「徐兄說的沒錯,受教了!」
話音未落,再度揉身而上,身形比之前還要快兩分!
兩人之前交手的時候本有武師準備趁機將尚秀芳救回來,但他們戰鬥之時外散的劍氣已經足以讓人望而卻步。此時這艘大船已接近岸邊十丈之內,馬上就要泊岸,隨同徐子陵來的那一百破曉軍精騎正準備要上船來。
正當楊虛彥已經接近徐子陵五尺之內的時候,艙頂眾人聚集的那頭忽然有道人影擠開人群,氣急道:「惡賊快將我家小姐放下,她已經有心上人了,絕不會對你動心的!」正是之前被楊虛彥隨暈的那個服侍尚秀芳的小婢。
楊虛彥的劍勢因此言而微微一滯,再度被徐子陵一劍磕上,退了回來。不過這比不上他心中的震撼,只怒視著那小婢冷喝道:「是誰,我去殺了他!」
那小婢被他氣勢嚇著,哪能說出話來?徐子陵溫和的一笑,道:「楊兄何必威逼一個小婢呢?」